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雀兒,一旁的云溪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死了?”靖王皺了皺眉,俯下身查看了一下兩個宮女,確認已經嚥了氣,又查看了一番,才從兩人的頸後拔出兩根銀針來,笑着道,“這針有毒,這手段可實在是拙劣了些,栽贓嫁禍,然後殺人滅口?”
皇后眯了眯眼,並未說話,雲裳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她的臉,笑着道,“方纔這宮女分明就是要指認真正的兇手了,卻被殺了,從這毒針的位置來瞧,殺人之人定然是在雀兒和云溪身後的,這樣來瞧,範圍便縮小了許多。”
殿中無人說話,就在殿中的人僵持着的時候,卻突然有太監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皇上,長春宮裡失竊了,皇后印章不見了。”
寧帝擡起眼來,眼中醞釀着一股風暴,“封宮,挨個挨個的搜。”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呢。既然這樣,那麼煩勞父皇將雀兒和云溪身後的這些個人都看管起來吧,皇后印章要緊,兒臣先去瞧瞧那李小姐如何了。”雲裳的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轉過身朝着門外走去。
“你不能走,這裡仍舊是你的嫌疑最大,你卻要去看瑩瑩表妹,居心何在?”身後傳來華鏡的聲音,雲裳轉過頭望向一臉陰狠的華鏡,嘴角卻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華鏡公主,要不一起?”
華鏡咬了咬牙,笑着道,“自然是要一起的,瑩瑩是本公主的表妹呢,本公主自然應當關心關心她。”說着便擦過雲裳的身子,徑直朝着偏殿走去。
剛走到門口,卻被匆匆趕來的一個內侍撞了一下,華鏡猛地晃了晃身子,下意識的,卻是護住了自己的腹部,旁人並未留意到華鏡的動作,只是卻落入了雲裳的眼中。
“怎麼走路的?”華鏡怒斥了一聲。
那內侍連忙扶住華鏡,待華鏡站穩了才跪倒在地,“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華鏡咬了咬牙,咬了咬牙,這是在宮中,儘管心中無比的窩火,卻也只能忍住,“沒事,起來吧。”說完,便朝着偏殿而去了。
雲裳低了低頭,“皇姐既然去探望了,裳兒便待會兒再去好了。”眉眼中帶着幾分委屈。
衆人方纔都看得明白,明明已經很明顯了,雲裳公主是被陷害的,可是華鏡公主卻咄咄逼人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喜歡雲裳公主呢,想着雲裳公主只是一個妃子所生,雖然錦妃受盡恩寵,可是,說穿了,也只是一個妾,庶女的位置,哪怕是在尋常百姓家中,也十分的低微,更何況,是在尤其複雜的皇宮之中呢。
寧帝心中微微有些觸動,再低下頭看了眼錦妃,卻見錦妃似乎神色也有些黯然,目光一直落在雲裳的身上。寧帝便更是對華鏡不喜了起來,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錦妃雖然與裳兒甚少接觸,可是母子連心,瞧見自己女兒受這般委屈,錦妃心中定然也是十分傷心的。
外面走進來一羣宮女和內侍,走到殿中給寧帝行了禮,寧帝點了點頭道,“皇后印章丟失,朕恐怕是有人蓄意爲之,想要借今晚上宮中各大臣家眷來來回回的機會,悄然將皇后印章帶出宮。皇后印章一丟,後果不堪設想,所以,請各位配合搜個身吧。”
衆人萬萬不敢多言,便挨個隨着宮女或內侍去了偏殿,殿中所有人都挨個檢查了一遍,卻沒有找到皇后印章。
正在此時,華鏡走了進來。
“鏡兒也去搜個身吧。”寧帝淡淡地看向華鏡。
華鏡皺了皺眉,“父皇,鏡兒拿那皇后印章做什麼?搜身,便算了吧。”
