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帝國對於德國是友好的,在軍事上甚至是崇拜的,但是德國作爲列強後起之秀,想要憑藉海靖的嘴巴便可以割出一塊地給德國,這顯然是不大可能——從割讓香港之後,大清帝國對於割讓土地就已經是非常敏感了,德國是很強大,但是想靠一張嘴就割地,就是號稱日不落帝國的英國也做不到,更不要說是德國了!
傅彩雲從幼時便混跡聲樂場所,幹這一行最是能夠哄人,這察言觀色的本事就是她們的飯碗,在受僱於譚延闓後,譚延闓也指導了些她如何一些蒐集情報的技巧。其實譚延闓也不懂,但是他指示傅彩雲對於那些外國外交官們的家屬和他們本人的情緒變化要注意,以此爲重點進行突破。
以譚延闓對情報工作三腳貓的理解實在是有限,而傅彩雲似乎天生就是爲情報而生,她在很短的時間內便熟悉了自己的角色,而海靖和他夫人在宴會上的反常表現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爲這個層面的情報級別已經相當高級,德國對遠東的渴求甚至超過了俄國——因爲他們沒有和中國接壤的國境線,他們不需要西伯利亞大鐵路,更不用像俄國那樣擔心自己廣袤的東部領土收到中國的威脅,德國只知道也只相信自己的實力。
大炮就是德國的語言,德國人正在等待一個契機——譚延闓非常清楚德國的渴求,但是山東作爲直隸總督的地盤,譚氏父子註定就是德國侵佔膠州灣天生的敵人,譚延闓不願意做李鴻章第二,更不願意由自己手上開割地的先河,德國和他只有一個能夠站在山東,這是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的,除非朝廷賣國!
通過傅彩雲反映海靖夫婦的狀況,譚延闓心中非常清楚德國對山東採取行動已經到了懸崖邊上了,如果中國人不給德國人機會,那很可能德國會自己“創造”機會——這種可能發生的機會很大,山東教民異常的猖獗似乎正在表示德國會鋌而走險。
針對這麼一個局面,這次新建陸軍威海衛海陸聯合演習除了要檢驗第一批新建陸軍可否成軍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新建陸軍中有一千人是直隸督標新軍混雜進來的,這些人將會和楊超率領的參謀小隊留在山東,專門應對德國對膠州灣的入侵行動。
同時譚延闓也打算讓山東巡撫李秉衡配合他,準備動用新建陸軍在山東全境進行剿匪行動。這次剿匪行動不僅是針對真正的土匪,還要對付中國教民和義和團,義和團事件就像在燒開水,作爲發祥地的山東,抑制義和團的發展也是爲自己爭奪發展的空間和時間,至於對付中國基督教民,難度雖然更高了一些,但是到底是中國人,總比對付德國傳教士要容易的多。
山東巡撫李秉衡本來是不願意趟這次渾水的,可惜譚延闓的老子譚鍾麟雖然一直在天津的直隸總督府中待着,但總督的威風照樣能夠讓他吃不消,李秉衡在看到直隸總督府幕僚手中遞過來的一封信件之後,也只有乖乖的跟着譚延闓幹,因爲那封信中關於他在山東的所作所爲若是到了翁同龢等清流黨人的手中,那後果將會不堪設想。
威海衛海軍基地建設相對比旅順口基地要晚上許多,但是作爲北洋海軍基地,這個基地的建設速度和防禦體系建設也更具現代化和大型化,若論防守一點也不弱於旅順口海軍基地。負責威海衛海軍基地建設的是德國人漢納根,這個德國陸軍大尉,是海關稅務司德璀琳長婿。1879年由德國軍隊退伍,由中國駐柏林公使館聘請來華,在天津任軍事教官兼充李鴻章副官,並負責設計和建造旅順口、大連灣、威海衛炮臺。
也許是角度不同,漢納根所設計的海軍基地防衛體系在北洋海軍來說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反彈,按照他的話來說海軍基地的防衛體系專門是針對來自海上的威脅。不過在楊超等從德國留學歸來的陸軍軍官的眼中,如果從陸上進攻旅順基地遠比從海上要容易的多,對於陸上防衛體系漢納根的設計顯然是有很多漏洞的,就算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在陸上架設籬笆木柵欄也遠不足以彌補漏洞。
楊超等人沒有來過威海衛,但是卻到過旅順口和大連灣,爲了準備這次威海衛海陸聯合演習,也曾和新建陸軍參謀部詳細研究過威海衛的防衛體系地圖。參謀部一致認爲無論是旅順口、大連灣還是威海衛防衛體系在陸上都有重大設計缺陷,如果譚延闓不在旅順口布置了大量由鋼筋混凝土構制的機槍明暗碉堡,並且使用從北洋海軍戰艦上淘汰下來的艦炮後來構築的炮臺,那從海陸兩面聯合進攻海軍基地得手的希望是非常大的,至少在旅順海陸聯合演習中就已經部分應證了參謀部的部分設想。
