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城中的情況告訴城中的百姓,然後減少普通百姓的糧食發放,想必百姓們也可以理解,不過城頭上的將士卻一定要保持足夠供應,另外我府中也減少一半的糧食!”蘇緘這時再次開口道,他也不知道交趾人什麼時候退兵,所以只能想辦法節省糧食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唐子正也正是想徵得蘇緘的同意,畢竟這麼大的事情他可不敢做主,一個搞不好就會出亂子,不過現在蘇緘卻是憑藉着抵抗交趾人樹立起極大的威望,所以只要他開口,應該可以讓城中大部分的百姓信服。
看着唐子正離開,蘇緘卻並沒有下城頭,因爲他擔心交趾人再來,畢竟這些天他已經領教了對面交趾將領的狡猾,有時對方甚至會在凌晨攻城,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能鬆懈,就這樣他在城頭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這才放心的回到城中休息,畢竟在夜晚不能視物,交趾人肯定無法攻城。
蘇家是江東大族,事實上蘇緘剛剛從本家分離出來,家中上上下下將近四十口人,都隨他住在邕州城中,可以說邕州城不但關係到百姓的安危,同時也關係到蘇緘全家上下的性命。其實早在交趾人圍城之初,有人曾經勸過蘇緘,讓他把家裡的親人送到城外,畢竟以他的身份,很容易就可以做到這件事,但是蘇緘考慮到城中的穩定,堅決不肯送走一個親人。城中的百姓在知道知州竟然全家都在城中,一個個也都是心中安定,哪怕是被交趾人圍困了將近一個月。城中的秩序依然沒有混亂。
蘇緘回到家中時已經很晚了,不過家裡的人卻都在等着他一起回來吃飯,畢竟他們都知道蘇緘守在城頭十分的辛苦,而且身上也擔負着城中數萬百姓的生死,他們這些家人無法幫蘇緘分擔這種壓力,只能儘量的多陪一陪蘇緘,對此蘇緘也是十分的感動。曾經多次讓老妻他們不要等自己吃飯,可惜卻沒什麼效果。
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蘇緘剛一回到家裡,立刻召集家裡人一起吃飯,蘇緘有四個兄弟,其中三個都不在家。只剩下最小的兄弟與他一起照顧年近七十的老母親,另外還有一大幫的侄子侄媳,以及孫子孫女輩的孩子,看到蘇緘回來也都紛紛行禮,蘇緘也十分高興,自己也向老母親行了一禮,然後立刻招呼大家吃飯,畢竟都這麼晚了,家人肯定也都餓了。
大宋官員的俸祿是出了名的豐厚。所以別看蘇緘只是一個知州,但是隻靠自己的俸祿就足以養活這一大家子,甚至還能積蓄不少的家產。本來像蘇家這種人家,府中都儲藏着不少糧食,不過早地邕州城被圍之時,蘇緘就把家中的存糧都交了出去,家中每天都只按人口領取口糧,所以他這個知州的日子也過的十分清苦。比如現在這頓晚飯,其實就是每人一碗清米粥。另外還有一個玉米麪糰子,再加上家裡剩下的鹹菜,就是一頓晚飯了。
“緘兒,我聽說從從明天開始城中要縮減口糧供應,是不是真的?”正在這時,蘇緘的母親江氏忽然開口問道,這位江老夫人同樣也是出身於大家族,雖然已經七十歲了,但卻耳不聾眼不花,精神相當的好。
“啓稟母親,城中的確要縮減口糧,這件事還是兒子親自下的命令,畢竟邕州城已經被圍困將近一月,城中的糧食消耗巨大,若是按照這個消耗速度,恐怕再過幾天就再也無糧可食,城外的交趾軍又一直不肯退走,援軍更是遙遙無期,所以兒子只能想辦法節省一些糧食。”蘇緘十分老實的回答道,對於自己的母親,他也是十分的尊敬,因爲他知道母親知書達禮,在知道原因後肯定會支持自己的。
果然,江老夫人在聽完蘇緘的話後,當下也是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家中的口糧也要一起縮減,免得被城中的百姓在背後罵咱們!”
“母親放心,兒子已經吩咐下去了,府中一切都與百姓一樣!”蘇緘當下開口道。
聽到兒子如此說,江老夫人也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然後將自己手中的玉米糰子遞給蘇緘道:“緘兒你身負全城百姓的安危,每天在守在城頭也十分的辛苦,所以一定要吃飽,剛好我年紀大了,吃不了這許多,你就幫我吃了它。”
“母親,這可不行,您……”
蘇緘看到這裡也是嚇了一跳,急忙想要推辭,不過江老夫人這時卻是臉色一板道:“讓你吃你就吃,哪裡有那麼多的廢話?”
