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和趙桓的觀點始終一致,軍隊的戰鬥力來自於令行禁止。
爲了維持軍紀,岳飛付出了很多很多心力,而且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效。
當岳飛的軍隊走進大石塘村的時候,他看到了村民畏懼的目光,衣着襤褸的漢兒村落。
他們帶着畏懼的目光,看着鐵騎走過了村內主街,馬蹄聲成爲了大石塘村,唯一的聲音。
“他們過的很貧窮。”傅選看着漢兒身上的衣物,尤其是冬天還穿着草鞋的幼童。
這些幼童手指放在嘴裡,目光十分的呆滯,面黃肌瘦。
岳飛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你在可憐他們?他們會用自己種的糧食變成金人行軍的糧草。”
“他們長大後,會穿上戰甲,馳騁沙場,殺了我們的軍卒。到那時,他們的眼神,絕對不會這麼呆滯。反而會充斥着血色和瘋狂。”
“而這些村鎮,就是金人和我們正面對壘的底氣啊。”
傅選眉頭緊湊的說道:“他們沒有辦法,大宋之前不夠強大,無法庇佑他們,他們只能躲在金國大兵的利器之下,瑟瑟發抖,他們沒有選擇。”
岳飛搖了搖頭,說道:“那現在呢?”
“大宋的官家是仁善的,他開啓了邊關城關,若是肯走,沒人能夠真的攔住他們,大宋皇城司的察子,有多少人活躍在這片雪原上。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可以走。”
“你看那裡,那被雜碎的招牌上,是皇城司的察子們,在村內活動的痕跡,被他們雜碎了。”
“那個腰牌是皇城司的魚符,被隨意的丟在地上,你說那名察子那裡去了?”
傅選才主要到岳飛說的這些細節,他握緊了手中的長槍,皇城司的察子們,自然是死了。
他略帶不解的問道:“爲什麼呢?他們日子這麼苦了,還留在這裡?”
岳飛手中長槍一指,那是整個村鎮中,最大的一個房屋,用石頭壘起的院牆,還有紅磚青瓦房,與茅草屋格格不入。
岳飛嗤笑道:“只是他們願意這樣,被人踩在土裡而已,安於現狀罷了。”
他指的那個地方,就是維繫村裡統治的漢兒地主的家。
唯一的磚石房屋。
而不是土胚房。
彷彿應徵岳飛的說法一樣,一隻箭矢虛飄飄的從遠處飛來,插在了岳飛馬前不遠處。
那個石頭院牆上,趴着一個扎着辮子的漢兒,指着岳飛憤怒的喊道:“他們是宋人的軍隊,拿起你們的鋤頭!殺了他們!”
傅選彎弓搭箭,箭矢化作一道流光,插在了那個漢兒的腦門上,腦後金錢鼠尾的都是敵人。
這個漢兒是個敵人。
“誰敢妄動?!”傅選大聲嘶吼着。
他的吼叫聲嚇的圍觀的村民,整齊的後退了一步,他們看着鐵騎,眼神中充斥着畏懼。
傅選的目眥欲裂的模樣,成功的震懾了所有的村民。
而傅選這麼做的目的,當然不是害怕這些村民一擁而上。
這羣骨瘦如柴的漢兒,不能給大宋的鐵騎,帶來哪怕一點一滴的威脅。
他害怕的是,這些老弱病殘們衝上來,那時候一向無情的岳飛,絕對不會下饒過他們的命令。
岳飛突然笑道:“他們雖然名叫漢兒,但是說到底,還是我漢人!你!過來!”
岳飛的聲音極爲洪亮,指着一個不遠處瘦弱的漢人。
被指着的漢人,用力的吸了一口氣,說道:“小人楊靖!若蒙將軍擡舉,小人願意爲將軍執鞭墜鐙,伏侍將軍!還望將軍收容!”
