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雪停下了,風還在刮,貨郎們就都上路了。他們知道誰家的鹽吃能吃幾日,知道誰家的醋還有多少。他們肩上擔着不僅是山裡那受苦人的生活,更是世代傳承下來的那份信義。

這天下午,貨郎老孫頭走進了鐵嶺村,潑浪鼓一響,幾家門開,一包鹽二個釦子三團線,老孫頭邊熱情的向每個人打着招呼邊麻利的完成手中的交易。幾筆生意完後,李有財把他帶進自家窯洞裡。

窯洞裡暖氣洋洋,李有財爐子上一壺開水沸騰着冒着熱氣。

老孫頭一進窯洞,就摘下了帽子,解開了腰帶,靠牆坐下,他雙手捧起李有財給他倒的一碗開水,放在嘴邊吹了吹,輕輕啜了二小口後,慢慢大口了起來,喝了小半碗後,雙手仍抱着那有溫度的海碗,雙目緊閉,一會兒後,氣由丹田,衝關而出,一聲長舒,雙目睜開,額頭上沁出細小的汗珠,整個人這才從冰冷的世界轉寰過來。

“這天好冷啊。”

“是啊,下雪不冷化雪冷,加上這風。”

“這天氣,讓你們掌櫃的遭罪了。”

“我們這些走鄉串村的貨郎啊,就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連着歇三天啊。”老孫頭從身上掏出塊玉米餅子,砸碎後放進碗裡,李有財趕忙給衝上開水。“我打小就聽我爺爺說起,別看咱天天擔着這小貨郎擔子,咱走的是路,行的是善,積的是德。我接這付擔子以後,才知道老人爲什麼這樣說,才知道就是下大雪颳大風第四天也一定要出門。咱們的老百姓苦啊,常常是隻能一次買那麼個三五天用的鹽啊什麼的,咱不出門,鄉親們就沒鹽下飯啦,這年頭,那怕是煮野菜放點鹽也好下口些啊。”

“誰說不是啊。”李有財邊說邊遞上根大蔥和小半碗老陳醋。

“泡餅子就大蔥醮醋,舒坦。”

整個窯洞飄着醋香味。

在離鐵嶺村十多里路的地方叫老窯坡,在那坡上,整齊有序建着上下三層近百孔窯洞。

相傳,當年闖王李自成棄京出逃時,各自奔命時,其中有一支隊伍逃到這裡時,看到這地廣人稀,交通閉塞,加上隊伍中不單單是軍人,還有他們的家眷,一路逃命,到這已經是人疲馬乏了,商議之後,就在這安頓了下來。男耕女織,相安無事三年後的一個秋天,不知何故,他們人間蒸發了一般,突然不見了蹤影。莊稼在地裡,牛羊在坡上,衣物還在場院,就是不見了人。

坊間各種傳說一時四起。最被大家認可的傳說是清軍了發現了他們,事先得到消息,立馬轉移。至於他們去了什麼地方,就如同他們從何方來一樣,無人知曉。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那久無人居住的所有的門窗都脫落了,有的窯洞有也塌了,通往窯洞的路也都辨認不出了,當大風吹過時,由於每個窯洞的高低深淺不一,就象人吹口琴一樣,常會發出各種不一的怪聲,象虎嘯,象馬嘶,象驢叫,象雞鳴,尤其是還有人聽過這老窯坡發出過象女人的哭悽,孩童的叫喊,讓這個鬼神文化充斥每一個角落的國度的人們,填滿了想象力的空間。人們常常是寧可繞道多走二里路,也不從這兒過。

李子同早就有心在老窯坡建立個點。他覺的,以鐵嶺村爲根據地固然好,但長期以往,難免暴露,給鄉親們帶來禍端。二是有個新據點便於同敵人周旋。三是鐵嶺村離通往河南和山裡的公路 都有三十幾里路程,不利於捕捉戰機,加上路上耗時多,體力消耗大,可這老窯坡離公路據點和鐵路都只有十來里路,地理位置相當好。還有就是老窯坡地形複雜,只要對這些破窯洞稍加改造,即使讓敵人圍住,也奈何不得。如能在修一條通往坡後的地道,那可就是可進可退理想的堡壘了。

當李子同把自己的想法同大夥一說時,不想遇到的是一陣沉黙。

過了會兒,李有財從嘴裡拔出旱菸杆,對李子同說道。

“大侄子,你的想法是對的。只是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你還記的嗎?在離老窯坡不遠有個村莊,叫灰土村,多少年來,,那村上人死的死,走的走,沒人有住,村子也荒了好幾年,那些廢棄的窯洞,我記的有二三十多孔窯洞,你看行不。”

“灰土村我去看過,村子是都沒人了,窯洞也有三十多孔,可就是那些窯洞太分散了,萬一讓人給堵上就沒辦法突圍了。不象老窯坡的窯洞,上下有三層,窯洞堅挨着窯洞,只要稍做改造,在裡面囤些糧食就可住人,成爲我們的根據地,就是讓敵人發現了,沒有個八九十人是圍不住的,就是圍住了,那邊地勢險要,敵人大隊人馬也展不開,那近百個窯洞,讓敵人搜也得費好些時間,再說咱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咱們手中的傢伙也不是吃素的。”

“大侄子,你說的都在理。只是那些窯洞空在那都有一二百年了,很多地方都塌了,怕也不牢靠啊。”

“所以,大叔,我想這樣,明天我帶上丁子先去實地看看,回來再和大夥仔細研究。”

“你同丁子二人去?那怎麼行。”轉身用煙桿一比劃。“你們大家都去。帶上傢伙,有事也 好照應。”

第二天一大早,李了同他們趕着車就出了村,剛出村口,就看到李有財一人迎風佇立在坡上。

“有財叔。”

“都準備好了?”

“備了些工具。”

“傢伙都帶上了?”

“帶了。”

“來,你們倆過來。”李有財指了指李子同和丁子。

“記着,你們倆進洞,不管天亮不亮,都得點起火把。來,把這紅腰帶都給紮上。”

“有財叔·····”

“還有你們幾個,子同和丁子進洞,你們在外面都機靈點。”

“有財叔,你放心吧。”

“趙姑娘,你也去?”