按照演習的進度計劃,新建陸軍中到底是乘船還是步行前往威海衛是由第一次北洋運動會的成績來決定的。因爲參謀部大換血,楊超要親自帶領擴充了四五倍的參謀部全部隨軍步行前往威海衛,順道也是考察山東的地理情況。總共一萬人的參加演習軍隊中有八千人分成三個批次前往威海衛,剩下的兩千人是乘坐北洋海軍參加演習的戰艦從天津上船前往威海衛,當然拜譚延闓名下的兩座船塢的福氣,有三艘要交工的貨船正好可以搭載剩下的士兵到達目的地。
這一次威海衛海陸聯合演習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軍機處、練兵處的大員們基本上都會要到達威海衛來參觀,因爲恭王奕訢的身體狀況不佳,屆時將會由兵部尚書榮祿帶隊,翁同龢、長麟、李鴻藻、剛毅、徐用儀等要員到達威海衛來驗收新建陸軍的訓練情況,也決定是否成軍。
按照練兵處呈奏的練兵計劃,新建陸軍從訓練到成軍至少要經過近兩年的時間,不過因爲譚延闓訓練新建陸軍的名氣太大,小站兵營天天響起的操練號聲已經引起了各國列強的注意,俄國、德國、法國、英國的駐華公使和軍事武官都是這裡的常客。不過來得最勤快的便是日本駐華公使和武官,但是日本來人都被譚延闓嚴令拒於兵營之外,不準入內參觀,並且還嚴令全軍上下不準對與日本相關人等透露訓練詳情,一旦被查出必然是殺頭一個結局。
因爲士兵和軍官們無法判斷詢問他們的人是不是和日本有關,沈靜和楊超碰頭之後決定任何新建陸軍的成員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小站兵營內部的情況,違令者斬。爲此小站兵營還破天荒的成立了一個特殊部門——接待處,專門負責外界人員進入小站兵營參觀,還要負責和外界中外報館溝通等事宜。
讓譚延闓練兵出名的不僅僅是聞風而來的各國駐華武官的拜訪,而是因爲英國人貝思福來到小站,而小站兵營接待處給他安排了三天參觀的日程表。來到中國瞭解情況的貝思福受到了譚延闓等小站將官們的熱情歡迎,在這裡貝思福不會感到任何陌生,因爲軍官們都能夠用英語進行日常對話,就連士兵也多少用英語對這個英國老頭打個招呼,這一切都令貝思福感到格外的驚奇。
現在各國列強都可以看得出甲午戰爭中大清帝國的作爲純粹是外強中乾,根本不是日本的對手,只是在俄國的強行干預下才促使日本停下了戰爭的腳步。在戰後中國朝野普遍統一口徑的“聯俄”呼聲下,作爲遠東殖民老大的英國感到自己的地位已經大大不如以前,跌宕起伏的中國政局引起了英國商界的關注,英國商會聯合會聘請海軍少將、下議院議員貝思福來中國考察商務情形。
英國商會聯合會聘請貝思福,一方面是因爲英商會認爲貝思福才華卓著,享有盛名,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商會想確知中國的文治武備能否保護英國的商業利益,因而需要選派一位“熟諳軍務之人才”。貝思福此次考察屬非官方行爲,不過英首相索爾茲伯裡曾答應以“秘密服務基金”的名義,撥給750英鎊作爲貝思福的開支。以後貝思福在北京拜見各國公使時,曾對他們說:“餘膺大英商務合衆局伯理璽天德(音譯,是英文“主席”的意思)之聘,遠來中土,博考英國在華之商業,將來何以圖存;中國之於英商,今日何以保護。行將記諸簡冊,遍視局紳。至於衆口之紛傳,皆非實事也……”
儘管貝思福是海軍少將,但是對於譚延闓所編練的小站新建陸軍還是感到分外的新奇,尤其是在三天的時間裡,小站新軍專門爲他安排的各種操練和小型作戰演習,更是贏得了他的好感。貝思福給小站新建陸軍的評價非常高,認爲小站新建陸軍已經完全達到了歐洲德國的陸軍水平。
正是因爲貝思福對譚延闓的高評價,使得朝廷開始考慮是不是讓新建陸軍正式成軍,正好譚延闓要在威海衛進行海陸聯合演習讓榮祿有了藉口。榮祿上書朝廷認爲各個軍機大臣和練兵處大臣可以趁此機會對新建陸軍進行考察,若是得體的話可由朝廷下頒詔書令新建陸軍正式成軍,然後開始下一步的練兵計劃。
榮祿之所以這麼推崇小站新軍,並且還要要求提前讓小站新軍正式成軍,也是因爲他對新建陸軍非常瞭解,更重要的是譚延闓向他進言,希望小站新軍在成軍之後能夠正式獲得番號——當然這個時代的中國軍隊是沒有番號這一說的,要說有隻能夠像“盛軍”、“甘軍”、“銘軍”那樣符合傳統的做法來給軍隊定名。不管怎麼樣,這支軍隊最後的命運是劃歸到兵部直屬的,而兵部尚書榮祿自然是這支軍隊的最高長官。
榮祿想要名聲,而譚延闓連名聲和實力都想要。新建陸軍正式成軍之後對榮祿而言就更有“知兵”之名,更有“識人”之能;而對譚延闓而言這樣他纔可以獲得擴充新軍的名分,至於榮祿將會成爲新建陸軍的最高長官,這不過是個虛名——張之洞還是漢陽鋼鐵廠的最高領導者呢,他在鋼鐵廠裡面待過幾天?有有幾天真正領導漢陽鋼鐵廠?!
