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一)

“啊——”

“殺人了!殺人了!”

“好漢饒命啊!”

“交!我們這就交!”

場面一度混亂,都以爲山匪不過只是要錢,誰成想到他們一言不合就會殺人呢!

先頭說話的那掌家娘子和她的丈夫,已經倒在地上,脖子上碗大的傷口,鮮血汨汨從傷口中流出,很快便染紅了身下的土地,他們倆雙眼瞪得很大,似乎不明白,怎麼自己突然就這樣死了。

“主子!”朱律急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趁這會兒亂,咱們先逃出去再說!”

宋彌爾指了指前頭才走兩步,已然嚇傻了卻捂住自己嘴巴不讓自己叫出聲的那位好心姑娘:“你瞧瞧,我們就這樣走了,你對得起他們嗎?”

“可是……”朱律頗有些不管不顧的意思:“總不能真叫您涉險吧!主子!都這時候了!好心善良不僅沒用,還會將您自己給搭進去!您的命一百個她們也抵不上啊!主子!”

“不,先不走!”宋彌爾視線在死去的那兩人身上滑過,不帶一點波瀾,又看了看前方那站得整齊圍困住他們的山匪。

“主子!您在看什麼?您還在猶豫什麼?!”

“此事有些蹊蹺……”宋彌爾眉頭緊鎖。

她低聲對朱律道:“你可瞧出來了,這些人令行禁止,規規矩矩,我且問你,一般的山匪遇着眼下這狀況,你說他們會怎麼辦?”

“會怎麼辦?”朱律經這提醒,也是神情一凝:“自然是上來先哄搶一遍再說,可是他們……”

“可是他們也太安靜了些不是?”宋彌爾輕聲道:“除了領頭的那個所謂的二當家,其餘的人連一句粗話都不曾說過,你說,哪家的山匪會這般斯文?”

“況且,你再瞧那掌家娘子和她的相公身上的傷口,”如今宋彌爾瞧着滿身鮮血的死人可是半點不變色:“你且瞧他們脖頸上那傷口,利落乾脆,一刀斃命,而且那二當家一下令,就出來二人執行命令,可是乾淨利落,半點都不含糊,一刀下去,人就沒了,一般的山匪會這麼利索?”

“你先別忙着辯白,”宋彌爾擡手阻止朱律,“你且聽我說完,這樣的山匪,要麼就是落草爲王,已經形成氣候,你看他們如今劫一個小車隊就下來這麼多人,那麼山寨裡面人肯定更多,可是這樣已經成大氣的山匪,爲何這些來往儋州和兗州的商隊半點不知情?他們可該是對這一路消息最爲靈通的。”

“如果他們不是這一帶早就出名的山匪,那就只有兩個情況,一,這些人是從另外的山頭地界而來,初來乍到,可如果初來乍到,他們就敢這般有恃無恐,胡亂殺人,我看他們分明就是故意殺了那兩個人,若真是要銀子,會暴起殺人嗎?如果這般有恃無恐,那就是背後有人,兗州官員不管,那就是官匪勾結。可若是他們並不是初來乍到,又這般大膽,那就只有最壞的一種情況……”

宋彌爾慢慢轉頭與朱律對視一眼。

朱律臉慢慢變白:“主子,你說的該不會是……”

她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是,”宋彌爾反而很淡定:“我說的就是那個意思,若他們不是初來乍到,這般令行禁止,一刀斃命,鬆散有序,大組織行徑,他們只可能是授命於別人的士兵。”

“不可能,誰給他們這樣大膽子?!”朱律半是喃喃半是疑問。

“你還記得方纔查看我們馬車的那個山匪嗎?你可曾注意他的動作?那個二當家第一次下完命令,那山匪雙手微動,看上去竟是像要行禮,後來他下了馬車,雙手也是微微一動,這更像是下意識的反應,只有常年累月都聽令行禮,纔有可能有這樣的反應——我就是從這一點判斷的——更何況,他們哪裡像山匪?哪裡有一人三十兩的山匪?哪有又有多說兩句話就殺人的山匪?若是那樣暴亂成性,又怎麼會這般行動有序?這根本就是處處矛盾。”

“可是主子,您方纔說的那個猜測,也太匪夷所思了,難不成是儋州馮家?可這已經是兗州境界了,這兗州的官員,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兗州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所以我才說,留下來靜觀其變,如果真是官匪勾結,你覺得憑我們兩人,真能逃得掉嗎?我想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宋彌爾呼出一口氣,眼看它瞬間變成白色霧氣:“說不定,還與這天氣有關。”

“天氣?”

“南方什麼時候這般冷過?你覺得普通百姓能好好過完這個沒有準備的冬天嗎?朱律,我們留下來看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可是主子,您要以身涉險......”朱律心中仍舊是不同意。可宋彌爾已經肅了臉:“朱律,還當我是你主子嗎?怎麼,如今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朱律心中一凜,這些日子,她與主子二人一起,有的時候逾矩一些主子也未曾說過什麼,自己竟然差點忘記了本分,這樣的自己,與曾經主子最器重的清和又有什麼區別?曾經,主子最看重的並不是她與浴蘭,而是從主子記事起便陪在主子身邊的清和,正因爲這樣,主子待清和格外寬和,很多事情也會與清和商量,漸漸地,清和便忘記了自己應該有的身份,最終讓主子惱怒。

主子是一個特別好說話的人,但前提是,記清楚自己的身份。

思及此,朱律連站姿都收斂了幾分,低下頭不敢再言。

果不其然,那一頭山匪們已經將商隊交出的財物清點完畢,商隊衆人臉上都帶了些笑顏,以爲破財消災,終於能被放走,豈料自稱二當家的山匪大刀一劃:“兄弟們,將諸位請上山去!好好招待!”

“爲什麼?!”

“大爺!不是說好要放了我們麼?”

疑問猶自響起,那二當家回頭一瞪,將大刀在衆人面前一橫,商隊衆人便徑自縮了縮,先頭出生的尤二娘子與她相公的屍體還橫在路上呢,前車之鑑,他們再也不敢多話,自暗自祈禱,老天有眼,這些蠻橫的山匪能放過自己這些人。

山路崎嶇,商隊百十來人一人栓一個,被繩子牽着,在衆多山匪的看護下,搖搖晃晃走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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