“有財叔,沒事的。”

“子同。”

“叔。”

“這幾個娃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一回來就向你報個到。”

“早去早回。”

“是。”

李有財自送走了孫貨郎,就時不時地到村東頭的窯頂上眺望,儘管他知道正常情況下,子同他們天黒前是不會回來的,如早回那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

真是既盼他們回,又怕他們早回。

李有財蹲在一牆根下,叼着旱菸,望着村裡連接外界的那邊不大的路。

路上,靜悄悄的,不見人影。空曠的原野,靜悄悄的,靜的甚至能聽到那雪消融的聲音。子同他們應該不會有事吧,雖然老輩人的傳說挺嚇人的可誰也沒見過,自己不是在年青時還在那老窯坡逮過兔子,也不見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現在卻膽子變小了。想到這,自己也笑了。他知道子同說的是對的,狡兔還有三窟。可是這鐵嶺村就就剩下這幾個後生了,要有個閃失,自己怎麼那些冤死的兄弟姐妹們交代啊。都是那狗日的日本鬼子,聽如月姑娘說,那日本國離咱這有好千里,還要漂洋過海,這無冤無仇的,怎麼上來就殺人,這不是人啊,是鬼啊,是惡鬼。

李有財恨恨的一拳砸在地上。惡鬼不除,難以安生。爲了打鬼子,就是把命搭上了,到了陰間見了親人們,也擡的起頭,挺的起胸,不愧於鐵嶺村的人。

李有財擡頭看了看天,敲去煙鍋裡的菸灰後,起身向他那個小小的打鐵棚走去,他要再打些三角釘,然後把這些打鐵傢什工藏起來,萬一讓漢奸鬼子發現這些工具和三角釘,那麻煩就大了。

直到老伴來叫他吃飯,才發現天已經黒的跟鍋底一樣了。他收了錘,關了爐,收拾了一下,彼上棉襖,又走到李子同他們住的小院外,往裡看了看,仍然是黒呼呼的不見亮光,悻悻轉身回去了。

炕桌上,一大海碗熱氣騰騰的菜湯,四五個黒呼呼的雜糧窩頭,李有財在一旁抽着煙鍋。

“你別擔心。那幾個娃,有的是走南闖北的,有的是讀書明事的,就是那田水,打小就在這溝里長大,不會出什麼事,就是出事,也不可能他們全部出事,總有人回來告說了。”

“他們這次是去老窯坡······”

“老窯坡,去老窯坡咋了?那孫掌櫃的哪一年不路過老窯坡上百回的。有誰見過有名有姓的人出過什麼事。要說有鬼,也真有鬼,那就是日本鬼子。你趕緊的把飯吃了,在過去瞅瞅,說不定人都回來了。人若還沒回來,言語一聲,我同你去老窯坡看看是咋回事。”

老伴的一席話說的李有財胃口大開。老伴是個老獵戶的女兒,一次老獵戶偶遇李有財,託人打聽後,知他是個老實厚道的莊稼人,就將許配給了他,也省的早年喪母的女兒跟着自己飽一餐餓一餐的。莊稼人日子苦,但還算安穩,比起獵人的生活那算是好的了,日子也沒那麼兇險。

填飽了肚子,放下筷子,一抺嘴,李有財披上棉襖就往外走,剛走二步,又返身回來,從一個僻處,取出手槍揣上。

村上,靜悄悄的。幾家的油燈,映照着人影。遠處,不時傳來一聲狼嚎的聲音。

突然,一聲嘶鳴,讓李有財停下了腳步。沒錯,這是早上田水牽出駕轅的大紅馬從圈裡發出的聲音。

子同他們回來了。

李有財三步並着二步朝着李子同的那院子走去。

是田水來開的院門。

“有財叔。”

“都回來了?”院門還沒全打開,李有財的問話就先到了。

“都回來了。”

李有財走進中間窯洞,一股香味就撲鼻而來。

“呵,好香啊。”

‘“有財叔來了,快坐。”

“都沒事啊?”

“沒事。”

“進那窯洞了?”

“進了。”

“叔,我和麥子也進洞了。”聽到聲音,如月從東窯走過來。

“你和麥子也進洞了?”

“不但都進洞了,還在那幹了一天活。這會手臂還痛着那。”大寶誇張的揮了揮手。

“說說,那些窯洞裡都有些啥?”李有財的好奇心大發,畢竟活到這歲數,還沒見過那一個人真正進過老窯坡那些充滿傳奇有着近二百年曆史的窯洞。

“那洞裡除了金銀財寶外啥也沒有。”

“你這大寶,盡拿大叔尋開心。”

“哈······”

“有財叔,還別說,我們進了老窯坡,還真遇到事了。”李子同認真地對李有財說。

“哦,遇上什麼事了?”

“剛開始是我和丁子進去,後看沒什麼事,大家也都跟進來了。按計劃我們要把這些窯洞清理查看一遍,好心中有數。你知道,那邊的窯洞分上中下三層,我們上層先看。其實,這些窯洞常有人呆過,那火塘木炭都是新的。”

“有可能是逃荒的人或者過路人在那邊住一二天,本地人應該不會去。”

“有可能。我們看完上層,走到中層,還沒開始看,就聽到不知那個窯洞裡發出了聲音,是好幾個瓦盆摔破發出的聲音,當時把大寶給嚇的一下子就爬到了地上。”

“子同哥·····”大寶這下聲音小了很多。

“其實以前常聽老人們說,那老窯坡的窯洞裡,天黒後鬼會出來做飯什麼的,有的鬼睡過頭了,天快亮了纔出來做飯,做的忘記了時間,外面的陽光一旦照到鬼身上,鬼立馬化去,手中的盆碗就摔到了地上。我當時就想,莫不是還真有這事,心裡也有點虛。我當時順着聲音尋了過去,進了好幾個窯洞仔細觀察,都沒找到那發出瓦破盆碗的地方,但在一個窯洞裡,我看到一個木架子上擺放着幾個碗,我正在發楞,如月從我手中接過羊鏟,輕輕碰了一下那架子,那放碗的架子一下子倒下,碗也都全砸地上破了,騰起一片灰土,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叔,這有上過學和沒上過學的就是不一樣啊。”

“你也學會貧嘴了。”如月端過一籠剛熱好的窩頭,不知是讓蒸氣給呵的還是怎麼着,臉蛋紅撲撲的。

“慢着慢着,剛纔說的是咋會回,我怎麼沒聽明白啊。”他有財一臉不解地望着李子同。

“讓如月說,她一說你就明白了。”

“如月,給叔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啊?”

“有財叔,李自成鬧天下從北京敗走,至今也有二百年左右了,那窯洞裡面是什麼都沒有。後來我們走進一個窯洞,看到一個架子上有放了些碗盆什麼的,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當年放碗盆什麼的架子都是木頭做的,經過這上百年的時間,那木頭架子早已經都風化,哦,也就是慢慢都朽了,吃不住勁,自己就倒了下來,放在上面的的碗啊盆啊什麼的,就砸到了地上”

“哦,經你這麼一說,我好象有點明白了。”

“平時大家在遠處都能看到,那些窯洞的門窗什麼的早都爛沒了,但裡面的一些木頭架子啊什麼的,根據不同方向不同木質和不同的承重,朽了的時間也不同,時不時會發生倒塌,也就是會發出人們傳說的摔盆碗的聲音。”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啊。這下我明白了。”李有財高興的一下子站起來。“下回我跟你們一起去。”

“今天把老窯坡的窯洞畫了張圖。”李了同攤開面的一張白紙。“我們把上中下三層窯洞分別以牛羊馬爲代號。把上中下的窯洞打出幾個通道,同時在各層也把窯洞打通。但打通的地方要不一樣,有的靠牆根打通,有的從窯洞中間打通,有的沿着窗戶邊打通,然後用東西把這些洞口都遮擋起來,讓外人就是進來了讓摸不清頭緒。我們還想選個地方打出二三個密室,備上些糧食和武器,作爲我們休息和據點。爲了防止萬一,還是要打一條通往外界的地道,可進可退。”

“行,這件事我們一起幹。”李有財把視線從圖上轉移到李子同臉上。“可現在有件比這更重要的事要辦。”

“什麼事?”

