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三)

那先生一臉鄙夷:“有些人,穿得倒人模人樣,可偏偏吐不出來象牙!無事生非!就是貪圖兩個小便宜!”

“你說什麼呢!”朱律將竹筷往桌上一拍:“敢問這位先生,你辨人也就是這般不分青紅皁白?我真替你那些學生可憐!”

“你!無恥!”先生漲紅了臉。他是個讀書人,哪裡拿得出市井潑婦罵街的樣子,一時着急反而什麼也說不出,只得搖搖頭,口中唸唸有詞:“女子難養,女子難養也!”

朱律還待刺上兩句,宋彌爾按住她的手:“好了朱律,沒事與他辯駁什麼?”

恰巧這是店家將麪條端了上來,一邊賠笑一邊道:“對不住了二位小娘子,老小沒注意保存,這才叫這餛飩肉有了味道,還請二位小娘子見諒,叫你們受罪了!那先生就是個一時嘴快,你們也別見怪啊!他啊這個人就是這樣!”

“沒事,老闆,你去忙你的吧。”

宋彌爾笑着搖搖頭。

其實這肉餿了,恐怕這桌上的餛飩都是餿的,只不過因爲宋彌爾與朱律錦衣玉食,吃得好東西太多習慣了,這味道不好的,一吃便吃了出來。而其他桌上這些人,他們恐怕從小便吃的都是這樣類似的食物,好不到哪裡去,有一點餿味恐怕也吃不出來,本來肉就精貴得很,有多少人又吃過新鮮上等的肉食呢。因此,那先生纔會覺得宋彌爾與朱律兩人不過是無理取鬧,就想多騙兩碗麪吃。而店家自知理虧,趕緊安撫,但這肉餿不餿的,他們自己也都這樣吃,要說理,一時半會兩邊都各有道理。可若是深究起來,宋彌爾這邊倒還是佔了優勢,倘若真要鬧起來,恐怕這店家這一點子名聲也就毀了,以後也甭想再有生意。

因此,店家看到宋彌爾安撫住了她身邊的小娘子,知道宋彌爾不會再深究,也鬆了口氣,面上笑容也明朗了兩分。

“主子,不是我沉不住氣,是他們太過分了!”朱律小聲忿忿道:“這璋州里頭都是些什麼人啊?個個都蠻不講理,還倒打一耙,都是怎麼教出來的?都說當官的什麼樣,這教化出來的百姓就是什麼樣,我看這璋州的州長還有各縣的縣令,恐怕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慎言,朱律。”宋彌爾搖搖頭:“以前不覺得,如今倒覺得你這性子越來越衝動了,可是因爲覺得我受了委屈,難以忍耐?”

朱律不說話。

“哪裡有多難以忍耐?”宋彌爾輕笑一聲:“你看看,我們曾經在宮裡在家中,哪裡能見到這些事情?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體驗呢?雖然我不知道如今這些體驗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但每一種體驗都是值得我們尊敬的。”

“若我們真耐不住了,難不成還不能隨時回宋家?可我們不知如今朝中形勢,難道我們要這般灰溜溜地回去,將災禍帶給保護我們的親人們嗎?不如我們這樣走走看,或許事情又會有新的契機呢?”

“主子又怎麼知道會有什麼新契機?又怎麼會有什麼契機呢?我們如今可窮得都要揭不開鍋了。主子您哪裡能過這樣的日子!”

朱律說得紅了眼圈。

“我也不知道,”宋彌爾微微聳肩:“可我就覺得,該這般走一走。好朱律,你就依了我吧!”宋彌爾竟撒起嬌來。

朱律無奈:“我怎麼敢不依主子您?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大不了豁出一條命來陪您!我就怕您受苦了。”

“這又有什麼呢?”宋彌爾挑起一柱面捲了卷吃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看,這些人不都是這般過的?不知道,我入會有多難呢?”

朱律噘嘴:“可也總不能就叫他們這般欺負了去呀!”

“朱律,這店家也並不是故意的,他們是都習慣了,哪裡如我們一般吃得出來,他已經道了歉,我們也不必爲難。不要壞了別人的生意。凡事留一線。”

朱律還待說什麼,宋彌爾挪挪嘴,指了指她面前的麪碗:“快吃吧,面都快要溶了,待會你又要吵着店家說別人面不好了。”

“哪有!”朱律紅了臉,埋頭吃起面來。

宋彌爾心中微嘆,也斯斯文文地吃了起來。

飯畢,二人起身,朱律掏出錢袋想了想,一碗餛飩四個銅板,一碗麪兩個銅板,朱律放了十二個銅板在桌上,挑釁地瞧了瞧也正在給錢的先生,輕哼一聲,轉身便走。

先生一時無話,又羞又氣,跟着宋彌爾與朱律身後出了門。

這時,卻有幾個剛從書院跑出來的幼童,嘻嘻哈哈在店門口打鬧,見着宋彌爾朱律二人出來了,一個個擠成一團你推我攘嘻嘻哈哈不知道在笑什麼。

等到宋彌爾與朱律剛好走出門來,朱律忽道:“主子小心!”一把將宋彌爾護住,往後一退,一盆爛菜梗混着泥土從天而降,倒了朱律一身!

