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珧”病了, 病得很急,再沒有下牀過。醫師們看了都說不好,“謝珧”的親生父母來了許多趟, 每次從謝珧房中出來都哭得不行。賈裕面上悲慼, 心裡存着內疚。
賈裕爲了體現自己和“謝珧”濃厚的“母子關係”, 臨時搬去了謝珧的院子, 衣不解帶得貼身侍疾。看着“謝珧”病重的模樣, 賈裕想到真正的謝珧在蜀地遭難,也不知屍骨埋在何處,她爲了包庇這狐魅想想還真有些對不起她那嗣子。
“你放心, 是個依山傍水的地方,我還給他立了碑, 不會委屈他的。”
聽着清懷的解釋, 賈裕還是有些虧欠:“總歸入不了宗廟祠堂。”
清懷恐她有心病, 便耐心與她解釋:“你當他爲何會英年早逝?是吳地山神蔣侯要尋個記事主簿,看中了謝珧, 硬將他請了去。”
賈裕信了清懷的話,過了幾日之後,“謝珧”就在清懷的安排下因病長逝。
清懷尋了根竹竿,化作了謝珧的模樣,讓“謝珧”乖乖順順得躺在了靈堂棺中。
“今年的夏至是我化形的日子, 我拖了不少時日, 再不回青丘便要晚了。”清懷落下這句話就走了, 賈裕這才曉得清懷用的是一石二鳥之計, 既爲她找了不改嫁的託詞, 又爲自己的離去找了個合理的解釋,真不愧是輾轉紅塵百年的狐狸, 到底比一般小妖聰明。
清懷走前讓她隨身帶着那一對珍珠耳墜。
“狐魅的鮫人珠是勾着原主一魂的,若是有急事,便拿着這耳墜喚我,我定當趕來。”
賈裕趁他走了之後試了一次,並沒什麼用。
果真是喜新厭舊的狐魅……這般誆她,委實不君子。
賈裕並沒有怎麼難過,她性子素來不爭,好聽點說她得過且過,難聽些便是稀裡糊塗。那些精怪大都隨性留香,來去不拘,所幸她對清懷並無情意,只是爲了明哲保身,更何況人家走後還幫她想了躲避婚事的法子,雖說只是一年,到底給了她緩口氣的時間,她可不信賈家能熬得過一年後再對張華出手。
賈家終於消停了,張華那兒卻出了岔子。人老人家張華赴宴時特意提到了與賈家的婚事,“賈家阿念乃是高德賢婦,不說一年,便是十年吾也是等得的”。
此話傳出,賈裕嚇了一跳,這老人家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沒看出來她就是賈家給他設的陷阱麼?記起那一日張華臨街攔車時看她的眼神,賈裕猜想許是那老人家真的垂涎了自己美色?這樣一想可不得了,賈裕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恁是抖了三抖。
入夏之後,連着下了幾場雨。
今日是“謝珧”的頭七,與前幾日一樣,賈裕依舊穿素服伏案練字。
這幾日她都在臨《黃庭經》的摹本,最喜裡頭的一句“重重樓閣十二環,自高自下皆真人”。這一句她單拿出來就臨了好幾遍。
正臨得盡興,她忽覺房內有人,環顧左右卻不見人影。
難道是清懷?
“你回來了?”賈裕小心翼翼問道:“此次回青丘化形可順利?”
屋內悄然,似乎一切都只是她的疑心之症。
肩膀一落,賈裕鬆了口氣,果真是她多想了。她順勢坐下,不巧卻是坐了個空,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賈裕眉睫含淚,嬌吟呼痛,只怪自己粗心大意。
椅子就在她身後,她伸手去抓扶手,想借力站起來,那椅子彷彿有靈似的往後退了一步。
賈裕怔了怔,這可並非常理,難不成椅子也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