“今天,那貨郎老孫頭來到村上,這風大雪地的不好走,在我那歇了歇腳,說了些鎮上鬼子漢奸的一些情況。”

“有情況?”李子同放下了手中的圖。

“是的。”李有財環視了一圈。“鬼子已經開始清鄉了。”

“清鄉?”

“說是這次鬼子在全縣範圍內清鄉,重點是太平鎮。鬼子有個騎兵隊,十多個人,前天在鎮東邊二十里的地方,圍住了七八個八路的傷病員,全給打死了,有二個女八路跳了崖。何人地警備團負責鎮裡的清查。何人地的爹何雨之現在是縣維持會長,不知什麼時候成立了個民團,有三四十人。這次鬼子給了何雨之很大的權力,他說誰是抗日分子誰就是,想斃誰就斃誰,然後家產由民團分配,其實也就是歸了何雨之的,所以他特別賣力。這次鬼子提出要一個村一個村的清,一戶一戶的查,一個人都不能放過。經何雨之這麼一清,各村維持會的人腰都直了起來,一些想當漢奸的人也開始也都露出尾巴來了。”

“那民團都有武器嗎?”

“老孫頭說鬼子給發了槍。”

“鬼子還真下本錢。有財叔,你接着說。”

“還有就是說了些閒話,說那放羊老漢讓一隊搶羊的日本鬼子給打死了,羊也都讓鬼子搶走了,那個放羊娃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一羣強盜。有財叔,你操心打聽一下那放羊娃的下落。”

“怎麼突然就冒出了個民團?他們住在什麼地方?”如月一臉不解。

“這個民團,原本就是何雨之的護院家丁,後來又招了些不幹正事的無懶地皮,掛到了縣維持會的名下,成了吃官糧的人,各村都得給他們捐糧派款養活他們。聽老孫頭說,現都住在何家村。”

“眼下這個民團對我們危害很大,如果各村的維持會都心向了何雨之,我們的麻煩就大了。先辦他。”

“隊長,要不晚上就出發,再給他們幾燃 燒 瓶。”大寶一下子站起來。

“他們人太多,上次讓我們燒了一回,現在想燒他怕是沒那麼容易。加上他們都是本地人,地形熟,敢當地皮流氓的腦袋不會笨,膽量也不會小,在他們面前我們沒有多少優勢。”

“那怎麼辦?”

“有財叔,老孫頭有說這民團明天會到那個村嗎?”

“有說,按他們的路線來看,明天上午應該是到後彎村,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天就會到咱們村了。”

“哼,決不能讓他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樣,明天我們就在他們去後彎村的路上辦他們。”

“怎麼打?”

“大寶,你的天女散花還有幾顆?”

“大小共有十顆。”

“挑出五個大的來。”

“如月,咱們還有幾顆手榴 彈?”

“六顆。還有二顆手 雷。”

“手榴 彈都拿出來。”

“隊長,明天打民團用的着這麼大本錢嗎?我那幾顆天女散花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大寶,這次殺雞就是要用牛刀。別小 看這個民團,他們是這次清鄉隊伍中最兇險的敵人。一是在他們背後有了一批搖擺不定的維持會在看着,還有一些漢奸和想投身當漢奸的人在看着,二是這民團的人都是村鄉本土的,一旦讓他們形成氣候,以後再辦他們就難了。三是有無數的老百姓也在看着,民心散了那就完了,我們這一仗一定要打好,把何雨之這些漢奸的氣勢給打下去,讓那些維持會的人心中要有數,這天下不是日本人的天下,讓百姓看看抗日的力量是滅不了清不完的,樹立起抗日的信心。”

“隊長,你說的太好了。”如月也站了起來。“你說怎麼打,我們都聽你的。”

“如月,你和麥子明天就不參加戰鬥。”

“爲什麼?”

“我要一槍崩了何雨之那個老漢奸。”麥子也說了句。

“明天你們倆去鎮上打聽一下消息。近來下了場大雪,我們沒什麼動彈,可鬼子可沒休息,這是我不對。今天要不是老孫頭來,那民團什麼時候堵住了我們門口都還不知道。最近,敵情變化很大,我們只的掌握了敵情,才能更好的消滅敵人。這件事很重要。”

“行。”

“麥子,飯好了嗎?我們都餓了。”

“好了,我這就給你們盛過來。”

“先給財叔盛一碗。”

“我吃過了,你們吃。我剛纔聽你們說的都發呆了。子同,明天我也參加戰鬥。”

“叔,我想讓你明天駕車送如月麥子去太平鎮。剛下完雪,路不好走,加上到鎮上多個人多雙眼多雙耳,在鎮上要呆幾天,你們自己做主。行嗎?”

“行。”

“叔,咱們先吃飯,一會兒一起研究下明天的戰鬥方案。”

第二天是個大睛天。太陽剛一露頭,何雨之就跨出了自家院子大門,何雨之長的不高卻很瘦,臉上刮不下一兩肉來,但二隻眼睛卻炯炯有神,腰板直挺,昨晚,二姨娘的三寸金蓮他把玩了小半夜,今天還是如同往常一樣,天剛放亮就起牀了,不見一絲倦意。他工於計算,手段又狠,靠着官府,勾結土匪,只要讓他上了眼的東西,幾乎都是在卻難逃,這四鄰八鄉的人都怕他。

只見他頭戴狐皮帽,衣着皮大衣,右肩挎着王 八 盒 子,左肩挎着黃緞子的布袋,裡面裝着金絲楠木的算盤,一個十字很威風的交於胸前。知道的是去清鄉,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去收租。

院外的民團見何雨之走出來,有的上前叫爺,有的叫叔,有的叫舅舅,有的叫姨夫,有的叫姑夫,還有的叫姥爺,總之,叫什麼的都有。不管叫什麼,其實何雨之並不都認識這些人,只知這些人是不愛好好幹活偷奸耍滑的人,他從心裡看不起這些人,知道這些人是看上只有他才能給讓這些人吃的好玩的樂還能把錢給掙了,沒有這別說叫我爺,我就是給他們當孫子都不要。

何雨之掃視了一下這些跟着他混的人,一揮手,帶着民團就出了村。

何雨之並沒有坐上專爲他準備的還裝着綠呢暖罩膠輪 大車,剛吃完飯,要蹓蹓腿,消消食。後面跟着他的這羣人穿着五花八門,跟着何雨之晃晃悠悠的走着,遠看還以爲是一人領着一羣人去打短工,細看才發現他們懷裡摟着可不是什麼農具,而是槍支。路上的人,見到他們都遠的躲開了,只有一人直到近了才發現迎面來的人個個不是善茬,嚇的腳一軟,滾到了坡下,沾了滿身的雪,引起他們一陣子大笑。

太陽出來了,照着被雪覆蓋的大地明晃晃的,晃的人都睜不開眼。

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音。只見一小隊鬼子的騎兵,從民團們的後面穿出來,見到他們,一下子拉開了戰鬥架勢。

“皇軍別誤會,別誤會,我們是維持會的,是民團,我是何雨之。”

也不知道這批日本人到底認什麼,何雨之一下子把所有的銜頭都報了出來。

“噢,是何會長?”