門口那羣孩童嘻嘻拍手,哈哈大笑,陰謀得逞。

原來這羣孩童不知是誰聽到了朱律宋彌爾與他們先生的對話,回去告訴了同學們,他們便想出了這個招,要整一整這兩個不尊敬先生的人。

“先生先生,我們給你報仇啦!”

孩童笑嘻嘻邀功。

“放肆!放肆!”朱律氣急敗壞,擇身上的爛菜葉子,宋彌爾幫她拂去頭上衣上的泥土,“你們是哪家的孩童!看我不找你們父母討個說法!”朱律又轉向跟在身後的先生:“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學生!果然是教不嚴師之過!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學生!”

“你……”先生說不出話來,又看向那羣孩童:“你們……!”

哪家女子不愛俏?朱律再怎麼喬裝打扮,掩住了原本顏色,也忍不了叫人一盆爛菜扣在頭上。

“一羣沒教養的東西!”

她忍不住憤然罵道。

宋彌爾也氣極,她看着那羣仍在嘻嘻哈哈的天真孩童,盯着他們道:“都說人之初性本善,我看錯了,應該是人之初性本惡。你們不過是六七歲的孩童,成日裡想的卻是怎麼樣愚弄別人。若是今日與你們先生起了爭執的是兩名壯漢,你們還敢如此嗎?不過是趨利避害罷了!瞧着我們是女子好欺負,便可以肆意妄爲了嗎?今日有人令你們不滿,你們便扣菜葉,等你們長大,若有人不按你們所想行事,你們豈不是要給他下毒?!人之初,性本惡!見你們如今這幅樣子,將來恐怕也難有成就!”

雖然宋彌爾裡頭一些言辭那些孩童不是很懂,可大體話中的意思他們還是聽得出來,幾個大一點的當即駭住,啼哭不止,幾個年幼的也緊緊攀住大點孩子的衣衫,不知所措。

宋彌爾深吸一口氣,扶住朱律:“朱律,我們走。這般學生夫子,呵呵。”

身後那先生氣極羞極,這兩位小娘子走的時候,按了十二枚銅板在桌上,竟然不是佔便宜的人,先生本就覺得有些理虧不安,偏偏自己的學生給自己來了這一出,他很是羞愧,正想出言道歉,卻不想那位看着面黃肌瘦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卻語出驚人。先不說話語裡學問意境的高低,但是她話中的諷刺就已經叫自己更加羞愧。方纔訓斥時也氣勢驚人,連自己也不敢上前,孩童被駭哭卻是正常!卻不知是哪家讀書念字的小娘子,恐怕並不是一般的人!

可是她話裡的意思,自己雖然羞愧,當着學生的面,卻一定要辯駁上兩句,否則以後他的學生恐怕就這樣毀了!

這女子,好生歹毒!

“這位娘子,我聽你的意思,想來也是讀過書的,不知府上何處?你的先生難道不曾告訴你,人之所以分善惡,就是教化的功力。不論人之初,爲善或是爲惡。人之初善者,長於婦人之手,爲陰謀詭計之存,善於惡也;人之初惡者,悉心教化,春風拂面,惡也能善。這邊是教化,今日我未能教化好我的學生,我有愧。可你今日以言語激之,何嘗不是惡之教也?若他日這些孩童以惡行之,何不有你之故?天地萬物,一言一行皆爲教化,吾夫子教之不悟,你以惡教之竟不以爲恥?!”

“以善度之,惡亦善矣,以惡度之,善亦惡也!”

這先生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聲音顫抖,手也顫抖。那羣哭泣無措的孩童見了,紛紛上前來安慰先生,拍背的拍背,撫胸的撫胸,甚至有人在店家處借了一個碗,接了點水,小心翼翼地端來給先生……

宋彌爾見方纔還如小惡魔一般的孩童,如今卻乖巧懂事,一時之間滋味百般,又想起那先生說的一番話,也不禁想,這究竟對錯爲何?那先生錯了,那孩童錯了,難道自己與朱律就是對了嗎?還是說世間事本就沒有對錯是非,也不分善惡,不過都是人的利弊心態權衡而已嗎?

她咬咬脣,扶着朱律,看也不看那羣孩童,一步步往早上來時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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