晴田扶起了尹夏,站了起來。
“武皇另有口諭。”侍者向尹夏行了一個簡禮,揚頭念出,“武皇有旨,這三日,晴田搬到胡府,與準新郎胡風啓同住,加深感情。”
晴田和尹夏相互對視,對這個決定,有些意外。
“晴田領旨。”儘管意外,這旨還是非接不可。
“旨意已帶到,奴才先行告退。”侍者說完,俯身退離。
晴田見侍者已消失在自己視線中,回頭看向尹夏,一臉不知所措。指婚,他們早已做好了準備,可突然讓她搬到胡風啓住的地方同住,這可是萬萬沒料到的。這該如何是好?
晴田的驚慌,尹夏理解。她也沒想到武皇會頒發這樣的旨意。在她有限的古代知識裡,從沒有先婚前女方到男方家住的例子。從晴田的反應看來,這裡應該也沒有這樣的情況,而晴田和胡風啓無疑是開了先例了。
武皇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
晴田嫁做人婦,行動都會受到限制,即使沒有,也會帶來大大的不便。難道這就是武皇賜婚的目的,把晴田這個得力助手從她身邊奪走,讓她一人應對以後所有的情況?孤掌難鳴,尹夏即使多聰明,沒有一個效率高準的人在身邊,也只是徒勞。
武皇當真是打這個主意嗎?
尹夏不停地問着自己這個問題,她不敢妄加定論。要知道如果分析錯了,隨時可能功虧一簣。
到底武皇打的是什麼目的,這個答案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詳細分析清楚,一定不能出錯!
“夏妃娘娘……”晴田見尹夏想得出神,輕聲喚出。
她實在沒了主意了,她真的得搬去胡風啓那邊嗎?那尹夏怎麼辦?以後的任務,誰去執行?夏風少爺怎麼辦?
一連串問題,在晴田腦海中不斷冒出,讓她一下子失去了分寸,宛如一個迷了路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尹夏回神,看向晴田,毫無情緒波動,反問道,“武皇的旨意,誰能不從?”
晴田搖頭,“不能!就連太皇后都不能不從!”正因如此,太皇后幾乎不過問後宮的一切事宜,獨自在寢宮修心念佛。
“去吧。”尹夏語氣稍稍和緩,說道,“胡風啓是我們的人,你跟他住一起,說不定還更方便行事。”
這是尹夏往好方面想了,事實是否如此,還得實踐了之後才知。
晴田眼眶泛紅,欠身行禮,“晴田領命。”
武皇旨意已出,任她再不想去,也非去不可。
尹夏握上晴田的手,吩咐道,“留下你的心腹在這裡,如果有什麼變動或者任務,我會讓他通知你。”
晴田頷首,走到門口,一個響指,一個紫色身影閃現。
晴田將紫色女子引到尹夏的跟前,“這位是清依,夏妃娘娘有什麼需要都可以吩咐她去做。”
清依,全身清依,臉上蒙着紫色輕紗,看不出她的樣貌。
“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出現?”尹夏毫不在意她的長相,她只想有一人助她一臂之力。
紫衣女子從身上取出一塊貼片,呈上給尹夏。尹夏拿過手,仔細地研究着,可它真的只是一塊鐵片,毫無特殊之處。
“如果夏妃娘娘有事差遣清依做的,只需將這個鐵片放置在窗邊盆栽的泥土上,清依自然會出現在夏妃娘娘的面前。”清依解釋道。
尹夏心生好奇,爲何將它放置在那裡,清依就會出現?難道這個是一種通訊工具?
“清依天生對泥土和鐵器有感知能力。只要將這塊鐵片放置在泥土裡,清依便能第一時間察覺到。”晴田進一步解釋道。
竟然對泥土和鐵器有感知能力?
尹夏再一次震驚了!
“如無其他吩咐,清依告退。”
清依俯身退到門口,一眨眼,人早已不見。
尹夏收了驚訝的神情,眼眸的光亮一下子暗淡了許多。這個時代,不管多麼不可思議,她都無需瞭解。她只在意她這場比試的結果,她只能在乎這個了。
“風啓參見夏妃娘娘。”胡風啓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尹夏和晴田同時擡眼看去。
晴田剛好對上胡風啓的雙眼,隨即匆匆地移開了。本就不熟的兩個人,卻要成親,現在還要住在一起。晴田想到這點,尷尬之意盡顯。
胡風啓也移開了視線,看向尹夏,拿着扇子的手與另一隻手一握,低頭說道,“武皇特恩准風啓來冷月宮接晴田過府。”
尹夏冷哼一聲,“武皇的效率真高。”
武皇還真是片刻都不耽擱,皇旨剛下,立馬讓胡風啓把人接走。看來是真打算除去晴田這個助手了。
胡風啓一聳肩,萬般無奈,“風啓只能聽命行事了。”
尹夏明白,胡風啓只是臣,君的旨意,哪能不從?重重地嘆了口氣,又是一個身不由己的人。
尹夏往前走了幾步,看了一眼晴田,再看向胡風啓,嘴角含笑,問道,“晴田收拾需要點時間,風啓公子何不進來喝杯茶?”