終於有一項得到了日本鬼子的認可。

“是我,是我。我們根據清水司令官的命令,今天去後彎村進行清鄉。”

鬼子也不搭話,收起了槍,策馬而過,對站在二旁那些有的哈腰有的點頭的民團,理都不理。

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這些民團象是從夢中驚醒一般,隊伍中頓時響起一片議論。

“這日本的馬好高啊。”

“這馬跑的可真利索。”

“咱們的馬三匹也頂不上這一匹馬有勁。”

“咱們何會長,就是了不起啊,日本都認帳。”

“那可不,咱何會長是什麼人。”

何雨之在衆人的幫助下,站上了大車,一揮手,隊伍頓時靜了下來。

“大家都看到了。這就是皇軍爲了配合咱們的清鄉,派出的騎兵部隊。山裡的八路和國軍都讓皇軍給打七零八落的,咱們任務是要把各鄉村裡反日分子清剿乾淨,實現共榮。還有就是瞧瞧你們,象啥個路道?狼叼的貨,能不能有點精神,給老子長點臉。孃的,摸起小媳婦的屁股,是一個比一個手快,幹起活來,是一個比一個磨蹭。不想幹的,給老子滾回去。”

說完,何雨之一蹶屁股鑽進車裡。捱了訓的民團,自覺排成了二路縱隊,前進的速度明顯加快了,不一會兒,從那膠輪 大上的綠呢暖罩裡傳出了算盤聲音。

坡邊的公路上,大寶和田水早就在公路邊做好埋雷的準備工作,坡頂上,丁子和李子同各自負責一個方向和了望和警戒。他們不知道,那個何雨之今天到底會不會去後彎村清鄉,情況有沒有什麼變化,會不會選擇這一條路線。所以他們選擇了這麼個制高點,只要民團一出現,大寶就開始埋雷。剛纔突然出現的鬼子騎兵着實讓負責警戒的子同和丁子嚇了一跳。大寶看到騎兵來過後,一直後悔沒早些埋上雷,好炸鬼子的騎兵。

“來了,民團來了。”李子同輕聲說道:“大寶,準備幹活。”

“人還真不少。”大寶接過李子同手上的望遠鏡。“怎麼隊伍中還有轎子。”

“什麼轎子,那是大車上的暖罩。看來今天何雨之也來了。好,來的好。”

“他還真會享福,還真把清鄉當逛集市了,一會就有他好看的。”大寶起身下了坡,到了公路旁,給那已經埋好並做好僞裝的雷一一都掛上弦。

何雨之坐在車裡,身子隨着大車搖晃着,腦袋卻一刻都沒休息,一會兒捻着幾根鬍子冥想,一會兒又撥一下算盤。

後彎村在太平鎮一帶算是個大村了,有四十多戶人家。由於它臨近鎮上,離公路又不遠,特別是一條小河從村邊經過,使河兩岸的田地受益非淺,即使在大旱天,後彎村的大部分莊稼也有水澆,所以,後彎村相比別處,鬧饑荒要少些,蘿蔔纓子也吃的少些,年景好時,姑娘小媳婦一年還能扯身新衣服,周邊村的姑娘們以能嫁到後彎村爲榮。

何雨之打這後彎村的主意一是一天二天了,一直苦於沒有下手的機會。那個關大戶雖然是後彎村的維持會長,但他不算是財主,他在村裡只能算的箇中上水平。只是因爲有個兒子留學過東洋,現又在太原日本鐵路上做事,在鄉下人看來,怎麼也算的上是吃官飯的人,加上關大戶也善應酬,就連哄帶騙的把他給選上了。

其實,關大戶那有什麼好哄的,只是他也看上了維持會長這塊牌子,他常是無風三尺浪,有風浪三丈,常把警備團和皇軍掛在嘴邊,嚇的那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不知如何是好,趁機得些好處,還有那捐款派糧的事,他也沒少從中加碼漁利。

關大戶不好動,怎麼以說也是維持會上的人,加上聽何人地說關大戶的的兒子同日本人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其餘的那些有錢有糧的人家,他早已經在頭腦中過了幾遍,目標早也選定,連榨取的手段,都想好了,敢不從,就給你個勾結抗日分子的帽子,當場打斷你的腿。至於那些窮鬼,就是砸碎了骨頭也沒有什麼油水,還是讓手下那些二流子去刮吧。

一想到這,何雨之感覺身上有些發熱,脫下了帽子,再次打起了算盤,要把這次出行能獲得的好處要好好算算,這天寒地凍的,沒好處,誰幹哪。這一遍算盤響過,他感覺全身脈絡通暢,人一下子精神了起來。

“快到了沒有啊?”

“老爺,快到坡頂了,在一下坡,拐個彎,走段路,就到了。”車把式回着話。

“車停停,我這腿坐的有點麻,下車走幾步,蹓一下腿。”說着話,他把帽子扣上腦門。

車停下了,車把式把何雨之扶下了車,他深深吸了二口這熟悉的空氣,看了看自己的隊伍,正想說二句鼓的話勁,就在這會,路邊響起一片爆炸聲,他不由自主的一下子趴到了地上。爆炸聲落,哭叫聲起,接着槍聲也來了。

何雨之畢竟走南闖北見過些世面,加上長期同土匪有來有往,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他的閱歷讓他的驚慌很快就鎮靜了下來。他看掃了一眼那些被炸的滿臉黒呼呼的,有的還淌 着血的人,聽了一下槍聲,他的判斷很快就出來了。扯起嗓子叫了起來。

“弟兄們。”剛纔出發前那些民團叫他都是長輩的稱呼,這下就成了弟兄。“大家別怕,這是土八路的土地 雷,也就是個大炮仗,炸不死人的,土八路就在坡上,只有三四個人,抓住了有賞。”

剛纔幾聲爆炸,還真把這些民團給鎮住了,有三分之一的人給炸蒙圈了,還有三分之一的人給炸怕了,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想跑,什麼小媳婦的屁股大姑娘的臉,還是命要緊。在這緊要關頭,經何雨之這麼一喊,隊伍還真給穩住了。他們擡頭看看那些被炸着的,白的是眼珠,黒的是臉,滴下來的是血,好象還真沒給炸死的,雖然地上有躺了幾個起不來的,可腿在蹬,嘴在嚎,動靜還不小。什麼?是土八路,看這樣子也只有是土八路擺弄這嚇人的大炮仗。才三四個人,咱們隊伍可是有三十多號人哪,這不是來送賞的嗎?