寧帝微微蹙了蹙眉,“這殿中所有人,包括裳兒和靖王都已經被搜身了,你也不例外,去吧。”
華鏡咬了咬脣,卻也知曉,若是再言,定然會引起寧帝的反感。華鏡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幸好,還不是很顯。這般想着,華鏡便跟着一個宮女進了偏殿。
過了會兒,那宮女匆匆跑了過來,“回稟皇上,奴婢沒有在華鏡公主身上搜到皇后印章,可是,卻在公主的袖中瞧見了這個。”
宮女的手中,是一個青色玉製小瓶,寧帝的目光幽深了幾分,“傳太醫,看看這瓶子裡裝的什麼。”
皇后的眉毛微微跳了跳,目光落在那青色小瓶上,“左右不過是一些尋常的藥吧,平日帶着預防一些意外而已。”
雲裳眼中閃過幾分譏誚,是呢,許多大家小姐公子出門都習慣帶一些尋常的藥瓶,以防萬一,只是,這個東西在眼下,在華鏡身上出現,卻是不尋常的。一是因爲,一般這些藥瓶都是丫鬟小廝帶着,二是因爲,這是在皇宮之中,到皇宮赴宴,進宮的時候都會受到嚴格的檢查,這樣的東西,是萬萬不可能帶進宮中的。
只是,皇后恐怕是許久不曾出入宮中了,這般淺顯的道理都不知道了。
太醫還未從偏殿過來,倒是華鏡跑了進來,神情有些焦急,“父皇,母后,這東西根本就不是兒臣的,兒臣也不知道它爲何會出現在兒臣的衣袖中,父皇母后要爲兒臣做主啊……”
“皇姐,這宮中戒備森嚴,難道還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樣一個瓶子放在你的袖中,這也太過可怕了吧。”雲裳驚呼一聲,眼中是滿滿的驚訝。
太醫匆匆而來,從宮女手中接過那小瓶,細細查看了半晌,才道,“皇上,這瓶中是毒藥,是李小姐所中之毒。”
華鏡面色頓時變得慘白,轉過頭來望向元貞皇后道,“母后,有人陷害兒臣,兒臣是冤枉的……”
“母后相信你。”皇后咬了咬牙,心中是滿滿的愕然,爲什麼,爲什麼那瓶子會在鏡兒的身上,明明應該是……
“皇后娘娘這可就有些不公平了呀,方纔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說雲裳公主的宮女曾經去過藏珍閣而已,大家便一口咬定是雲裳公主下的毒,如今這裝着毒的瓶子便是從華鏡公主的身上搜了出來,怎麼皇后娘娘便覺得,是有人在陷害華鏡公主呢?”靖王的眼中帶着幾分諷刺,話落在衆人耳中,卻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報……”又一個侍衛跑了進來,“稟報皇上,屬下在搜宮的時候,在梅影閣附近看見有一個內侍探頭探腦地,十分可疑,便將他帶去審問了,這是那內侍的供詞……”侍衛手中靜靜地躺着一張羊皮紙。
梅影閣,這個名字在今兒個晚上不止出現一兩次,衆人目光都落在那羊皮紙上,不知道這又是什麼呢?
“呈上來。”寧帝冷聲道。
鄭總管連忙從上面走了下來,接過侍衛手中的羊皮紙,呈給了寧帝,寧帝展開羊皮紙,粗略地看了一遍,額上有青筋暴起,眼中也有怒氣聚集:
“來人,將那內侍帶上來。”
殿外兩個侍衛拖着一個內侍走了進來,似乎是受了刑,那內侍的身子的指尖還有血沁出來。
“將你方纔所言再說一遍。”寧帝的目光森冷,直盯得那內侍打了個冷顫,身子伏在地上,微微顫抖。
“奴才說,奴才說,奴才是負責打掃梅影閣的太監,今兒個下午雪停了,奴才掃雪掃的有些累了,便偷了會兒懶,在梅影閣外的一棵樹下打了會兒盹,卻被一陣聲音吵醒了,奴才聽見,有一個女子吩咐着,讓人在琴上面塗上毒藥,還說,會派人想方設法讓雲裳公主身邊的宮女來藏珍閣一趟,讓他們到時候就死咬着說是雲裳公主的宮女下的藥。後來聲音沒了,奴才正想着悄悄離開,卻又聽見有腳步聲,奴才心中害怕就沒敢走,又聽見那女子吩咐,在給李家小姐拿籤子的時候全部將籤子全部換成琵琶,若是有人查問,便說是雲裳公主派了侍女來吩咐的,奴才只聽到這麼多了……”那內侍急急忙忙磕了好幾個頭,“奴才聽見這樣的事兒,心中害怕有人報復奴才,所以一直不敢說。”
寧帝大怒,猛地拍了拍桌子,“反了,這宮中竟然出了這樣狠毒之人,你看見那人的模樣了嗎?”
