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白是個文弱書生,經受不起皮肉之苦,很快就疼得滿地找牙了,“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但那羣打手卻像是沒聽見他說話似的,還在加大力氣猛揍打着,秦白很想說出自己的狀元郎身份,但又害怕這青樓的客人裡面有人認識自己,這種事情說出去終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疼死了,你們真的別再打下去了,”秦白在地下打滾道,“求求你們放手好嗎,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算了,今天就饒了他吧,”老鴇也怕出人命,於是說道,“將他拎出去,有多遠滾多遠吧!”
“好了,別再打了,”那爲首的打手呵斥住衆人,然後又在秦白屁股上踢了一腿道,“還不快滾!以後別叫爺再看見你!”
“不,你們別把我趕出去,求求你們了,”秦白繼續哀求道,“今天晚上就讓我住這裡吧,我給三兩銀子,要不,我再加三兩行嗎?”
“你果真肯給六兩銀子?”老鴇見錢眼開,眼睛眯得都快要成一條縫隙了,“那就讓你今晚住這裡吧,既然你肯出六兩銀子,那我們這裡的姑娘隨你挑就是了。”
“我不要姑娘,”秦白回答說,“今晚我就一個人住。”
“不要姑娘,一個人住?”老鴇心裡越高興了,“那再好不過了,我這就叫人給你換條被子啊,這牀上的被子還是蘇蘇姑娘生前蓋過的,沾染了屍氣,不吉利的……。”
“沒關係,我就是想沾沾她身上的氣息。”秦白表示自己並不介意,不但不介意,他還巴不得身上多沾些蘇蘇的體味呢!
說完後,秦白便將六兩銀子交到了老鴇手上。
“好好好,不換就不換,”老鴇一臉笑容道,“那我們就不打擾秦公子了,如果有什麼需要,請隨時說一句就是了。”
老鴇一邊下樓梯的時候,一邊還在跟幾個打手說道,“那蘇蘇姑娘不知道生前受了什麼冤屈,這破房間裡每個晚上都鬧鬼,居然還能
白掙六兩銀子,老身我今天真是太開心了。”
“站住!”秦白忽然又叫住她說“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一下,蘇蘇身邊那個丫鬟塗塗呢?她怎麼也不見了呢?”
“你問她幹什麼?”老鴇眼睛橫了一下道,“難道你秦公子眼光別樣,居然喜歡上了那小丫鬟?”
“哦,沒有,沒有,隨便問問,”秦白趕緊說道,“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算了,我也就隨口說說而已。”
“哎,告訴你也無妨,”老鴇回答道,“那小丫鬟塗塗啊,可真是個怪人,蘇蘇死去後,便也不見了她的人影,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可是,沒到夜裡的時候,據說都有 人聽見她在這屋子裡哭泣,你今天晚上可要留意點啊,別說我沒有提醒過你。對了,據說那蘇蘇姑娘也喜歡過來這邊,你到時候可別被嚇壞了啊!”
“好的,沒事了,你先出去吧。”秦白沒有被嚇壞,只是揮了揮手將老鴇打發走了。
現在只剩下秦白一個人在蘇蘇的房間裡了。
秦白不餓,也沒有吃晚飯便躺在了牀上,還一個勁大口大口貪婪地吮吸着房間裡的空氣,以及那牀鋪上的味道。
因爲他知道那裡頭有蘇蘇留下的味道。
暮色四合,大街上的人流漸漸稀少了起來,但這正是青樓裡生意最好的時候。
大門外老鴇和妓女們的吆喝聲,嫖客們的調戲聲不絕於耳。
但這一切對秦白都沒有太多的影響,他關起門來就是一個別致的小天地。
他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先前爲蘇蘇所畫的那幅畫上。
秦白的腦子裡想起自己跟蘇蘇相處過的日子,那些日子雖然短暫,但卻是那麼值得回味,像是肌膚上擦抹不去的刺青。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裡不禁呈現出一片如煙的水幕了。
現在已經夠晚了吧,這個房間裡果真會鬧鬼,那蘇蘇和她那貼身小丫鬟塗塗,今晚還會過來嗎?
秦白相信自己和蘇蘇之間的感情絕對是真實可靠的,他也在別的煙花巷裡跟別的女子廝混過,別的女子也逢場作戲般跟他說過一些內容雷同的話語,但那口吻和強調卻大不相同。他不相信蘇蘇是在騙她,如果蘇蘇真是個騙子,那她的騙術也就太高超了!
大半夜過去了,秦白的腦子裡依舊非常清醒,他沒有一絲睡意。
可是,這房間裡的一切都還是非常正常啊,哪有什麼鬼啊?
莫非,自己來得不是時候,蘇蘇今晚不會過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秦白忽然發現房間的窗戶上有了動靜。
窗外的陣陣寒風襲來,還真有點冷,畢竟都已經是寒冬臘月了。
秦白有點想出去方便一下,都憋了大半夜了,確實挺不舒服的。
“秦郎,你不是想找我嗎?”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忽然飄來一個悠悠的聲音,“你伸出頭到窗口來看看,我不就在這裡嗎?”
“你,你是誰?”聽到這個聲音,秦白心裡大吃一驚,差點嚇得將小便直接就撒在了褲襠裡。
“我就是蘇蘇啊,”那聲音像是飄忽在半空中,“怎麼,害怕了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想念我嗎?”
“真的是你嗎,蘇蘇?”再次確信一遍後,秦白慢慢不那麼害怕了,“蘇蘇,你真的是在窗戶口嗎?”