一下子,槍聲大起,儘管有的人連目標在什麼地方還不清楚。

其實,在拉響大寶的天女散花前,原先定好的作戰方案,在李子同心中猶豫了一下。預設的戰場起了變化,剛纔過去的那幾個鬼子騎兵,不知怎麼又折回來了,根據路程估算,響雷時,他們應該也離伏擊圈不遠了。兵力的懸殊太大,武器也不佔優,儘管地形佔優,但在幾倍於我的敵人數量面前,很快這一點優勢就會喪失,更何況,那些民團對這地理地勢熟悉的不比田水差。

先打跨民團再回頭打鬼子。

民團還是先進了伏擊圈。幾聲音爆炸聲後,隨即槍聲就起。坡下那些民團,在何雨之的指揮下,邊向坡上開着槍邊向坡上移動着。

很快坡上的槍聲讓坡下的槍聲所淹沒,何雨之躲在大車後面叫嚷着,大寶順手給了那車後的何雨之來了一槍,不想人沒打着,卻不知是打中了馬還是驚着了馬,那馬一個騰空後,拖着那車就向前一路狂奔,那趕車的把式楞了一下,就不顧一切的在後面追,引的民團一些人忘記了這是在戰場,伸長了脖子觀看。

“手榴 彈準備。”李子同看準了機會。“扔。”

六顆手榴 彈狠狠的砸向正在欣賞馬受了驚這一幕的民團中,這下他們看到身邊的白色可不是眼珠,是腦 漿,血不是往下滴,是向外噴,躺在地上的張的嘴,只見出氣不見有聲。一下子就把剛剛纔樹起的信心給砸沒了,剛纔那三分之一本就想蹓的人,這下子二話不說,扔槍掉頭跑步動作一氣呵成。剩下的那三分之二,見你都跑了,我還頂着,我傻啊,儘管覺悟遲了點,但還真有點後來者居上的味道。

向前奔馳的馬車,象發瘋子一樣,全然不顧,勇往直前,越跑越快,快到轉彎口,恰遇上策馬趕來的鬼子騎兵,躲閃不及,只聽前面的鬼子一聲慘叫,隨即那馬車把二個鬼子和他們的馬連撞帶掛的一起跌落到山崖下,車把式見那馬車墜入崖底,一聲長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了同把這一切盡收眼裡。這七個鬼子,摔到崖下了二個,現還剩五個。

“田水。”

“到。”

“你去看一下,民團的人是不是都跑了?要看仔細嘍。”李子同眼睛都沒離開那望遠鏡。

“是。”

“隊長,對面五個鬼子怎麼也不下馬也不動的立在那兒?”

“他們是摸不清這邊的情況,不敢貿然進攻。”

“他們見這邊那幾十個民團都讓打跑了,嚇的他們不敢動了。”

“讓鬼子就這麼跑了真可惜了。”很少說話的丁子有些不捨的望着對面。

“看來今天咱們的丁子兄弟要露一手了。”

“子同哥,我打槍還不是你教我的。”

“那馬真是好馬啊。”田水一直盯着那雄壯高大的東洋馬。

“大家注意了,有戲了,鬼子在盤問那車把式了。鬼子要知道咱們只有四個人,他準來。”李子同眼睛一直沒離開那支單筒望遠鏡。

“隊長,民團他們都跑了,除了地上有幾個炸倒的。”大寶從坡後跑過來。

“好。”李子同趴在地上,翻身過來,對着大寶丁子田水說:“民團跑了就好辦了,要不咱們是好漢也難敵四手。剛纔那民團是讓咱們炸昏了頭,如讓他們緩過神來,那就麻煩了,只能撤了。現在對面的鬼子就要做出決定了。鬼子如果進攻,他就得下馬,這坡馬是上不來的,那騎兵的優勢也就沒有了。他們五人,咱們四人,他們進攻,不佔便宜。他們如果不進攻,遠遠的開槍,那他們就是想拖住我們,等待援兵,我們就撤。”

“隊長,鬼子來了。”

只見鬼子騎兵,一溜長線,飛馳而來,竄到一個臨近的小山包後。

敵人選擇了進攻。

“鬼子就是鬼子啊,膽不小。”李子同取過長槍。“鬼子的騎兵要比步兵戰鬥能力要強,槍打的也準。要注意隱蔽。聽我命令開槍。”

“鬼子來了。”

鬼子五人分成二個戰鬥小組,拉開距離向李子同的山坡快速移動。他們交替掩護前進,根據不同的地形,時而蛇行,時而匍臥,雖說是騎兵,卻把步兵的那一套玩的是有板有眼的。把在山坡上的大寶看的是眼睛瞪的大大的,象集上看猴戲一樣。田水看的有些莫名其妙,這玩的是什麼啊。丁子看的是一臉認真,這鬼子的軍事動作真標準。李子同看的是臉色越發凝重,五個鬼子就敢攻打由四個人守着的山頭,這心理素質也真是過硬,還真把我們當成放大炮仗的土八路,今天就由爺來給你們上一課。

“今天丁子給上一堂射擊課,大寶田水認真看着。鬼子進入八十米了。”

李子同話音剛落,丁子的槍就響了,只見坡下一蛇行的鬼子應聲倒下,接着鬼子打的丁子面前一片塵土。鬼子的動作好快啊。

丁子抱着槍就地一滾,子彈上膛,悄悄探出身子。

“砰”又是一槍,把一個躲在窪地向外射擊的鬼子打翻。

西邊的仨鬼子倒了二個,剩下一個躲着不敢出來了,東邊的二個鬼子看到這陣勢,知道他們面前不是那個車把式說的土八路,是遇上了高手,遇上了在戰場上最可怕的阻擊手。但他們沒有退,他們認爲自己也是不可戰勝的高手。雙方都在找最好的時機出擊,或者等對方出錯。

“田水負責東邊的那二個鬼子,大寶負責西邊的鬼子。別讓鬼子冒頭。”李子同說完向丁子打了個手勢,二人就各分東西躬身輕聲地下了坡。

大寶和田水對着鬼子隱蔽的地方,認真的緊湊的有一槍沒一槍打着,鬼子也會突然來個一槍。

很快經驗老到的鬼子就從彈着點發現,坡上的射擊者不是剛纔的人,對手調整了作戰方案,但爲時已晚,在他們的側面響起了槍聲。

隨着一聲呼叫,田水和大寶提槍起身跑下了坡。

“抓緊打掃戰場。”

時近晌午,許久不見的太陽總算露出了小半個臉。

山裡傳出一陣子馬蹄聲,接着忽忽悠悠地從溝裡走出一小支馬隊。騎在馬上走在最前面的是興奮的田水,後面跟着的是開心的李子同,一臉緊張的大寶走在中間,最後一個是悠然的丁子。他們有的身上揹着二三支槍,有的身上挎着幾把馬刀,走在最後面的丁子居然在馬鞍上綁着繮繩,後面還牽着一匹馬,四個人五匹馬行進在這丘林地帶。

騎在馬上的李子同真想策馬飛馳一番,好久沒有騎馬了。但他怕驚了別的馬也跟着跑起來,剛纔大寶就死活不敢上馬,他回頭看了一下跟在後面的大寶。

“大寶,舒服吧?”

