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不堪
腦子裡閃過這麼一個念頭,她屏氣凝神,迅速開始回擊,回身一掌就朝碧影的胸口擊去,卻沒想到她避也不避,手迅速在她的脖子上一抓,然後下一秒,隨着那被扯斷了線的玉佩朝後飛去。。
玉佩隨着失控的力道在空中拋出一條完美的弧線,然後直直地落入了旁邊的荷塘裡,只聽“咚——”的一聲水響,瞬間就不見了蹤影,只剩下水面上的一層層漣漪。
而碧影被慕清婉打出去的身子並沒有落到地上,她尖叫一聲,下一秒,落入了一個男人的懷抱中。
擡頭一見是他,碧影立即收起了身上的張狂氣息,變得柔弱可憐起來,捂着胸口鑽進他的懷裡委屈地泣道:
“嗚嗚……冽……慕小姐她居然打我……好疼好疼……”
慕清婉目光冷冷的,臉頰因爲怒火而變得通紅,一字一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清楚,少在那裝小可憐!”
“你別過分了!我不過是想借你的玉佩看一下,你不給也就算了,居然還出手打我!冽,不信的話你可以問這些婢女,她們都有看到的。”
而那些婢女都接到了她警告的目光,立即點頭附和。
慕清婉簡直不敢相信從前那樣單純可愛的碧影如今居然會變成一個如此工於心計,飛揚跋扈的女人,到底是她本來的面目就是這樣?還是因爲在雲嵐山那受了刺激改變了性子?
想到這,腦子裡瞬間閃過剛剛她的那聲尖叫,她記得上次她也聽到碧影類似的尖叫,那時候還覺得很熟悉,現在一回想起來——
沒錯,洛城行宮奶奶的養頤齋突然起大火那次,她當時就是聽到有人尖叫了一聲,然後喊救火,她才趕了出去的,可是出去之後卻沒看見人,如今想來,那聲尖叫竟然和碧影這兩次如此相像,難不成那場大火跟碧影有關?
她又想起最初進宮那次,楚雲繡說她看見碧影跟蹤她,她當時還覺得不可置信,可是現在想想,一切都是那樣可疑,那晚上她和楚雲繡跟蹤碧影到奶奶吃齋唸佛的那個庵堂,聽了她那一頓哭訴就認定了是誤會了她,可是她卻忘了碧影也纔剛到北燕,對皇宮並不熟悉,爲何那麼隱蔽的庵堂會被她發現呢?
除了她真的跟蹤過她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
看來她是故意將她是無崖子弟子的秘密在宮裡散佈的,根本不是她所謂的不小心!
還有云蘿生辰那晚的黑衣人,當時她就感覺那個人的身形似乎特別熟悉,只是那人武功太高,她即使心裡有懷疑,也不敢胡亂揣測,可是回想起剛纔碧影剛纔在無意識中露的那一手——
此刻,她完全可以肯定了,那個人就是碧影,怪不得那麼眼熟!
她是故意引她去撞破雲嵐山和雲初意的jian情的!
還有後來那次夏侯冽在,平日裡都會察言觀色,根本不會犯這樣糊塗的錯誤的碧影居然在那個時候將她的避|孕湯藥端了進來,那個時候她根本不會往這一方面想,只當她是一時不小心,可是如今看起來……
越往深處想,慕清婉就越來越心驚,心驚自己居然跟如此居心叵測之人相處了三年之久,還把她當成小妹妹似的寵愛着。
可是她自問跟她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爲何她會如此地恨她?
難道是因爲她想爲他們莫家一族的人報仇?
慕清婉正怔怔地想着,耳邊突然響起夏侯冽冰冷的聲音:“慕清婉,你真是叫朕失望!”
瞧着她打扮得異常精緻的容顏,他的眼底閃過激越和眷戀,只是片刻之後,卻只剩下一片酸澀,玉佩?是赫連恆之送給她的那個定情信物吧?怪不得她會那麼寶貝!
這樣想着,他的語氣更加陰冷,“清兒是朕看重的人,也是這兒的主子,再也不是你的婢女,下次你再這麼傷害她,朕絕不輕饒!”
腦中的思緒在頃刻間凍結,她瞠目結舌地望向夏侯冽,不敢置信他居然真的信了碧影的話,不分青紅皁白地定了自己的罪。
她只覺得委屈,勉強忍住眸眶裡即將洶涌而出的淚意,辯解道:
“是她先強搶我的玉佩,還把它摔到了池……”
“她丟了你的玉佩?那行,朕替她賠給你,你自己去找王總管吧,不管你要什麼樣的玉佩,金的,銀的,玉石的,只要你能想得到,都沒問題,下次別再因爲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朕!”
