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眉頭緊皺,已對耿南仲心生不滿,因爲姓耿的把自己當傻逼!
“朕雖年輕,卻也識得忠臣,”趙桓面帶怒容說,“張叔夜若是朱賊的奸細,他又何必大老遠帶兵來勤王?城內守軍,除了張叔夜的兵,便是李綱招募的兵。他二人若都是奸細,這東京哪還用再守?朱賊早被迎進來了!”
耿南仲頓時驚訝不已,這皇帝咋突然智商在線了?
隨即又想起來,皇帝在做太子的時候,向來以聰明睿智著稱,前陣子多半是被嚇昏了頭。
白時中吃了一驚,隨即改口道:“那定然是李邦彥欺騙微臣,臣當時還是太宰,他想慫恿臣投降朱賊,便用李綱和張叔夜是賊寇細作來恐嚇。”
趙桓質問道:“所以你真就打算投賊,一直隱瞞此事不報?”
“就算臣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啊。李邦彥那時是右相,誰會信右相跟反賊來往呢?”白時中狡辯說,“臣一直在派人暗中調查,有了線索纔敢稟報陛下。”
趙桓問道:“現在可有線索了?”
白時中說道:“前兩日,李邦彥私入四方館,與石元公飲酒密談!”
“這算什麼證據?”趙桓沒好氣道。
白時中說道:“朝廷制度嚴禁官員私會外使。更何況,石元公是朱賊的使者,而朱賊已經兵臨城下。這個時候跟石元公飲酒,必然心懷異志,在商量如何投賊獻城!”
趙桓還是不相信,因爲李邦彥當初可是右相,一國右相密謀投賊實在過於離譜。
耿南仲仔細觀察皇帝的表情,他跟在趙桓身邊十餘年,趙桓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拉什麼屎。
眼見不能一鍋端,耿南仲退而求其次:“陛下,李綱是朱賊的連襟,必須加以防備,至少要收回他手裡的兵權!”
趙桓相信李綱是忠於大宋的,但連襟身份擺在那裡,萬一出現意外呢?
“李綱有功無過,不可驟然罷免。”趙桓說出自己的疑慮。
耿南仲說道:“無須罷免,只要奪其兵權便可。讓御史們彈劾其身份,按照朝廷歷來的規矩,這種時候是應該避嫌交出軍隊的。若他不交出軍隊,就可指責其居心叵測了。”
“真要聯金滅賊?”趙桓依舊沒拿定主意。
耿南仲說道:“兩淮多半已失,陝西也快沒了,朱賊本人更是殺到東京。如果不借夷狄之兵,萬萬打不退朱賊,等朱賊攻入城中,陛下的選擇就非是否聯金,而是該選三尺白綾還是一杯鴆酒了。”
趙桓嚇得坐立不安:“兩位皇妹嫁給朱賊,朕若主動禪位,真的不能保住性命?”
白時中插話道:“恐只能保得了一時。禪位三五年後,又還有誰記得舊君?陛下便是被鴆殺,恐怕也沒幾個人知道。”
到了這種局面趙桓其實已經不想守東京了。
他打算主動禪位留個體面,而且在禪位之前,把沒出嫁的皇妹,全部嫁給朱銘做妾室。有那麼多皇妹吹枕頭風,想必朱賊對自己應該比較優待。
但是,金國使者和白時中說得也有理,新朝皇帝是極有可能毒殺舊朝君主的!
“金人真能打退朱賊?”趙桓表示懷疑,他現在覺得朱賊特別厲害。
耿南仲說:“除了金人,陛下還能從哪裡借兵?”
趙桓扭扭捏捏道:“那就……聯金吧。”
耿南仲低頭應諾,臉上終於露出微笑,他這宰相還能繼續做下去。
又商量了一些細節,耿南仲和白時中結伴離開皇宮。
在宮門外,耿南仲見到石元公,忍不住說:“閣下還是回四方館吧,官家身體疲憊已休息了。”
石元公冷笑道:“耿太宰隔絕內外,把持皇宮不讓使者覲見,就不怕事後被朱元帥清算嗎?”
“你一個賊使,我乃是太宰,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般說話?”耿南仲鄙夷道。
石元公戳穿其色厲內荏:“耿太宰真有恁大官威,何不把我這賊臣抓來下獄?閣下一邊慫恿聯金,又一邊善待賊使,是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嗎?”
耿南仲說:“此乃朝廷氣度,向來善待使臣!”
石元公憋了一肚子火,氣得拂袖而走。
他剛來東京時,情況一片大好,人人爭相巴結,就連皇帝都被嚇得語無倫次。
可宋國朝廷局勢變化太快,密謀投降朱賊的皆爲宋徽宗舊臣,被趙桓提拔的新臣打壓得毫無反抗之力。
現在是耿南仲說了算,但耿南仲堅決不從賊,因爲從賊之後不能再做宰相。
他可是獨攬朝綱的實權宰相,並非白時中、李邦彥那種橡皮圖章可比!
石元公現在已經見不到皇帝,隨便走到哪裡都有人跟着。
翌日,耿南仲舉薦的幾個御史,開始拿李綱跟朱銘的關係說事兒,逼迫李綱自己交出兵權以避嫌。
如果不交出軍隊,就是跟朱賊有密約!
