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並非李重和王朝所想的那般的輕鬆,天長縣的四家車行老闆被傳喚至縣衙之後,李重開口一問,四人均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異口同聲的說沒有此事。
李重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段話,王朝附帶着橫眉瞪眼的將刀子拔出來插進去的折騰,也沒能讓這四人中的任何一位點頭承認。
“縣令大人,您這是從哪得來的消息,自入冬以來,碼頭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船隻到港,您難道不知道那碼頭的水位劃個洗澡盆還湊合,貨船根本就靠不上岸了,我們倒是想有這麼回事,可是事實上車行裡都幾個月沒大生意了,每天也就是十幾輛車出去拉拉散貨,二百輛車同時出去的好事,上哪找去?”順風車行的蔣東家噴着唾沫星子道。
“是啊,哪有這麼好的事兒?一輛大車僱傭一天,連夥計帶騾馬就要六百文,兩百輛車這可是一百二十貫,要是有這麼一筆生意,我還不樂死麼?”圓通車行的宋東家居然開始算起賬來了。
匯通車行的孔東家也跟着起鬨道:“是啊,李縣令若是有這等好事,還請介紹給我等,定會給縣令大人好處的……”
李重大皺眉頭,難道自己的判斷有誤?這夥人根本就沒僱傭天長的大車麼?
李重將王朝拉到一邊,仔細詢問王朝是怎麼得知有那麼多大車拉糧的,王朝被他問得心虛,因爲他也沒有親見,不過是聽王五和李虎兩人口述,那二人也沒數,黑夜裡只是一條車隊,數目也是估計的,誰知道會有多少?
這麼一來,李重和王朝都開始疑神疑鬼起來,車駕的數目都搞不清楚,便叫人來問,肯定是問不出來。
李重不死心,又再問蔣宋孔陳四大車行的東家,十一月二十八九左右各家都派出去多少車輛;只有蔣東家想了半天道:“生意清淡,最近的生意倒還記得,上月底統共接了六筆生意,月底的時候就二十三號出了兩輛車,還是北城李寡婦死了,他兒子僱了一輛大車拉棺材和喪禮,另外一輛車拉奔喪的親戚,要不是沒生意,這等晦氣的生意誰接?”
其他三家車行都說上月底壓根沒生意,想都不用想;接着便是大吐苦水,說什麼生意難做,稅錢能否減免延緩之類的話,弄得李重煩不勝煩,只得揮手打發了他們去了。
車行東家們去後,李重和王朝大眼瞪小眼坐在縣衙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出來好辦法了。
王朝沒辦法,總不能在縣衙裡枯坐,於是便騎着馬在街頭亂轉,看到趕着大車的人就上去問:“喂,上月二十八或者二十九的那天你在何處?”
“你這廝失心瘋了麼!”
“喂,上月二十九晚上你在揚州城吧?我好似見過你。”
“有病麼?上月二十九老子被渾家踢下牀跪了一夜的搓衣板,成心噁心爺們是不是?誰他孃的沒被渾家整治過?”
問了大半個城,以至於所有人都知道街上有個騎馬的二.逼到處沒頭沒腦的打聽上月二十八二十九的別人都在哪兒?
於是乎有閒人爭相來圍觀,幾個地痞閒極無聊,王朝不問他,他卻攆上去道:“這位爺,快問我上月二十八二十九的晚上在哪?”
王朝道:“你又不是趕大車,問你作甚?”
痞子們道:“就問一下不行麼?必給你回答。”
王朝道:“那你們那晚在幹啥呢?”
痞子們道:“回家問問你妹子就知道了。”然後轟然大笑起來。
王朝再老實,也知道這是在拐着彎的佔自己便宜了,痞子們張嘴大笑的當口,王朝拳腳相加,將這幫無聊貨打得哭爹叫媽,跑的無影無蹤。
王朝絕望了,看來是沒辦法了,想了想,他決定回縣衙向李重告辭,趁着天色尚有個把時辰才黑,連夜趕回揚州,這樣的事,公子爺不來,自己和李重是搞不定了。
王朝剛剛到了衙門附近,就見着一幫子百姓正紛紛往縣衙奔去,忙從馬上俯身拉住一人的胳膊問道:“這位兄弟,出什麼事了麼?”