岳飛之所以指着這個人,完全是因爲此人,把自己脖子後面的辮子,剪去了。
楊靖和岳飛等人一樣,都是短髮。
“何時剪掉的金錢鼠尾?”岳飛臉上充斥着笑容,大笑的問道。
楊靖說道:“前幾日!”
“可敢上馬與金人爲敵?”
“爲何不敢!”
“有膽與金人血戰到底?”
“爲何無膽!”
“可願爲大宋披堅執銳?”
“爲何不願!”
岳飛每問一句,楊靖就漲紅了臉回答一句!
他的臉色憋的漲紅,聲音在整個村落裡迴盪着。
岳飛搖搖頭說道:“可惜,你還是太弱了,細胳膊細腿,一個衝鋒,別說殺死敵人,別自己被貫下馬,那就可笑了。”
“我會騎馬!”楊靖看了看自己的臂膀,嘆了口氣,他雖然長得骨頭很大,可是骨頭上掛着肉,勉強活着而已。
這個將軍說的沒錯,自己還是太弱了。
“想要給我牽馬墜蹬的人,很多,你還沒有資格。”岳飛笑着說道,他是大宋的將軍,現在大宋就兩個節度使,新軍將軍銜,只有寥寥幾人。
給岳飛牽馬,他一個漢兒的確不夠格。
楊靖的臉上顯得極爲失落,好不容易等到了這樣一個機會,他不願意跪着死去,哪怕站着死,也比窩窩囊囊的死掉的強。
岳飛忽然說道:“給他一匹馬,送到燕京軍,最近不是在訓練新軍嗎?到那去,長長膘,若是成長的快,說不定還能趕上打仗。”
楊靖的臉色從失落變成了狂喜!他手來回抖動着,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岳飛帶着軍卒繼續向前走,走過了石頭院牆的時候,背嵬軍躍躍欲試,想要衝進院落裡。
但是卻遲遲沒有等到岳飛的軍令。
“嶽將軍!他們居然敢襲擊將軍,某將請令,殺進此處房舍!”一個背嵬軍突然高聲喊道。
這些背嵬軍倒是沒有多說什麼,舉起了手中的鑌鐵槍,指着那處紅磚綠瓦的房子,其意思不言而喻。
岳飛伸手製止了軍卒們的動作,自顧自的往前走。
傅選撇了撇嘴,啐了一口那紅磚房,惡狠狠的說道:“便宜了你們了。”
岳飛看到傅選的模樣,笑着說道:“不至於,他那個打獵的箭,疲軟無力,怎麼可能洞穿裝甲?金人走狗耳,不足掛齒,正事要緊。”
“你記一下,黃龍府漢兒村寨楊靖剪辮入伍,黃龍府民心可用。”岳飛繼續往前策馬而去。
他這一趟最主要的是搞偵查,在這等村寨地主的地頭,耽誤時間做甚?
黃龍府的村寨都有楊靖這樣的人,不是民心可用是什麼?
他之所以要進村,就是要看看金人的民心是否還在。
遼國對黃龍府等地的欺壓極爲兇殘,否則金人也不會趁勢起兵。
黃龍府的百姓對完顏家感恩戴德,但是現在完顏家比過去的耶律家有之過,而無不及,金人丟掉了他們的民心。
這一發現,也是對金之戰中重要的一點。
岳飛走了小半晌,突然胯下戰馬躁動不安,他高高舉起手來,這定是事出有因。
一個背嵬軍翻身下馬,撥開了冰雪,耳朵匐在地上,仔細聽了良久,茫然的搖了搖頭。
“嶽將軍,除了背嵬軍未曾聽到馬蹄聲。”這個背嵬軍迷茫的說道。
岳飛略一思索,笑道:“我知道是什麼了,估計是老虎吧。”
他拍馬而出,每走幾步,就觀察下馬匹的反應,沒過一會兒,居然真的找到了一頭奄奄一息的吊眼白額的老虎。
這隻老虎負傷了,看樣子是被箭矢所傷,傷口處已經潰爛,趴在雪原裡一動不動。
但是岳飛一靠近,依舊激起了這老虎最後的兇性,它猛的站了起來,對着岳飛大聲的咆哮着。
虎嘯山林。
岳飛絲毫沒有膽怯,別說這隻老虎傷成了這樣,就是它沒負傷,岳飛都不害怕他。
誰讓他現在全身俱甲呢?
