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引起市民抗議的居然還不是跟他們有關的,起因竟然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河南鄭城一個小縣城。
御史臺緊急準備了一隻監察御史隊伍出發之後,重臣們的目標,卻是再一次對準了新生的報紙。
“殿下,此報紙如此能蠱惑人心,今日之事,差點釀成大禍,老臣看,實在是不宜再發行,爲了大局出發,老臣認爲,還是應該封禁報紙纔對!”
這一次,甚至一貫德高望重的閣老沈光祚都忍不住開口了,而且跟着他,一貫順着毛珏意思的洪承疇居然也是重重一鞠躬。
“攝政王,沈大人說說乃謀國之言,今日報紙能煽動如此多人前宮情願,他日萬一攻訐朝廷,又當如何是好?況且攝政王,老臣聽說,這新聞出版總署的署長,殿下任命給了朱夫人,此命,臣……”
剩下的話洪承疇沒說下去,可是在場三十幾個重臣跟着眼神無不是閃爍了下。
勝者全拿,打進了京師城後,毛珏是毫不客氣的把六部九卿重要位置全都安插上了自己人,眼前的全都是他的遼東嫡系,如今毛氏代朱幾乎是迫在眉睫了,洪承疇不反對報紙,可他對長平來掌握這個報紙,明顯是滿腹的疑慮。
可惜,在報紙這件事兒上,毛珏卻是出乎意料的頑固,他的太知道,堵不如疏了,坐在王位上,看着一羣大臣沉吟的目光,毛珏居然是露出了一股子輕鬆的笑容來。
“今天的事兒,諸卿看起來,是件壞事兒,可是本王看來,確是件好事兒!”
“正如咱們前些天討論說的,這個報紙可以作爲輿論,監督朝廷,這作用不正好體現出來了嗎?如果不是今天這一鬧,本王與諸位還不知道這河南鄭城縣有如此橫行不法之事,今日忽視了一個鄭城,他日就可能出現成百上千個鄭城,天啓崇禎年間的教訓還不夠嗎?真正應該防微杜漸的不是報紙,而是如鄭城縣這種糜爛的問題!”
“今天,報紙的確暴露出來個問題,就是與朝廷缺乏足夠的溝通,能在不出任何亂子的情況下暴露問題,同樣是好事!今後本王決定把新聞出版總署掛靠在禮部之下,每天發行的報紙內容,刊印之前需要禮部尚書親自審覈,以防止這種朝廷猝不及防的突發事件,諸位以爲如何?”
這毛珏算是讓步了,儘管不太滿意,可也知道能在極其有主見的侄孫這兒得到退讓,已經屬於難得,沈光祚沒再接着說話。
可是洪承疇這次卻是當上錚臣,死戰不退了!滿是沉悶,他是再一次站起來,重重一抱拳,無比誠懇的拜道:“殿下,不說這今日之事是有意無意,僅僅朱夫人前朝公主之身份,實在不宜再讓她把持如此重要職位,老臣斗膽,還請攝政王另選賢能,從科舉征途出身之人選拔人才方爲上策!”
老傢伙還真和老子槓上了!
腦門上青筋挑了挑,毛珏有些惱火的站起來,可無巧不成書的是,這功夫會議室門忽然被敲響,門口值首的櫻姬急促的遞進來個黑皮本子。也知道毛珏有一套情報系統一下子,一羣重臣都收了聲,把視線落在了毛珏身上。
一年多時間,毛珏都把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洋的老底子吃的差不多了,去英國議會討論賣公司的羅伯特.史密斯勳爵是終於姍姍來遲,從地球另一邊歸來了,最近他的船在蘇門答臘那頭遭遇到西班牙人的阻截,英國佬雖然看上去不起眼兒,可卻是能攪動整個歐洲大陸的攪屎棍,還不能不管,阿德蕾娜的情報系統是配和着水師全力想辦法把他們撈出來,要不然如此重要的會議,她這個攝政王秘書長不可能不參加。
還以爲英國佬出了什麼事兒,毛珏的眉頭緊鎖,一目三行的審視着手頭的黑皮本子。
可看了兩三句,毛珏嘴角居然情不自禁的勾了起來,噗的一下樂出了聲來,旋即把那本子隨手扔給了洪承疇。
“洪卿,本王倒是希望長平她是故意的了!”
不止女人好奇心強,男人也是如此,尤其是聰明人,在一羣同僚羨慕眼巴巴的神色中,洪承疇跟閃電那樣迅速的端起黑皮本子,直接一目十行的瞄了過去,然而和毛珏的拈花一笑不同,他的神情卻是變得嚴峻了起來。
“還真是趕着了!”
“殿下,既然開明帝的心思已起,再放任的話不是好事兒!老臣以爲,必須處理掉他了!”
伸手把黑皮本子又遞給了沈光祚,洪承疇那本來就黑的面孔更是帶出了一股子狠厲之色來,凝重的說道。
雖然不像歷代君王那樣狠得斬草除根,可毛珏也知道皇權上容不得馬虎,她是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
“眼前此事,正好就是個契機!右巡道御史趙化德那面,估計有點不可靠了!我會讓阿德蕾娜派人跟着,宋卿,你也要全力關注着,這事兒既然已經鬧開,絕對不能輕易收場!”