“這馬一顛一顛的,屁股疼。”大冷天,大寶卻出了一頭的汗。

“大寶,要不咱們讓馬走快些,這樣人會舒服些。”田水也回過了頭。

“別,千萬別,這已經很快了。”

“大寶,你也有怕的時候啊。”子同打趣的說。

“這馬可是個畜牲,誰知它啥時候會抽風,剛纔那馬車不是就衝到崖下了?”田水騎在馬上手腳配合錯亂,但頭腦還是很清楚。

“大寶,把起頭來,看看風景,這同你平時看的不一樣。”

“就那山那溝,能有啥不一樣的。”大寶頭都不敢擡,光怕他身下的馬有什麼閃失。

“大寶,別怕,擡起頭來,只要我不掉到溝裡,你的馬肯定不會掉下去。”李子同鼓勵着。“不要太緊張,放鬆些。”

在李子同的鼓勵下,大寶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雙手緊抓馬鞍,慢慢的擡起了頭,見身下的馬步履依然,他那原本被嚇的有些猙獰的面目,慢慢的得以恢復。

“沒問題吧?”子同關心的問了一句。

大寶使勁點了點頭

”隊長,我想吼二句。”走在最前面帶路的田水,騎在馬上,那活泛勁比坐在自家炕上還自在。

“哦,咱田水兄弟還會唱二句啊?那就唱二句吧。”

“唱什麼唱,就你那嗓子,吼起來還不把兒狼給招來。”田水還沒開口唱,就讓大寶給粗暴的打斷了。

“你是怕把馬給驚了吧?”田水乾脆轉過身來,反騎着馬,驚的大寶是合不攏嘴。

“田水,你常騎馬嗎?”

“剛會走路時就騎羊玩,長大了,見了牛就騎牛,遇上馬就騎馬,爲這事,沒少挨家裡的的打,也沒少挨村裡人罵。在咱鄉下人眼裡,那牛馬有時要比自己孩子金貴的多。”

“我想起來了,有一年大熱天,那會我還沒出門學生意,你趁大人歇晌,騎上租來幹活的牛背上,讓你爹好一頓打,那天大寶剛好也在那溝裡爬在梨樹上偷梨吃,讓家人發現,也是一頓好打。”

“是啊,家裡指望着這梨換些油鹽,讓我一上樹折騰,落了不少果。那會真是不懂事啊。”

“那天,整個溝裡都是你們二人的哭叫聲,後來你們讓家裡給關到破窯洞裡,門口用酸棗樹刺給堵上,還是我把你們二人偷偷的放出來。”

“我記起來了。”田水突然問道:“子同哥,那天你怎麼也在那溝裡啊?”

“是我到對面崖上掏那老鷹的窩。”李子同下意識的向天空望了望。“我早就觀察到,對面山崖上,老鷹孵了一窩小鷹,那天帶了傢伙什去掏窩,想拿到集上賣個好價錢。不想那老鷹突然回來給小鷹餵食,唉,小的沒掏着,還差點沒讓那老鷹把眼睛給啄瞎了,直跑到溝裡一小破屋裡那老鷹才放過了我,後來就聽到你們的哭叫聲,我就過去把你們放了出來。到現在我現了那老鷹心裡還發怵。”

“子同哥,你也有怕的時候啊。”大寶在馬背上的動作顯然比先前是靈活了好多。

“子同哥就是做生意的料,那會就知道掏鳥賣錢補貼家用,不象我和大寶,盡是槽塌東西。”田水說完一個漂亮的馬背轉身,雙腿順勢一夾,那馬就小跑了起來。

領頭的馬一跑,後面都跟着跑起來。

“這馬怎麼跑起來了,是不是驚了啊?”大寶恐懼的叫聲,引來一片響亮的笑聲,迴盪在山裡。

“田水,你快停下,這要出人命的啊。”機伶的大寶一下子就發現問題關鍵。

大寶的㗒嚎聲還未落,馬隊就停下來了。

馬隊剛轉過一個小彎,差點鎊迎面撞上一個人。

“孫掌櫃?”

“這不是鐵嶺村的田水大侄子嗎?”

“大叔,是我。”說着田水一個翻身下了馬。“你怎麼在這?”

“瞧你這話說。”孫掌櫃放下了肩頭的挑子。“大叔我做這貨郎營生的,一輩子大多時間可不都是走在這荒山野嶺上嗎?”

“大叔好。”

“這不是大寶嗎,啥時回來了?”

“回來有陣子了。”

“大叔,這是李子同大哥。”

“李子同?就是西頭的老李家的?”

“是。你還記得。”

“記得記得,咋不記的。哎呀,你走了可有些年頭了。你父親老李大哥,可是個好人啊,在出事前一天,還讓我給捎二兩土燒,可······,日本鬼子這狗日的,不是人啊。”

“大叔,自從鬼子屠了村後,村裡的後人都回來了,雖然人少,但我們發誓一定要爲父老鄉親們報仇,同鬼子不共戴天,血債血還,要不,就不是鐵嶺村的後代。”

“好樣的。有種。”老孫頭指了指邊上的丁子。“這位後生眼生。”

“他是我的結拜兄弟,同我回來一起打鬼子。”

“俠義。”

“大叔,雖然我這次回來,咱們還沒照過面,但我常聽有財叔和如月姑娘常說起你。說你爲人熱情,仗義,恨日本鬼子,一直想跟你跟你見一面,不想今天在這遇上。”

“日本鬼子不早一天趕出中國,咱們就沒有安生日本過。禍害了多少中國人啊,我要年輕十歲,早就提槍同他們幹了。”

“大叔現在也不老啊,一樣可以打鬼子。”

“有你這句話就成,以後打鬼子有用的上我老漢的儘管開口。今天你們這是······?”

“今天何雨之帶着民團要去後彎村清鄉,半道上讓我們給打跑了,不想又冒出了七個鬼子騎兵,二個掉溝裡摔死了,餘下的五個讓我們給打死了,這不,這些馬啊刀啊槍啊什麼的都是剛繳獲的。”

“剛纔那邊槍響是你們打的?”

“是的。”

“你們不愧是鐵嶺村的後人,鄉親們在九泉之下有知,會閉上那一直那一直不肯閉上的眼。你們是好後生。”

“大叔。眼下就有一事有勞大叔。”

“什麼事?”

“想請你給這五匹馬找個主,越快越好。”

“這可是東洋馬。”

“還有五枝騎兵步槍和馬刀。”

“一般的主可不敢要。”

“是”

“你已經想好了主是嗎?”

“是。”

“誰?”

“你知。”

“要什麼價?”

“不論價。”

“要物?”

“不要。”

“白送?”

“不是。”

“那是?”

“能打鬼子就成。”

“明白。”

“還有。”

“說。”

“我們和馬的新主人不見面,全由你代理。”

“行。”

“你不能同任何人說鐵嶺村的任何事。”

“行。”

“但可以告訴他們我們的番號。”

“番號?”

“第八支隊。”

“行。”

“你好象不驚奇?”

“是的,我一聽你說話有東北口音,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孫掌櫃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

“不敢,只是天天跑在路面上的人。”

“什麼時間來牽馬?”