李綱百口莫辯,只得主動請辭,並推薦張叔夜執掌樞密院。
趙桓欣然接受,提拔張叔夜爲權領樞密院事。而且順勢答應李綱的辭職申請,讓李綱去提舉神霄宮。
白時中就此重新啓用,擔任朝廷右相。
現在皇宮的管事太監,都來自於趙桓的東宮,他們跟耿南仲關係極好。 耿南仲跟太監聯手,如果沒有他同意,就連何粟等大臣,都無法進宮面見皇帝。
“二太子仁慈,不忍劫掠百姓,”金國使者王濬說,“大軍南下日久,錢糧已然告罄。既然兩國結盟,還請宋國提供錢糧。”
還沒開始剿賊呢,金人就伸手要錢要糧了。
耿南仲爲難道:“東京被圍困多日,糧食是不夠吃的,恐怕難以供應給貴軍。不如給一些金銀,貴軍自己用錢買糧。”
王濬說道:“若無糧食便給三百秀麗女子。”
“要女子作甚?”耿南仲不想給。
王濬說道:“二太子仁慈,並不劫掠婦人。但諸將離家日久,思鄉之情日深,須得女子緩解苦悶,就當是求娶宋女做妾室。兩國有姻親,結盟豈非更牢固?”
這種髒事兒,耿南仲自然不會親自去做。
何粟舉薦的徐秉哲,已經做了開封府尹,奉命搜刮金銀和女子送給金人。
金銀自然找富戶攤派也不直接搶,而是用垃圾大錢來收購。
女子則要棘手得多,徐秉哲本打算找教坊司幫忙,但禮部那邊堅決不予配合,他只能下令全城蒐羅女子。
消息傳出,但凡有點姿色的年輕婦人,都不敢再打扮自己,紛紛取下首飾,換上布裙荊釵。
徐秉哲強行搜出三百婦人,用開封府僅剩的錢財,購置衣裳和首飾給她們穿戴上。
三百婦人一路痛哭,被押送着前往黃河北岸,東京百姓無不憤怒悲傷,把徐秉哲給恨到了骨子裡。
徐秉哲是啥人?
在另一個時空,爲了滿足金人的要求,他甚至可以嚴編保甲,把逃到民間的皇室成員給抓起來!
何粟氣得去找耿南仲:“汝身爲太宰,竟做出這等辱國之舉!”
耿南仲一臉無辜:“徐秉哲不是閣下舉薦的賢才嗎?”
“我承認自己有眼無珠!”何粟氣得更厲害,指着耿南仲的鼻子臭罵:“若無伱這鼠輩下令,徐秉哲怎敢如此胡來?”
耿南仲面無表情道:“來人,送客!”
張邦昌也領到了自己的新差事,他奉命前往太原,勒令守將交出城池給金人。
太原和中山兩鎮,須得先割讓給金國,完顏宗望纔會出兵幫忙剿滅朱賊。
而且,完顏宗望的理由很充分:朱賊太過強大,僅靠他這東路軍無法獲勝,須得把西路軍也請來助戰。太原擋住了西路大軍,必須先移交到金國手裡。
另外,宋國的沿途州縣官員,須得爲西路軍南下提供糧草!
攛掇趙桓割讓陝西給朱銘的黃潛善,眼見“聯金派”得勢,而且有金兵幫忙,宋國可能保住江山,立即就橫跳過來,連夜去拜見白時中。
白時中舉薦黃潛善官復原職,奉命前往河北保州,勒令保州守軍不得阻攔金兵。
黃潛善還有個任務,就是給河北義軍封官,讓他們配合金兵南下剿賊。
兩路金兵肆虐河北,那裡本就有許多流民,還有逃進深山的農民軍。現在官兵沒了,家鄉又遭金人劫掠,大量義軍勢力崛起。
此時保州扔在宋國手中,雄州守將卻投降完顏宗翰。
完顏宗翰糧草不夠,不但把雄州府庫搬空,還讓部隊在雄州各縣到處劫掠。
弓箭手李成被迫攜帶家人逃難,此人勇力絕倫,號稱能挽三石弓。
他逃到山東與河北交界,實在是沒飯吃了,索性帶着一羣同鄉起兵,又招募流民青壯拉起數千人的隊伍。
李成暫時不敢跟金兵戰鬥,揮師殺去山東。
山東部隊已經被張叔夜帶去東京,這裡防備空虛,被李成接連攻下多個州縣。
雖是流民起義軍,但李成的部隊軍紀極嚴。
而且士兵先吃完了飯,李成才吃剩下的。士兵生病了,李成必定親自探望。旬月之間,士氣高昂,戰鬥力爆棚。
這廝歷史上叛宋,縱橫河洛無敵手,除了岳飛沒人能制!
至於岳飛,卻是在雄州當兵。
雄州守將投降金人,岳飛感到難以接受,帶着一些士兵逃跑,他要回老家去募兵抗金。
像岳飛、李成這樣的義軍,在河北數量極多。
但大部分打着抗金旗號,行盜賊劫掠之事,根本不敢跟金人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