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柔寡斷的王掌櫃覺得,從滿春院請個姑娘來做樂師有傷風化,卻又對每日三五十文的價錢心動不已。
這些天他在外面託人尋找,最便宜的每日都要一百文,且每日只能晚間來。
此事他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得又被擱置了。
而沈大人怒氣衝衝地回到巡檢司時,呂同主僕正在書房裡閒聊着等他。
原來是小竹從縣城回來了。
他早該回來了。
馬來富逃回落霞山後,他已經沒有再留在縣城的必要了。
可是,沈大人在縣衙受了氣,下了狠心要給那方高找點麻煩,臨時又派給他一個查方高老底的任務。
那方高能在幾年內突然崛起,肯定不會是個草包。
這是一個行事非常謹慎的人,能查到的東西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就算是奪人家財占人土地殺人越貨,大多做得都不留痕跡。有些可能細究起來可能算是違規犯法了,也只能算是小案,頂多出比錢財就能大事化了。
不過,他小竹可不是一般的人,好歹他也是跟呂將軍的首席侍衛學過如何探查消息的,過去的事查不到把柄,不代表現在和未來的事也找不出一點有用線索。
沈大人臉色不大妙地進了書房,正在談笑的主僕三人,都一臉莫名地看向跟着進來的初一。
初一暗中使了個待會再說的眼色,上前給沈大人倒了一杯茶。
剛纔在利來茶館,那壺茶大人都沒喝幾口呢!
沈大人端起茶杯吹了吹,強將先前的不快放置一邊,擡眸看向小竹,問道:“事情進展如何?”
小竹輕鬆一笑,道:“方高此人不一般,身上找不到任何把柄。”
沈大人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
若是沒找到有用的東西,小竹不會現在就回來,也不會一臉輕鬆。
他是呂同身邊最得力的人,雖是個侍衛,卻也是心高氣傲的。
他確實有資格心高氣傲。
論身手他不在沈大人之下,論探查功夫他更是了得,不僅自身聰明機敏心細如髮,還幾乎盡得呂將軍身邊最厲害的侍衛呂忠的親傳。
他算是呂將軍特意爲呂同培養的人,以他的實力去軍中做個斥候小將也是輕而易舉的。
只可惜呂同雖不是無能之輩,卻還是孩子心性,慣是隨心所欲讓人頭疼,遠沒有成熟強大起來,害得他一時沒有用武之地。
所以,這次來落霞鎮,他是很高興自己能被沈大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雖沒有把柄,但小的查到這方高近半年來,似乎在到處籌錢,想要參與海運生意。”
“海運?離此最近的港口,在千里外的廣州府……”沈大人錯愕。
“離得遠又如何?這海運禁了上百年了,前幾年皇上以民生爲由,開了廣州府,泉州府,寧波府幾個口岸,這一本萬利的海運生意就如火如荼起來。我大明的瓷器茶葉絲綢等運出去,換回來海外的奇珍異寶,一轉手那就是十萬幾十萬銀子,誰不想在裡面分杯羹?”呂同不以爲然地笑了笑。
小竹頷首,奉承了一句:“少爺,您說得對!”又對沈大人道,“我打聽到,有一位泉州府做海運生意的梅姓商人,在咱們府城開了家生意紅火的異寶鋪,並讓掌櫃私下放出話說,有意向參與海運生意的都可出錢參股,梅家正在籌備新的海船出港。”
“據說,對這海運生意感興趣的,有府城那邊通判趙大人,同知李大人,還有那黎家張家都有意向參與。幾家人偷偷派人去泉州府打聽過梅家,那梅大商人也特意來過邵州府。方高就是在府城時,通過通判趙大人的小舅子,搭上了這位梅姓大商人的。”
“我還是覺得這事無處下手。這海運離得咱們太遠,咱們可攪不黃這事,何況還有那麼多有權有勢的人蔘與。而這方高若是爲何這籌錢之事殺人放火了那還好說,只要查下去總能找到痕跡,可他沒有啊,而是寧願出手了幾家不太重要的產業而已。廣德,你覺得呢?”
沈大人沒說話,而是習慣性的垂眸支肘指抵鼻尖,進入沉思狀態。
“小的,不知這線索是否有用,小的是覺得海運利潤高或許陳大人也湊了份子,但風險大,萬一出了事,兩人或許會爲了錢反目……”小竹斟酌着道。
“你也說是萬一出事。先不說萬一沒出事,就算這趟他們肯定出事,可這船何時走何時回,至少得一年半載後才能得知啊!”他動了動下巴,指向沈大人,道,“你覺得沈廣德能等那麼久?”
小竹笑了笑,沒再出聲。
他最爲侍衛只是按命令查探消息,至於該如何做,這得主子們來定。
“嗯,有些棘手!”沈大人思索半晌後,捏了捏眉心道,“竟能做到如此,這人,倒也讓人佩服。”
方高可就不是黃三之流了,不是能用背後暗招來對付的。
黃三是屬於他管轄,且雖然與縣衙諸人有勾連,畢竟只是一位攀附之人,一旦沒了價值就只有被拋棄的下場。
但是方高不一樣。
不說他妹妹在縣令府上還挺受寵,就是他自己與陳縣令及縣衙許多人的利益瓜葛也都很深,不是能說擄走就擄走的。
如今只能看看,黃三身上能不能找到,與他有關的有用線索了。
如果也沒有的話,這方高還真是讓他一時無法下手了。
難道真的要從陳縣令入手?
要扳倒陳縣令雖有些麻煩,但不算難事。
陳縣令爲官多載,光在青河縣就待了六七年了。
因爲山匪的事,他考績一直拿不到優,也沒人願意到這民風彪悍匪徒肆虐的地方來。
而朝廷一來覺得他,在這青河縣待着,雖無大功,但也能勉強治理好這方地域。這邵州府西南有苗亂未平,東南又有匪徒的頑疾,若貿然換了人,震懾不住這方百姓,使得落草爲寇的人日益增加,與西南的苗亂勾連了起來,那就更難收場了。
因此,陳縣令就在這邵州府青河縣似生了根般,一待就是兩個三年,並且可能還要再待上一個三年。
也正是如此,這陳縣令對這有背景的沈慎心情很複雜。
既恨他壞了他的安排,又是希望他真能將山賊滅了,這樣,他再活動活動,或許就可以離開這個束縛了他的山窩窩了。
沈大人的思路正發散着,呂同卻感嘆一聲道:“看來,你要找這方高的麻煩,就只剩下黃三這一個希望了!”他嘻嘻一笑又道,“呵呵,沈廣德,你這次算是碰到咬不動的硬骨頭了!我好期待你到底會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