“今天夜裡。”

“我們今晚在老窯坡。”

“行。”

“孫掌櫃。”李子同從懷裡掏出一塊銀元。“這一塊銀元你先收下,略表心意,辛苦你了。”

“行。”孫掌櫃倒是不客氣的接過揣入懷裡。

“晚上你來了用什麼同我聯繫?。”

“以哨聲爲號。二短一長。”

孫掌櫃從小貨櫃中取出二支竹製音哨,這本是賣給鄉下孩童的一種能發出聲響的玩具。

“以哨聲爲號。二短一長。”

李子同重復了一遍。接過一支音哨。

老孫頭二話不說,扁擔上肩,轉身大步走去。

“隊長,咱們一匹馬也不留嗎?”田水一雙希冀的眼光看着李子同。

“田水,我知道你心裡捨不得。我也捨不得啊。可這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東洋馬,太顯眼。現在鬼子,警備團,民團,維持會,還有些見利忘義的人四處在打聽我們的蹤跡,他們越想知道,我們就越不能讓他們知道,只要咱們遲一天暴露,敵人就多一天心理壓力,這樣纔有利於我們這支小隊伍打的巧打的準打的狠。”

“隊長,我明白了,一切爲了打鬼子。”

“對,要先保護好自己,纔能有力量打鬼子。”

“丁子,隊長說的主和孫掌櫃說的主是誰啊,我怎麼沒聽他們說起主的名號啊?”站在後面的大寶一臉不明白的表情。

丁子沒回話,只是伸出手打開食指和姆指那麼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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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路?我怎麼沒聽出來?”大寶還是一臉疑惑。

丁子點了點頭,衝他笑了笑。

剛過半夜,哨音響起。

那竹製哨子,工藝粗糙,製作簡單,聲音凌厲,孩童們玩耍時經常以誰能吹出最大聲音爲勝者。

李子同派田水前往接頭。

外面,黒夜籠罩着大地,伸手不見五指。儘管李子同他們個個都睜大眼睛向外張望,可什麼也看不見。

不一會兒,田水從黒暗中現出,身上卻多了一付擔子。

“隊長。”

“什麼東西?”

“孫掌櫃說是那邊給咱的,一箱手榴 彈和十個地 雷。”

“哇,這可是寶貝。”大寶驚呼一聲。

“你有見到別的人?”

“沒有。”

“田水和丁子負責牽馬,我和大寶負責警戒護送。行動。”

馬蹄聲響踏碎了這寂靜的原野。

田水牽出着馬走在最前頭,後面的馬繮繩依次栓在前面一匹馬的鞍上,它們很馴服的按順序相跟而行。

順利送走了馬,李子同他們剛返回藏身的窯洞,外面又響起了尖銳的哨音。

“怎麼回事?”

“田水,丁子你們倆去看看。”

不一會,田水就鑽進的破窯洞,跟在後面孫掌櫃和丁子。

“我說子同大侄子,咋一轉眼人就都走了?”一進門,孫掌櫃就埋怨上了,倒是不見外。

“大叔,我還以爲你跟他們走了。”

“我倒是想跟人家走,可人家也得要啊。”孫掌櫃一臉笑紋。“來,幫我把身上的揹簍御下來。”

“喲,這揹簍裡裝的是啥寶貝,還挺沉的。”

“吃的。還有些手榴 彈。”

“不 是給了手榴 彈了嗎?”

“田水把馬交給我,我牽過去,其實他們離的不遠,就是天黒看不見。他們一看那馬那槍那刀,都高興壞了,帶隊的長官一聲令下,讓每個士兵再拿出一顆手榴 彈,還一直對我說,感謝八支隊這麼貴重的禮物。”

“你是怎麼找到他們的?”

“說來話長。”孫掌櫃的邊回着話,邊從那揹簍裡往外掏東西。“一離開你們,找了個破窯洞,把擔子給藏好,就向山裡去了。”

“你就不怕那一擔子的貨讓人給拿跑了?”

“拿跑了我也不在乎,那一擔子的貨那能抵的上子同大侄子給我的一塊大洋啊,虧本的事我可不做。”

“哈哈哈。”

“好在我路熟人熟,可就這,找到了那邊主事的長官時,也快天黒了,那邊稱長官是首長。我把你們在送馬送槍的事一說,那首長連連說好。接着就安排我去吃飯。吃完飯,人家都已經安排好了。首長對我說,八支隊送給我們這麼貴重的禮物,我們雖然窮,但怎麼也得表一下心意,他送我們打鬼子的武器,我們也送打鬼子的武器給八支隊,二箱手榴 彈十顆地 雷。對了,那首長還寫了封信讓我帶給你們,我說了你們不見面的意思,那首長聽完笑了笑說,說不見面,可沒說不見字啊。瞧人家這話說的,多有水平。還有就是我心裡也有個小九九,這封信就好比是收條,要不,你們憑什麼信我把這些好東西送到了抗日的人手裡,就不怕我轉手賣了,人跑到太原城享福去。”

孫掌櫃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李子同。

“好字。”李子同一看信封就叫出聲來。

“聽人說,那首長是個大學生,見他戴付眼鏡,可斯文了,可打起鬼子來,那是一個狠。”

李子同打開信,掃了幾眼。

“這八分區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人家的一個什麼衙門吧。”

“隊長,這信上寫的啥?”田水拿着那封信,顛來倒去的看着。

“信在你手上,卻問別人寫的是啥?”

“我不識字啊。”

李子同溫和的笑了笑。

“以後跟着如月好好的識字。剛纔這信裡主要說了這幾個意思。一是對咱們送給他們的馬和武器表示感謝;二是讚揚我們打鬼子殺漢奸;三是共舉抗日大旗,互通情報,早日把鬼子趕出中國去。”

“咱們的馬送給誰了?”

“你猜。”

“八路?”

“爲什麼猜是八路?”

“我那是瞎猜的。”

“我知道爲什麼是八路?”大寶一臉聰明外露的樣子。

“哦,說說看。”孫掌櫃認真的看着大寶。

“咱們繳獲的日本馬,跟咱本地的馬根本就是二種貨,一眼就能看出來。這馬你就是送給一般人家,那是打死也不敢收啊,這不是招禍嗎?送給土匪,他們也不敢收。他們明面上是沒有來往,可暗地裡誰知是咋會事啊,反正鬼子不打土匪,土匪也不搶鬼子,他如果收了,就不怕打死鬼子騎兵的帳算到他們頭上。國軍對這馬也不會感興趣,人家是國軍,缺啥都由政 府給,你送他這些個馬,討不上好不說,不定還嫌給他們添麻煩。只有八路,想打鬼子敢打鬼子,就是缺少傢伙,只要是能打鬼子的傢伙,送他們算是送對了人,他們也樂意收。”

“哎呀呀,你這侄子不得了,你是叫大寶吧,小時沒少偷我的糖吃,值。”孫掌櫃拍了一下大腿。“難怪你們敢綁何雨之,炸鬼子倉庫,騷擾鬼子炮樓,鬧的鬼子漢奸不得安生,原來你們個個是人才,鐵嶺村就是鐵嶺村,了不起。來,看看我還給你們帶了啥?”

“啥?”

“果子蘿蔔還有烙餅。那首長說了,他們實在是太窮了,請你們不要嫌棄。”

“聽說八路很窮,當兵的子彈都才三五發。”大寶從身上解下皮帶,上面掛着沉甸甸的二個子彈盒。

“是啊,可是八路打鬼子那可不含糊。”

“八路的這份情義我記下了。”李子同邊說邊把信揣入懷裡。

“對了,差點讓我給忘了,首長讓我告訴你們,明天那民團還會去後彎村清鄉,不過這次加了警備團的人,不知何家父子誰會來。”

“哦,還來?”

“一天都不歇?真是鐵了心當漢奸。”

“最好都來,正好滅了他們。”

“感謝孫掌櫃,感謝八路,給我們帶來這麼多好東西,還帶來了重要的情報。大夥先吃點,吃好了抓緊睡,天亮了在合計打敵人的事。對了,大家檢查一下還有多少子彈。”

“報告隊長,子彈我這還有一大盒一小盒七十多發。”

“你咋帶了這麼多子彈?”