他說完再也不看她一眼,抱着碧影就大步離開了。
慕清婉驟然想起了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想上前拉他,卻被他冷冷地甩開,一個踉蹌沒站穩,她又摔在了地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絕塵而去。
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一陣涼風吹過,原本的溫暖已經不再,她的脖子上一涼,手下意識地去摸,卻只剩下空空的一片。
她陡然想起一件事:玉佩還在荷塘裡!
她想了起來,咬着牙站起身走到荷塘邊,因爲才下過雨不久,荷塘裡的水看起來渾濁不堪,她看了看剛纔和碧影爭執的地點,然後估算了一下玉佩可能落下的地方,剛想脫掉鞋子下水,可是又怕這池塘底下有什麼尖銳的物品到時候劃破了腳,便穿着鞋子直接從荷塘邊滑了下去,她試探了一下深淺,等到水快沒到膝蓋的時候,她才踩到了一片軟泥,然後慢慢陷了下去,直到水沒到大腿處這才踩到了硬底。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幸好這個荷塘的水不深,否則玉佩怕是沒辦法找回了。
她慢慢地朝前行走,可是荷塘底的淤泥粘性極強,一腳踩進去以後要將腳再拔|出|來簡直比拔蘿蔔還難,每一步,她都走得異常艱辛。
好不容易走到了大致的範圍,她深吸了一口氣,捲起袖子彎腰往水裡摸去。
荷塘的泥底十分柔軟,而且日積月累,變得異常肥沃,土壤是黏黏的黑土,腥臭難聞,慕清婉只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涌上喉頭,她乾嘔了一陣,卻什麼也沒吐出來。
玉佩很小,所以她不得不仔細地摸過每一寸淤泥。
眼看着太陽漸漸西斜,她心裡着急起來,可是腳上就像是吊了千斤重的東西似的,前進一步都極爲費力,開始還好,可漸漸的,身體就吃不消了,搜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
她很想找人幫忙,可是在這個陌生的行宮,她竟不知道可以找誰。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行宮裡的宮燈開始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光線透過樹影照在荷塘的水面上,隨着她的動作不斷地搖曳着,雖然已經是初夏,可是池水仍是寒涼,她的雙腿在水中浸泡了太久,都麻木了,雙手也被淤泥裡的那些尖銳的小石子給劃得滿是傷痕。
淤泥的臭味已經薰得她神經都麻痹了,眼睛也是酸澀不已,她緩緩地直起腰來,腰間部位像是要斷了一樣疼得要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再次彎腰埋頭搜尋。
突然,手指觸摸到一個光滑的硬|物,她大喜過望,把那團泥巴捧起來一看,裡面躺着的卻是一顆小小的光滑的鵝卵石!
她的心瞬間從天堂跌到了地獄最底層,忍了許久的眼淚突然就涌了出來,一顆顆地往下掉,掉進了水裡,“滴答滴答——”地響起來。
腦海裡閃過剛纔夏侯冽疾言厲色的模樣,想起自己今天早上還雀躍的心情,還有身上這身原本簇新的,此刻卻染滿了泥巴的大紅衣裳,渾身上下簡直狼狽不堪。
她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意氣風發而來,卻沒想到結局卻是如此的悲涼。
上天竟然連她在人世間最後的一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肯滿足她,她不敢奢望太多,難道只是靜靜地和他相守片刻,都是個遙不可及的夢嗎?
耳邊隱隱傳來了低沉的悶雷聲,她擡起頭來,眼前瞬間閃過一道電光,將她嚇得在水中搖搖欲墜,好不容易穩住身子,隔了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就開始嘩啦嘩啦地落了下來。
沒過多久,她渾身就溼透了,頭髮溼溼地黏在臉上,她被雨水拍打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雨下得越來越大,一聲聲炸雷在她耳邊響起,那一道道閃電更是像要撕裂天空似的在夜幕中炸開,那些宮燈在風雨中飄搖着,四周的一切變得忽明忽暗。
她的臉上全都是水,已經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了,衣服黏在身上,被狂風一吹,霎時冷得她瑟瑟發抖。
她很害怕,從小她就害怕打雷,此刻,這樣孤孤單單地站在夜幕中更是覺得瘮人,可是,玉佩還沒找到,她怎麼能夠走開呢?
就算是死,她也得帶着玉佩走。
心中的恐懼漸漸地變成了麻木,她腦子裡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繼續找下去,一定要找到!
夏天的雷陣雨並沒有持續多久,一陣狂風暴雨之後很快就變得風平浪靜,要不是地上全是溼的,真看不出剛纔有下過雨。
可是她整個人卻已經溼透了,連頭髮都在滴着水,衣服上的水浸透着污泥緊緊地黏在她身上,夜風吹過來,她冷得直髮抖,卻已經顧不得許多,沉默而機械地在淤泥裡慢慢走着,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