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內,有追擊潰兵的,有押解俘虜的,亂作一團。
城中百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屋外到處都是喊殺聲,所有百姓不知就裡,只能關緊門插躲在屋裡瑟瑟發抖。
又是一個無眠之夜。
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雖纔剛過中秋,但城外的枯草已經結了寒霜。
這年月,秋風已不能用蕭瑟來形容,冷冽、刺骨,所有人都清楚,又是一個難熬的冬天。
三天之內太原府大同府接連光復,千戶所士兵以及宣府兵臉上均洋溢着喜悅。
畢竟這兩座邊城皆是城高牆厚的堅城,勢均力敵的情況下,三天時間,別說兩座城,沒有五千士兵去填坑,一座都別想強攻下來。
大同一役,主攻的魏鵬鴻部近五千兵,斬殺民軍兩千餘,俘虜八千餘。
其中大部分民軍都是在睡夢中成了俘虜的,少部分人衣着不整的衝出來成了宣府兵刀下之鬼。
如何處置八千餘民軍俘虜,成了幾人商議的重點。
來自萬歲山千戶所的常鈺、祖仇清等人皆有袍澤死於臨縣攻防戰,建議殺俘以儆效尤。
身爲宣府總兵,魏鵬鴻與民軍交戰最多,也最爲痛恨民軍,他建議所有俘虜押解京城,聽憑朝廷處置。
其他人也多是圍繞這兩個方案發表意見,有建議就地處決的,有建議押解京城的。
然而劉鴻漸對着兩個意見都不甚滿意。
萬歲山千戶所皆是年輕人,還不知殺俘所帶來的嚴重後果,且不說他們加上宣府兵目前的總兵力堪堪六千餘人,還沒有俘虜多。
萬一被人走漏了消息,來個揭竿而起……又要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而且你若有了殺俘的前科,以後誰還敢向你投降,怕是一見你來攻城,個個都拼死跟你幹到底了,得不償失!
最重要的一點,農民軍即使再可惡,仍然是明人,確切的說,是吃不飽飯的明人,他們所做的一切,僅僅是想活下去,如果有飯吃,誰會吃飽了撐的去幹這朝不保夕的勾當。
而魏鵬鴻爲代表的傳統軍人所說的,把這些民軍押解京城,看起來更合適,但押解八千餘人去往京城,又需要多少人看守?
一路上又要浪費多少糧食?
況且,朝中一幫是從沒打過仗、沒見過百姓悽苦的大臣,一幫是隻知道農民軍四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卻不知百姓爲何不食肉糜的勳貴。
以朝廷對待農民軍的態度,無疑,這些民軍的結局仍然是處斬,只不過多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上承天命,以懲不法而已。
這樣稀裡糊塗的死去,不僅勞民傷財,而且毫無任何意義,在劉鴻漸看來,簡直是太浪費了。
八千多人,不是八千多隻羊,他們不就是想吃飽飯嗎,給他就是了。
“安靜!”劉鴻漸擺擺手讓衆人停下來。
包括魏鵬鴻在內所有人立即都停止了討論,是啊,這裡是伯爺說了算,說的再多,還是得伯爺來拍板兒。
“諸位的意見本伯也大致瞭解,諸位與我協力,使山西大部皆重歸大明,功勞自然不會小。
但本官認爲,把這些戰俘留下來會比交上去作用更大。
故本伯決定,匪軍俘虜凡三十五歲以上者,皆充入賤籍永世不得參加科舉、不得經商,暫且安置在太原府吧,此事就由常鈺你來處理!”
其心可用,但其罪不能恕!
馬上要入冬了,煤礦的事也應該儘快籌備人手辦起來,這些都是免費的勞力,這凜凜寒冬的,只要有口飯吃,劉鴻漸不怕他們跑。
聽聞伯爺如此說,衆人皆是面面相覷,還沒待交流一下,劉鴻漸又接着說道。
“另外,匪軍凡百戶官以上將領皆不可留,魏大人,此事還需勞煩你派專人甄別,萬不可放過任何一個將領,哦,那老畢的侄子畢雲濤不算!”
若真要在匪軍中找些替罪羊以平復明軍、百姓的恨,這些將領當是上上之選。
與那些只是爲了吃口飯的普通民軍相比,這些將領纔是萬惡之源,他們圖謀的已經不只是吃飽飯,他們變得貪婪,想要的更多。
即使你心軟放過了他們,這些將領也不會念你的好,只會尋找時機繼續反叛,明末時這樣的事兒可沒少發生。
歸根結底是這些將領已經享受到了權力帶來的快感,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便是這個道理。
放一批,殺一批,震懾剩下的一批,沒有了那些貪婪將領的桎梏,剩下的這些人皆可爲大明所用,而且幾乎不用怎麼訓練,就是現成的兵源。
常鈺和魏鵬鴻雖然限於自身階級的限制,不是很明白爲什麼伯爺如此善待俘虜,但也沒有任何異議拱手應諾。
你是老大,你說這麼辦就這麼辦嘍,反正出了岔子又不用俺們小弟來背鍋。
“還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劉鴻漸敲了敲桌子,開始劃重點。
“辦好這件事,咱們就要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