“大寶說,打鬼子漢奸要多帶些子彈。”

“都是你在背這些子彈吧?”

“是。”

“下回叫大寶背。”

“隊長,我背這些子彈不算啥,在說,子彈背在身上,心裡踏實。”

“好了,有這些子彈,加上今天繳獲的手 雷,加上八路送的手榴 彈和地 雷,明天可有好東西招呼他們了。”

“隊長,我明天負責地 雷。”見有了真正的地 雷,大寶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行,明天你背上二個地 雷到伏擊區,負責埋雷到起爆全過程。”

“遵命。”大寶一挺胸膛。

“二個會不會太少,要不背上三個地 雷?”

“隊長,剛纔我搬了一下那真傢伙,比我那天女散花重多了,死沉。”大寶一臉無奈。“叫我背上三個地 雷走十多里路,會要了我這小命的。”

窯洞裡響起一陣開心的笑聲。

何雨之滾下山坡後,待頭腦清醒過來,活動了下身子,發現並沒有掛彩,再往四周一看,空無一人,那些平時叫他爺啊叔啊什麼的,早就撤腿跑了。

“狗日的,沒有一個靠的住。”何雨之恨恨的罵了句,擡頭看了看那模糊不清的太陽,四下打量了一下,辨清了方向,起身向來的路走去。

走在半道上,就遇上管家帶着人趕着車來找他,他們是聽到先跑回去的民團敘說後,出來找主子的。

何雨之見到他們,心頭一暖加上走路的運動,汗就從額頭上沁出來了。關鍵時候還是家人靠的住啊。他對管家張口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尋回擱在車上摔到溝裡的楠木算盤,這纔在人的攙扶下上了車。

到家後,在衆人的伺候下,洗漱完畢,就着大蒜和着老陳醋,吃了碗羊肉抻面,喝了杯老汾酒壓了壓驚,連煙都沒來的及抽上一口,躺在逍遙椅上就睡着了,連驚帶嚇加上累,鼾聲一下子就出來了。

何雨之進入了夢鄉,在太平鎮上他的兒子這會卻讓電話鈴給吵醒了,何人地美夢被攪,正想發作,電話裡傳過來的消息讓他一下子睡意全無,電話是馬久仁打過來的,在電話裡告訴何人地,上午老爺子帶民團前往後彎村清鄉,在半道上讓人打了埋伏,有人看見他滾到了坡下,不知是死是活。

何人地當即命令馬久仁帶上二人找輛大車,在鎮據點大門碰頭,跟他一起去何家村。不一會,馬久仁騎着馬,後面跟着輛大車,急馳在山間道上。

待他們走進何家大院時,何雨之已經一覺醒來,這會剛好去尋找算盤的人回來,他們在管家的帶領下,站在何雨之面前。

“老爺,你派去找算盤人回來了。”

何雨之張了張嘴,沒出聲,他見回來的人兩手空空。

“快,拿出來,”

下人抖抖索索小心翼翼地從懷裡取出那金絲楠木小算盤,雙手奉上。

何雨之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向前二步,伸出雙手,在接過算盤那瞬間,手甚至有些顫抖。接過了算盤,認真審視着算盤上那早已爛熟於心的每一條紋路,他輕輕撥了撥算珠,發出那悅耳清脆熟悉的聲音,這會他整個人是雲開霧散,面帶喜色。

“天不滅我何家啊。”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祝何老爺家世代興盛,財源廣進。”

“賞下。”

“謝老爺。”

“爹。”何人地這才接上話。

“人兒回來啦。”不知爲何,何雨之稱自己兒子,既不同於鄉俗一般叫法,也不同於呼小名的叫法,卻是在姓名裡取中間字在加兒的叫法。

其他人見何家公子回來了,請了安後就都退下了。

“爹,你沒事吧?”何人地垂手立在一旁。

“久沒有見這陣仗了,除了受了點驚嚇外,別的都好好的。”

“聽說大車都翻到溝裡了?”何人地輕扶着父親坐在太師椅上。

“是啊。可惜了我一匹好馬和一架車。”

“只要人沒事就好,車和馬在天我要都給爹掙回來。”

“嗯。”何雨之滿意的看着兒子。“有這份心就好,不過爹還不老,我還想自己辦這事。明天我準備再去後彎村清鄉,把今天的損失補回來。”

“明天還去?”

“是的。”

“爹,今天我從小河據點巡視剛回來就聽到你這出事了,連忙就趕過來。你能把今天的事同孩兒說說嗎?”何人地在父親面前總是這麼恭敬。

何雨之把今天所遇所見的事同兒子細說了一遍。

“爹,你說他們只有四五個人?”

“別看又是土地 雷又是手榴 彈,但我聽那槍聲就知只有那麼幾個人,最多不會超過五個人。”

“他們還打死了五個日本人。按理說不該啊,一個日本人打五個中央軍的人都綽綽有餘,怎麼那五個日本兵讓五個玩炮仗的人給打死了呢?”

“別小看玩炮仗的,上回在城裡日本人不是讓人家的炮仗給炸的不敢動彈,讓人順順當當出了城不說,讓把看城門人的槍給順了。”

“你說他們是一夥的嗎?”

“我看像。人數和玩的傢伙什都對的上。”

“爹說的對,可能就是他們,只是今天剛出事,是不是休息二天再去?”

“這你就不懂了。正因爲今天讓他們打了埋伏,明天我纔要去。他們怎麼也算不到我會第二天還敢會去。這叫出奇不意。”

“爹高明。明天我帶上些警備團的人同你一起去。但在出門打仗這方面的事,得聽我的。”

“行。”

“他們雖然 只有四五個人,但這些人中有高人,咱們要多加小心纔是。七個日本騎兵,摔死了倆,餘下那五個,讓人打死後所有的槍械和馬匹都給擄走,膽真大,心也大。”

“報告。”

“進來。”

“報告何團長,憲兵隊八木隊長來電話命令你立即去縣城面見清水司令官,不得有誤。”一傳令兵跨入門內,氣喘虛虛傳達着命令。

“現在?”

“立即。”

“有說什麼事嗎?”

“沒有。”

“好的,知道了。”何人地轉過身子。“爹,那我就先告辭了。”

“去吧。”何雨之叫住正欲起身的兒子。“我修一書,我幫我帶給清水司令官。”

何雨之走到書桌邊坐下,取出毛筆,管家早已經打開硯蓋。他略爲一思,筆走龍跎,一揮而就。

“爹,你這是······”

“人兒,時逢亂世,要往高處走難啊。人們在背後罵我們漢奸啊狗啊什麼的,不要去在乎,多少人想當這漢奸人家還不定看的上。既然當狗,就把狗當好,主人最怕就是養了只不幹狗事的狗。我這封信就是要告訴清水司令官,雖然今天吃了敗仗,可我明天還是要去。日本人缺勝仗嗎?缺會打仗的人嗎?都不缺,日本人缺的是同他們一心一意搞什麼共榮的人。”

“孩兒記下了。明早七點,我會派警備團一小隊人到何家村同你匯合後一起去清鄉。”何人地收好信,畢躬畢敬向父親施禮後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