看到母親有些生氣,蘇緘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接過玉米糰子小口的吃了起來,心中卻是涌起一股暖流。不過也就在這時,蘇緘的妻子胡氏卻是低聲開口道:“夫君,家裡每天領到的口糧本來就不多,若是再縮減糧食,大人倒是還可以挺一挺,可是廣淵和直溫這些孩子都還小,你看這些天都瘦成什麼樣了?”
聽到夫人的話,蘇緘也有些愧疚的看了看旁邊幾個正在吃飽的孩子,廣淵和直溫都是他的孫子輩,其中最小的只有三歲,大的也不過才十歲,這些孩子以前都被自己的妻子養的白白胖胖的,可是這還不到一個月,一個個都瘦了幾圈,看着都讓人感到心疼。
不過讓蘇緘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那個年紀最大的廣淵聽到祖母的話後,卻是停下吃飯擡頭道:“祖母,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乎,孫兒雖然這些天吃的不好,但是卻知道祖父和城頭的將士每天都在爲我們拼命,所以祖母不必爲孫兒們擔心,更何況在孫兒看來,交趾人也不可能一直圍着邕州城不退,說不定明天早上起來,交趾人就已經退兵了,到時孫兒們也就不必再餓肚子了!”
“哈哈~,好!不愧是我蘇緘的孫兒,有志氣!”蘇緘聽到長孫竟然說出一番大道理,當下也是十分欣慰的道,甚至連江老夫人聽到重孫的話,也不禁喜上眉梢的誇獎了幾句,像她這種年紀,早就已經看透了世情,家裡的孩子吃點苦不算什麼,只要他們能有出息,這就比什麼都強。
晚飯過後,蘇緘依然放心不下城防,當下又到城頭轉了一圈,等到回來時已經是三更時分,妻子胡氏看到他這麼晚回來,當下又不禁埋怨道:“都這麼大年紀了,以後也要小心着,萬一你累倒了,咱們全城的人可都要跟着遭殃了。”
“嘿嘿,夫人放心吧,我的身體自己心中有數,絕對不會累到自己的!”蘇緘開口笑道,雖說是老夫老妻了,但他與妻子的感情卻是很好,雖然平時免不了一些吵鬧,但每次吵鬧都會讓兩人的感情更增一分。
“你先去洗把臉,我去給你做點吃的!”胡夫人聽到丈夫的話卻是白了他一眼道,然後站起來就走。蘇緘本想問家裡哪還有吃的,卻沒想到胡夫人已經出了房間門,這讓他也只得做罷,自己打水開始洗臉。
不一會的功夫,胡夫人就端着一個托盤走進來,托盤上放着一碗散發着香氣的粥,這讓蘇緘不禁一愣,隨即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的道:“夫人,你怎麼這麼糊塗,家裡還有多少私藏的糧食,還不給我都交出去!”
胡夫人本來滿臉喜色的走進來,卻沒想到竟然聽到夫君的訓斥,這讓她也不禁面帶委屈的道:“夫君也不看看這是什麼粥就訓人?”
蘇緘看到妻子委屈的表情先是一愣,這才低頭一看,卻發現碗中竟然是玉米粥,這讓他不禁一愣,因爲這些玉米麪都是從北方的屯田之地運來的,而且都在府庫中,平時根本吃不到,只有這些天糧食缺乏,所以才動用了府庫裡的玉米麪做成玉米糰子,這些天他倒是吃了不少,雖然有些粗糲,但至少可以充飢。
“這是子明和子正,另外還有我偷偷省下來的玉米糰子,我們都知道夫君你每天跑來跑去的十分辛苦,光吃那點口糧根本撐不住,所以才特意給你準備了這頓飯!”胡夫人這時面帶委屈的道,子明和子正是他們的次子和三子,長子蘇子元則在外地爲官,並不在邕州城。
聽到這些這碗粥是妻子和兒子省下的玉米糰子做成的,蘇緘也不禁心中感動,當下急忙向妻子道歉,胡氏自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催着蘇緘趁熱吃,對此蘇緘也沒有客氣,當下端起碗一飲而盡,說起來他這段時間勞心勞力的,每天的那點口糧的確是吃不飽。
接下來的幾天裡,邕州城並沒有因爲縮減口糧而發生騷亂,城外的交趾人也依然每天不緊不慢的攻城,只要攻勢受挫就會退兵,然後第二天整軍再戰,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蘇緘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因爲邕州城的火器和糧食越來越少,眼看着就要見底了,其中糧食還好,城外的交趾人一時半會還看不出來,但若是沒了火器,恐怕交趾人立刻就會全力攻城,到時他們該如何抵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