給榮祿名聲,而新建陸軍的指揮權照樣握在譚延闓的手中。最重要的是通過這一次置換,新建陸軍的各級將領都會換上譚延闓自己中意的人選,而對於那些自己並不能夠真正掌握的軍官,則被剔除出來,混合最近歸國的德國留學生繼續訓練新軍。當然這些軍官也需要給他們升職,但是在譚延闓的直接掌控之下根本沒有他們自主的權力,從而給德國軍事留學生騰出空間來。
按照榮祿事先給譚延闓透露的風聲,本來在“胡景桂彈劾案”之後,新建陸軍已經成爲朝野關注的焦點,再加上中外報紙的一致好評,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都希望能夠正式參觀新建陸軍,出席這次軍事演習的。不過出於威海衛海軍基地的地理位置和以往朝廷檢閱軍隊的習慣,所以纔沒有來親自檢閱,由禮王世鐸代替生病的恭王奕訢來檢閱軍隊,當然這些人中真正懂軍事並且說話分量嘴中的還是榮祿。
榮祿的設想是在大沽炮臺來舉行軍事演習,這樣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都可以來參觀演習。不過譚延闓拒絕了這項提議——大沽炮臺海域不利於大噸位戰艦航行,在大沽炮臺進行演習顯然是不恰當的。榮祿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些,便接受了譚延闓的建議。
正當譚延闓最後一批參加演習的軍隊在海上結束了漂泊,剛剛登上威海衛海軍基地的鐵碼頭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山東發生了。
“先生,有天津的緊急電報!”早就恭候在碼頭上的楊超在譚延闓上岸之後,立刻將一封電報雙手遞了過去。
“嗯?天津的?!”譚延闓現在還有些暈船,腦子有些不大清醒。
“是沈先生來的,總督大人在上面有話,說是有叛亂!”楊超補充的說到。
譚延闓接過電報,集中精神仔細看着電報——“冠縣十八魁聯合威縣沙柳寨梅花拳首趙三多聚衆起事叛亂……”
“梅花拳不就是義和團麼?!這麼快就冒頭了?!”譚延闓有些吃驚的看着這份電報,當然現在的義和團遠沒有後世這麼大的名氣,而且也不叫義和團,而是義和拳,甚至連義和拳這個名字都混不下去改成梅花拳之類的名字。
“今天早上一個小時前剛來的電報,估計這叛亂剛剛發生沒有多長時間……沈先生那邊正等着先生你的回信,先生的意思是……”楊超恭敬的問道。
“出動直隸督標新軍,讓沈文淵不管什麼原因起事都要剷平他們,越快越好……”譚延闓有些殺氣騰騰的說到。
“可……”
“子瞻,這中間的詳情我早就知道,他們起事叛亂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情,他們反對洋傳教士是一回事,叛亂又是另外一回事,既然現在他們敢叛亂,這叛亂又發生在直隸與山東交界的地方,直隸總督無論如何也是難辭其咎,唯一的辦法便是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叛亂!”譚延闓有些陰冷的說到。
譚延闓轉身對沈靜說道:“這些村民起事並非是一日之功,洋傳教士和教民胡作非爲纔會引來這些麻煩,其實這些我早就關注很久了,這次來山東之前我也跟你說過,演習過後要對爲虎作倀的教民進行嚴厲的清算,對於傳教士要限制活動在得到切實的證據之後軟禁迴天津……本來應該可以避免冠縣和威縣這些農民,可惜他們在這個當口起事造反,要怪就怪……他們的命不好!”
“先生,這些起事的都不過是農民,平生只是因爲受人欺壓嚴重纔會如此,起事造反不過是反抗洋傳教士和教民的壓迫……”
譚延闓對楊超擺擺手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人血終究不是河水,我也並非是嗜殺成性,對付草寇慣匪自然是雷霆擊殺,至於這些農民……沈靜會知道怎麼去做的,最多是關押一段時間讓他們清醒一下,等我們這邊將教民的舊賬給徹底清算過後再放他們出來,也就沒有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