尹夏話中有話,胡風啓是聽出來了。
“謝謝夏妃娘娘,風啓恭敬不如從命了。”胡風啓擡步往裡走。
晴田知曉尹夏和胡風啓有話要談,走到了門口,吹出了幾聲“布穀”,不消一會兒,天際中迴應着幾聲清脆的“黃鶯”叫聲。
晴田回頭看向尹夏,眼眸微動,告訴尹夏,一切在她的掌握中。走回原處,幫尹夏和胡風啓分別倒了杯茶,隨即欠了欠身,“晴田先去收拾東西,麻煩風啓公子等等晴田。”
胡風啓微微一笑,表示樂意。
尹夏亦輕輕一笑,對晴田的表現很是滿意,只是這樣識時務,會做事的人,已不能再留在她的身邊了。想到此處,心中有些惋惜。
晴田回了一個笑顏,轉身離開。
“風啓公子,對武皇此舉有何看法?”尹夏知道沒有耳線,沒有外彎抹角,直接問道。
胡風啓收了笑顏,一臉嚴肅,回道,“武皇強行要風啓娶了晴田,怕是有意削弱夏妃娘娘的力量。”
尹夏點頭,與她想的一樣。兩人達成一致想法,照理說,尹夏應該多少放鬆一些,可是心中卻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嗎?”尹夏開口問道。她說不出來,胡風啓說不定能察覺到,點醒她。
胡風啓臉色一沉,搖了搖頭,“風啓目前只能看出這一點,其他還不知。”眉頭一鎖,繼續說道,“武皇這麼做,風啓總覺得不僅僅只是想把晴田從你身邊支走,一定還有其他的計劃,只是現在還看不出來。”
尹夏重重地點點頭,英雄所見略同,她也是如此認爲。
“先暫定如此吧。晴田已重新安排人手在我身邊,到時有新的動向或是察覺到武皇的目的,風啓公子可以通過晴田告訴我;如若我有什麼發現,也會盡快告知。”尹夏移開視線,看向外面,謹慎說道,“風啓公子不宜久留,有任何消息相互告知,再行商量。”
胡風啓起身,作揖,保證道,“風啓一定竭盡所能儘快查出武皇的真實目的。”
晴田在暗處,見胡風啓起身,知道尹夏和元風啓已談好,緩步走了出來,停在了尹夏的跟前,低聲稟告,“晴田已收拾完畢。”
看着晴田,尹夏不禁再次惋惜,像晴田這般會看時機的人,應該不會再有了。晴田一走,武皇一定會安插他的人在她身邊,以後行事會更棘手了。
“風啓和晴田先告辭了。”胡風啓俯身請辭。
晴田雙眼堅定看着尹夏,保證道,“晴田一定會找機會進宮的。”
尹夏搭上晴田的手,否決了,“你已嫁出宮,要回來根本不可能,無謂冒這個險。我會去夏府,到時我們在那裡會合即可。”
尹夏會這麼說,是出於安全起見,是爲了她的勝利。可晴田聽到這句,心頭還是暖暖的,她總覺得尹夏是真的在關心她,只是嘴上沒有說出。
尹夏送走胡風啓和晴田,獨自一人坐在窗邊,看着湛藍的天際,若有所失,輕輕地嘆着氣。嘆氣的同時,也在埋怨自己竟投入了真實的感情。明明做好決定,這裡只是短暫停留的地方,不應該有任何情感萌生。可她還是抑制不住自己,對晴田這個丫環,萌生了似友人又似親人的情感。
現在晴田不在自己身邊,是那麼地不自在。習慣了一個人的存在,卻從自己身邊消失,這樣的滋味,她不喜歡。
仰天,墨黑眸子蒙上了一層輕霧,爲何她總是遭遇着類似的情況。以前,她也是習慣了他的存在,可他也是從自己的身邊消失了。伸手覆上心口,原來她的心還會痛,不是病發,而是真真正正地自發的痛。每每想起他,都是如此。他總有特別的魔力,讓她如此內疚痛心。
淚水輕輕滑落,原來她還會哭。尹夏任由淚水涌出,因爲這些淚是屬於他的,也只有他,才能讓她流淚,也是她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