那內侍連連搖頭,“奴才沒有瞧見,只是隱隱約約看見那女子穿着青色的裙子,裙襬上還繡着白色的梨花……奴才聽見,有宮女叫那女子,公主……”
公主……這寧國,公主只有兩人,華鏡和雲裳,雲裳斷然不會自己嫁禍自己,那麼,剩下的,唯有一種可能……
衆人的目光落在面色有些蒼白的華鏡身上,青衣……在往裙襬一瞧,果然繡着白色的梨花。
“呵……”能夠在這個時候膽敢笑出聲來的人,除了靖王,再不做他想,“李丞相,謀害你孫女的兇手,如今已經很明顯了呢。華鏡公主真是有勇有謀呢,以自己的表妹爲餌,嫁禍自己的皇妹,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女兒呢。”
這話的針對意味實在是有些濃,只是在這個時候,卻沒有人去關注,許多人心中都忍不住有些震驚,華鏡公主不是素來以才華橫溢,待人和善而受人崇敬嗎?沒有人想到,在那副美麗溫和的面容下,竟然藏着這般毒辣的心思呢。
“這分明就是嫁禍,本公主從來不曾做過這些事情,這藥瓶也不知道爲何會在本公主的袖中,對了,一定是方纔那個太監,定然是那個太監將這瓶子塞到本公主的袖中的。”華鏡大聲嚷嚷道,面容被怒意扭曲得有些醜陋。
寧帝皺了皺眉,“成何體統,來人,將公主押下去,交由大理寺處理。”
華鏡一聽,更是大急,“父皇,兒臣是冤枉的啊,母后,你給兒臣說句話啊……”
雲裳瞧見,皇后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緊,長長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雲裳微微勾了勾嘴角,這樣便心痛了?這纔剛剛是個開始呢……
“稟皇上,皇后印章找到了。”來的人是明太妃宮中的一個內侍,寧帝冷冷一笑,“找到了就好。”
說完便又轉過眼,目光在李丞相和衆人中來回看了一眼,才輕聲問侍立在一旁的太醫道,“李小姐沒事吧?”
太醫連忙應道,“微臣已經給李小姐服下了解毒丸,觀李小姐的情況,應當無事了。”
寧帝點了點頭,“今兒個大家受驚了,便先散了吧。”說着,便率先起了身,走下了龍椅,走到錦妃面前停住了腳步,“你身子不便,朕陪你回宮吧。”
錦妃柔順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走到寧帝身邊,寧帝伸手攬過錦妃,與她一同出了金鑾殿。
高坐之上的皇后臉色更是蒼白了幾分,猛地站起身來,匆匆離開了金鑾殿。
“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衆人急急忙忙跪下行禮。
待最重要的幾人離開了之後,靖王才踱步到雲裳身邊,笑着道,“裳兒今日受了驚,我送你一程吧。”
還在殿中的衆人目光便落在了靖王與雲裳身上,靖王竟然笑了?衆人俱是一驚,心中想着,莫非,靖王真的喜歡雲裳公主?若是雲裳公主有了靖王做後盾,方纔,皇上對錦妃也分外寵愛,而且,錦妃如今還懷着孕,那有些事情,實在也需要重新掂量掂量了……
雲裳也懶得揣度衆人的心思,她心中也有些事情想要問問靖王,便也沒有拒絕,朝着金鑾殿走了出去。
琴依連忙拿過大氅,正欲給雲裳披上,卻被靖王接了過去,靖王展開大氅,輕輕柔柔地披在了雲裳身上,“外面冷,先把大氅繫好吧,你身子弱,莫要着了涼。”
雲裳的腳步頓了頓,擡起手,將大氅隨意地繫了系,轉身出了金鑾殿的大門。
雪已經停了,走出金鑾殿不遠,便是一片寂靜,只聽見腳步聲靜靜地響起,雲裳整理了一下思緒,纔開了口,“皇叔的動作倒是挺快的,只是不知道,皇叔是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讓父皇答應了爲你賜婚呢?”