“殿下,新聞出版總署那面?”
又把問題牽扯了回來,別的大臣正急促的看着黑皮本子,洪承疇又一次抱拳鞠躬到了毛珏面前。
這次就算他也沒有否覺的那麼痛快了,沉吟了幾秒,毛珏是輕輕敲了敲桌子,旋即櫻姬從門外再一次進了來。
“櫻,本王要派給你個任務!”
…………
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七八點鐘,幸虧毛珏當國之後,那些大明帝國森嚴的宮規被他廢除的差不多了,否則的話,一幫大臣就得被鎖在宮裡過夜了。
不過估計今晚沒人會睡得踏實,從洪承疇到宋獻策,哪怕沈光祚這七老八十的老臣都有些興奮的手直顫抖,也不知道是不是華夏的詛咒,一內鬥起來,哪怕遼東出身的士大夫也興奮的跟打了雞血那樣,令人無語。
商議了一天的陰謀詭計,毛珏自己也是有些疲憊,搖晃着從白宮三樓的會議室內下來,二樓陳嬌已經把晚餐給準備好了,打着哈欠,他是徑直奔着飯廳走了過來,可還沒等抽抽鼻子,他就已經楞在了那裡。
“你們這是幹嘛?”
“負,負荊請罪啊!”
跪在地上,雙手捧着個板子,千代姬是心虛的哼哼到,左邊長平頭都不敢擡,右邊餘樂兒則還算是有把握的縮着小腦瓜,對着毛珏訕笑着。
“哦!那千代把屁股撅起來,長平樂兒去吃飯去吧!”
“啊?憑……,憑什麼啊?”
滿是不可置信,千代姬氣急敗壞的叫嚷了起來。
“你不是負荊請罪嗎?她倆沒說啊!”
樂不可支,毛珏笑呵呵的調侃着,聽的餘樂兒一副救不了你的表情,刺溜一下就躥上了飯桌子,千代姬則跟霜打的茄子那樣,悲催的耷拉着個小腦瓜,在那兒憤憤然的嘀咕着。
“早知道不出頭了!”
本來事情在打打鬧鬧中,就要過去了,這頭毛珏把千代姬手裡的板子接過,在那兒虎視眈眈的晃悠着,可誰知道跪在右側的長平,身體劇烈顫抖了兩下之後,卻是猛然把小腦瓜磕在了地上。
“長平犯此大錯,竟然惹得數十萬人直衝中宮,實在是罪不容赦,長平懇請攝政王責罰,就,就算把長平打入冷宮,長平也絕無怨言!”
看着朱媺珿那尚且帶着點稚氣的小臉上滿是決絕,毛珏還真造的一愣,愕然的脫口而出。
“你知道了?”
“整個宮廷喧囂不止,長平如何能不知!如不是長平一年之錯……”
從小生長在深宮,身邊到處都是爾虞我詐,朱媺珿明顯顧慮的比千代姬這樣傻吃孽睡的傻妞多得多,只不過一些最讓毛珏在意的東西,她其實也被矇在鼓裡,讓毛珏心頭禁不住一鬆,旋即,他是把那板子一扔,很是鄭重的把長平拉了起來。
“來,坐!”
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或者說就是個犯了錯的孩子,長平是乖巧的坐在了他身邊,看着這妞的眼睛,毛珏難得無比認真的問道:“看到這篇報道,你的第一想法是什麼?”
“第一想法……”
咬着嘴脣,長平錯愕了片刻,旋即卻是羞愧的低下了頭:“妾身的第一想法是憤怒,天下竟然有如此敗類,憤怒衝昏了頭,我就……,這才釀此大禍!”
“憤怒就對了!”
毛珏居然是笑着一拍大腿:“知道我爲什麼要讓你們幾個經營這個新聞出版總署嗎?一方面,給你們找點事業做,人又不是花瓶,整天悶在府裡多無聊,另一個方面,你們不同於朝中那些老油條,還得牽扯着各方利益,你們刊印報紙,發至內心只有一個動力,那就是正義!”
“大明朝風風雨雨三百多年,士大夫們已經變得極度自私與貪婪了!需要些來自民間的聲音,讓他們重新拾起敬畏來,日後不可能每一屆新聞出版總署的署長都是像你們這樣的當權者枕邊人,身份這麼超然,所以讓你們來做這第一屆,就是希望你們開出個好頭來,爲日後的接班人做出這個正義的榜樣!”
“當然,如果想事情再周全以前一點,就更好了!比如今天這事兒,提前和我打個招呼,讓御史臺派出監察御史先去查,然後再在文章後面加個有關部門已全力着手調查了,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千代我是指望不上了!可全指望你了!”
“憑啥指望不上我啊?”
再一起氣呼呼的昂起小腦瓜來,千代姬晃悠着小拳頭抗議着,毛珏卻是滿臉猥瑣,邪笑着哼哼道:“屁股撅好!老爺還沒懲罰你……,唉,這不挺好的嗎?幹嘛哭了?”
哇的一嗓子哭了出來,在毛珏猝不及防中,長平不像個公主,反倒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姑娘那樣,直接把小腦瓜紮在了他懷裡,哭的毛珏手足無措,悲催的趕緊哄了起來。
“不哭不哭啊!乖!”
“求你了,我的小祖宗,別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