若是身上沒有甲冑,他或許還會有些猶豫,甚至轉頭就走。
但是武裝到了牙齒的岳飛,自然不怵這等牲畜。
岳飛本來想搭弓射箭,結束了這個白老虎的生命,可是虛張聲勢的白老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樣歪在了地上。
岳飛走到了白老虎的近前。
“它死了。”傅選跟着岳飛走到了白老虎面前,說道。
“它肚子下有動靜。”岳飛槍尖一挑,兩個小老虎,齜牙咧嘴兇惡的看着岳飛。
“兩隻小的白額虎啊。”傅選驚喜的說道。
岳飛想了想說道:“官家近日大婚,把這老虎送給官家一隻,我的那隻不要拔牙了。給官家那隻拔了獠牙。”
“小老虎會換牙的呀,這一次拔了,還會長出來的。”傅選問出口,才發現問了一個極爲蠢笨的問題。
等到換牙的時候,是否拔牙就看官家的意思了。 ωωω¤ ttκΛ n¤ ¢○
“得,咱們這也算是祥瑞啊,白額虎可不常見吶。”傅選呵呵的笑着,從老虎母親的身下拖出了小老虎,笑着說道:“你看這兩隻小畜生,還敢瞪我!”
“不是老子心地善良,你們倆就等着死在這雪原上吧。”
傅選和兩隻小老虎嬉鬧着,岳飛騎馬繼續前行,走過了塔塔爾部,到了靜邊城之後,策馬奔回了東勝衛。
趙桓收到了岳飛的札子,春季攻勢終於敲定了方案。
不過岳飛的札子,讓趙桓有些擔憂。
塔塔爾部共有四個大的部族,居然有騎卒五萬人,善戰狡詐,又盤踞大鮮卑山裡,不好解決。
這支力量是大宋軍隊攻伐臨潢城的最大阻礙。
“倒是這隻白色的老虎,挺可愛的,岳飛也算是有心了。”趙桓看着趴在自己案頭睡覺的小老虎。
若不是額頭上隱隱綽綽的王字,旁人會以爲這是一隻貓。這會兒懶懶的趴在絨墊上,不時吐一下舌頭。
“趙都知,每天都給它,別讓它身上生了蟲。”趙桓囑咐了一聲趙英。
“誒,老臣知道了。”趙英樂呵呵的說道。
“嗷!”奶聲奶氣的虎嘯的聲音,突然傳遍了整個文德殿,沒有丁點威嚴。
“官家,新婚大典籌備好了。”宇文虛中走進殿內,看到小老虎也是一愣。
“嗷!”小老虎撲了上來,咬住了宇文虛中的靴子,宇文虛中抓着小老虎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嗷!”
宇文虛中笑着順了順小老虎的白色的皮毛,笑着說道:“知道你很兇了。”
“官家這小老虎有名字了沒?”
小老虎到了大約三五天,倒是一向乖巧,可是但凡是看到宇文虛中,就會凶神惡煞的衝上去,齜牙咧嘴咬宇文虛中的靴子。
“宇文相公,它爲何就找你下嘴啊。”趙桓笑着問道,這小老虎一直都很安靜。
宇文虛中笑着說道:“金人和遼東的老虎,從來都是勢不兩立的。完顏家成年禮要獵虎,老虎也是和金人血仇,大概是它母親教它什麼是敵人吧。”
“臣在金國久了,身上難免有些金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