身旁傳來靖王低低的笑聲,“爲我賜婚?是爲我們……裳兒果然聰明,爲了這道賜婚聖旨,我可是將兵符交出來了呢。”
兵符?雲裳腳步一頓,雲裳知道,這兵符可以調動寧國近五十萬大軍,先帝將兵符一分爲二,一半給了父皇,一半給了靖王。靖王既然千辛萬苦地想要除掉嬪妃肚子裡的孩子,就說明,他對皇位是有覬覦之心的,有着這樣心思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交出兵符這樣重要的東西呢?
雲裳眯了眯眼,“皇叔這樣做,究竟是因爲什麼呢?”
靖王勾了勾嘴角,“我以爲,在營中的時候,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我心悅你,爲了你,這江山,我願意放棄,裳兒可曾有感動到呢?”
雲裳聞言,卻是低低地笑出了聲,笑聲越來越大,半晌才收住,“皇叔,這是裳兒聽過最好聽的笑話。”
雲裳轉過身,望向身邊的人,“原本在營中,皇叔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還有些許的相信,只是這賜婚聖旨一下來,我倒是一點兒也不信了。”
“哦?爲什麼呢?”靖王也停住了腳,轉過身望向這個比自己近一個頭的女子。
“裳兒縱使再過自信,也知曉,我的分量,是定然比不過那沉甸甸的兵符的。那個位置,皇叔可是謀劃了十多年,而皇叔與裳兒相識,不過短短几個月,就這短短几個月,皇叔便對裳兒極盡愛護,甚至願意爲裳兒放棄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這樣的話,皇叔還是留着哄哄別人吧。”雲裳說完話,笑了笑,轉身朝着清心殿而去,靖王微微眯了眯眼,卻沒有跟上,待琴依和淺音急急忙忙跟了上去,越走越遠了,靖王才笑出了聲來。
“果然,還是被懷疑了呢。”
王順伸長脖子看了半晌,待瞧不見那個身影了,才低聲道,“王爺,這個雲裳公主似乎軟硬不吃,也太難搞了,你爲何非要與她成親呢?那可是兵符啊,若是王爺沒有了兵符,可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王爺,你糊塗了……”
“兵符?”靖王微微扯了扯嘴角,“本王送得出去,便能夠將它拿回來。”
“可是……”王順嘆了口氣,“王爺爲何非要雲裳公主呢,朝中與李丞相作對的人也不少,比如秦太尉大人,他家的小姐也剛及笄,正當婚嫁的時候,若是將太尉大人拉入麾下,王爺的路可要少走許多呢……”
靖王冷冷一笑,“少走許多?若是本王與秦太尉結親,那麼,皇上定然會處處留意,處處忌憚,本王本就受他猜忌,這般一來,便更是寸步難行。皇兄登基之後,這二十年,本王有十八年在外帶兵打仗,哪怕這皇城之中部署得再周密,本王連皇城都入不了,還談何大業?兵符拿在本王手中又有何用,半塊兵符什麼都做不了,不如送給他,讓他心安幾分,再娶了他的女兒,沒有了姻親的拉攏,他便更爲放心,本王便能夠趁機留在皇城中……”
“可是,爲何不選擇華鏡公主呢,她可比雲裳公主好拿捏多了……”王順乍然聽到靖王的謀略,心中滿是欽佩,只是卻隱隱有些疑問。
靖王冷冷勾了勾嘴角,“華鏡確實比雲裳蠢多了,可是,她是皇后的女兒,是李丞相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