“是啊,我就在窗口,”那聲音繼續飄蕩道,“不信你伸出頭來看看啊,你快點過來嘛,我有話想要對你說。”
果真是蘇蘇,秦白興奮不已了起來,他連忙伸出雙腳朝窗戶口的方向走去。
但他立刻又將雙腿縮了回來。
他心裡開始有了疑惑。
爲什麼蘇蘇一定要強調自己去窗口呢?
她該不會是想要自己的性命吧?
畢竟,自己曾經答應過一旦飛黃騰達就過來接她,但最終卻沒有做到;老鴇說蘇蘇心裡有怨氣,對,蘇蘇一定是在咒怨自己的背信棄義;
而且秦白還記得小時候曾經聽老人們講過,當窗外有鬼叫你名字的時候,一定不能走到窗口,因爲那鬼會趁機扭斷你的脖子。
蘇蘇該不是也想過來扭斷自己脖子吧?
否則,她爲什麼不親自走過來找自己呢?她不是說有話想要對自己說嗎?
“你別誤會,秦郎,”蘇蘇又說道,“我沒有惡意,不會害你的,你過來嘛……”
蘇蘇的話語中帶着幾分酥軟的嬌氣,秦白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他的腳下又不由自主地往窗戶外走去了。
蘇蘇的話語裡嬌膩如蘭,確實很有誘惑力,能讓一個男人產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幻覺。
秦白已經來到了窗前,隱隱約約間,他確實看見有道熟悉是身影——那不是蘇蘇還能是誰呢?
“蘇蘇,我好想你啊!”秦白已經將腦子裡的擔心扔到了一邊,伸出雙手想去擁抱住蘇蘇的靚影,“你在那邊還好嗎?你也一樣想我嗎?”
但他的懷裡並沒有抱住蘇蘇,因爲蘇蘇一轉身就躲開了他。
“呸呸,虛僞的負心郎!居然還有顏面說想我,你不配!”蘇蘇並沒有搭理他,“你不是答應說要娶我的嗎?你的大花轎呢,你的聘禮呢?最終你還不一樣娶了富貴人家的女子?”
“蘇蘇,你聽我解釋……”秦白覺得自己好冤枉,因此想還想說些什麼。
“你不必跟我解釋那麼多了,”蘇蘇一把甩開秦白伸過來的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一起過來吧,我們換個場合再把話說清楚!”
說完後,蘇蘇便已經伸出手來拉秦白了。
“你想要帶我去哪裡啊?”秦白膽戰心驚地問道。
“去哪裡?到了你就知道了。”蘇蘇只是用力地拉着秦白,但卻沒有告訴他具體地點,奇怪的是,蘇蘇明明只是個弱女子,但她今晚卻不知道哪裡冒出一股牛勁,硬是拉得秦白毫無招架之力。
蘇蘇的腳步飛快,秦白也跟着她的步伐前行,儘管秦白腦子裡也想過不能繼續跟着她走下去,但雙腿卻不由自主地邁開了。
“蘇蘇,你,你,你不能停一下嗎,”秦白大聲說道,“你看這裡風光多好,我們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敘敘舊啊!難道你就不想我嗎?”
蘇蘇並沒有做聲,她的手上還是緊緊地抓住秦白,腳下依舊飛快如風。
沒多久功夫,蘇蘇終於在一個屋檐下停了下來。
“唉,累死我了,”秦白一邊擦着汗,一邊要湊過去親蘇蘇的嘴,“蘇蘇,我們好久沒有親熱親熱了,你真的那麼狠心不理我嗎?你看這裡多幽靜啊,要不我先替你解開衣襟了?”
“哦?你真的那麼想嗎?”蘇蘇冷冰冰地問道。
“嗯,想,做夢都想。”秦白回答說,“蘇蘇,我真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呸,你們這些臭男人,”蘇蘇依舊不冷不熱地說道,“還果真應了那句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家花不如野花香啊,秦白,你這個虛僞的男人,你都已經娶了媳婦,居然還在我面前油腔滑調,你詛咒你不得好死!”
“你別說得那麼難聽好不好,蘇蘇,”秦白哀聲說得,“在我的眼裡你不是妓,我跟我那新婚妻子之間根本就沒有真感情,你真的不肯相信我嗎?蘇蘇,你就成全我一次好嗎,今夜正值良宵,不如你我就再做一回那事……。”
說到這裡的時候,秦白便將手伸到了蘇蘇的胸口,他本以爲蘇蘇的斥責只是走個過場,最終還是會答應他的。
但沒想到迎接他的缺是一個巴掌。
“做那事,你就知道做那事!”蘇蘇說道,“你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場合!”
“那,這裡,是,什麼地方?”秦白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於是一邊用手捂着被扇的嘴角,一邊結結巴巴地問道。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裡是關公廟!”蘇蘇破口說道,“你居然還想在關老爺面前做這種苟且齷齪之事,我看你狗膽不小吧?”
關公廟?秦白腿下開始發軟,蘇蘇帶自己來這裡幹什麼?
秦白的腦子裡開始嗡鳴聲一片了,因爲三年前他確實在這裡做過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難道蘇蘇什麼都知道了?
不,那事情做得非常隱秘,或許只有天上的神仙才知道,蘇蘇當時只是一個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她是絕對不可能知曉這一切的。
對,蘇蘇帶自己來這裡,一定只是巧合而已,僅僅是巧合而已,秦白不斷安慰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