那人掙脫不開王朝的手臂,急道:“你這人真是,聽說衙門來了一大幫子禁軍,個個騎着高頭大馬,一疊聲的要找李縣令,怕是要尋李縣令的晦氣,大夥兒都趕着去看呢;作孽啊,李縣令多好的人,也要倒黴了!……你快放手,我要去看看。”
王朝懵了,這是咋回事,禁軍來尋李縣令晦氣?這個時候,來的哪門子禁軍?個個高頭大馬?
王朝猛然一拍腦袋,大叫道:“公子爺來了!”趕忙揮鞭打馬,在人縫裡往前橫衝直撞,唬的百姓們躲閃不及,一個個指着他叫罵。
王朝哪管這些,策馬飛奔,很快就到了縣衙前,只見縣衙門口圍了一大羣百姓,有人還大喊道:“官老爺,李縣令是好人啊,你們可不能爲難他……”
王朝正自探頭探腦,衙門前有人叫道:“王大哥!王大哥!”
王朝循聲望去,竟然是趙虎,王朝和趙虎的關係最爲融洽,趙虎在京城護着小穗兒他們,沒想到居然回來了,趙虎既在,那麼一定是公子爺來了。
衙門裡,蘇錦正直着眼看着衙門口,咂舌道:“兆廷兄,你人氣頗旺啊,進城門問路之時,我就隨口開了句玩笑說找李縣令拿他上京問罪,就這麼一會兒居然這麼多人來護駕啊。”
李重撓頭道:“蘇兄,你這玩笑可開大了,這不是壞我名聲麼?”
蘇錦哈哈大笑道:“解鈴還須繫鈴人,看來需要我去解釋解釋。”說罷跨出衙門口高聲道:“鄉親們,本人是李縣令的朋友,來尋他有要事相商,可不是來拿他的,只是一句玩笑而已,鄉親們趕緊散了吧。”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誰信你的話,包大人在這裡沒呆幾年就被調走,好容易來了個李縣令,地地道道的清官,你們又要拿他,真不知朝廷是怎麼想的。”
蘇錦沒辦法了,只得求助李重,李重哈哈笑道:“這下沒轍了吧,今後這樣的玩笑還能開麼?”
蘇錦道:“你這是清官,若是貪官,百姓們怕是要催着我拿你呢。”
李重頓時無語,只得走上前來拱手道:“諸位鄉親,此人是朝廷派來的糧務專使蘇大人,大夥還記得上回我帶回來的那二十車糧食麼?那便是蘇大人送給咱們天長縣救急的,他跟我是朋友,剛纔確實是玩笑話,諸位趕緊散了吧,我和蘇大人還有要事要談。”
百姓們一個個張大嘴巴,原來這就是傳的神乎其神的糧務專使蘇大人,怎地這般的亂開玩笑,沒有體統,怎看都不像是個穩重之人;但既然李縣令發話了,當不會有假,衆人議論紛紛的漸漸散去,有人還小聲道:“這人年紀這麼小,看上去比李縣令還小上幾歲,怎會是什麼專使大人,莫不是李縣令也在跟我們開玩笑麼?”
“那倒不會,李縣令豈會像他這般的沒有輕重,胡亂開玩笑,真不知道李縣令怎會交上這樣的朋友。”
“……”
李重苦笑着看着蘇錦,攤手道:“看來你在天長百姓心目中的形象算是毀了。”
蘇錦呵呵笑道:“自作孽不可活,毀在自己手裡,也算是毀的值了。”
王朝好不容易等百姓散了,這才進了衙門見了蘇錦,蘇錦簡單的問了幾句,而此時也到了衙門關門的時間了,李重吩咐衙役們關上縣衙大門,帶着衆人往後堂走,早有衙役不待李重吩咐便去城中訂了酒席,衆人閒聊一會,天色擦黑之時,蘇錦和李重已經在縣衙的後堂對着滿桌的酒菜小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