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不得無禮！”
慧昶皺眉道。
“既然娘娘通曉世理，也願意對奴婢開誠佈公，那麼，奴婢就壯着膽子問一問娘娘了，娘娘是不是早已經忘記了自己也是湘人，是不是，因爲這宮中的榮華富貴，早就想擺脫這個身份了。所以，爲了穩固自己在宮中的地位，便不惜犧牲同胞，便是被侍衛侵犯，死了一兩個女奴，娘娘也是不在乎的。”
楓天閣奴所裡的悲慘，讓小七氣不打一處來。
很顯然，美姬過的通透，宮裡的一切，她都是知曉清楚的。
可是，她聽之任之，放任慧昶與侍衛之間的交易，其實，不過是用奴籍來買通侍衛，保證她的地位罷了。
只是爲了一個出行方便，就能將十幾個女奴推向深淵，小七不敢想象，原來眼前的美姬，看似柔弱，心底裡藏着怎樣可怕的惡魔。
“小七，你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一個奴籍，怎能在娘娘面前無禮。”
“沒關係姑姑，你讓她說下去。”
“我與素練不是血親，但是她救了我的命，護我周全，我便將她當成親生妹妹一樣看待。人人都道娘娘是湘人，可是對於娘娘來說，這湘人的命格早就已經成了前塵往事。娘娘現下是宮中的主子，與我等湘奴怎能相提並論。以娘娘的心智和策謀，將來的路還有很長，實在無需犧牲奴籍以保自身周全。”
小七深吸一口氣說：“在這宮裡，娘娘最缺少的就是人心。人心所向才能事半功倍，可若是連人心都丟了，那麼就算娘娘憑藉自己的實力走到了高位，又能如何呢，要知道登高跌重，沒有人在娘娘背後支持，到時，勢必是要粉身碎骨的。”
小七的語氣強硬，絲毫沒有一個奴籍的畏懼。美姬收斂了笑容，嚴肅地看着小七，似乎在揣度她方纔說的話。
“不知娘娘是否已然知曉，楓天閣一直是奴籍心中所向，楓天閣奴所的職位，最高的叫上了數兩銀子了。便是坤靈殿和太后娘娘那邊，也沒有這樣的價錢。只因爲娘娘是湘人，在奴籍們的心中，娘娘定是會向着她們的，所以，即便是要向管事內監壓契借貸，也要想方設法來伺候娘娘。可是真相真的是這樣嗎，在娘娘這邊，是不會有性命之憂，可卻是真的活着嗎？娘娘應該早就知道，奴所裡十幾個女奴都是怎麼生活的吧。”
慧昶皺眉：“娘娘千金之軀，怎能時刻關注奴籍怎麼活。小七，到底是淳于嬤嬤太嬌慣你們了，才讓你這般不懂規矩。回頭我定要告訴你的嬤嬤，讓她好生管教你們一番！”
然而，美姬關注的重點卻是：“銀子？怎麼，來我楓天閣伺候，還需要行賄了嗎。”
宮人和奴籍的任命，在掌宮的職權範圍內，美姬看向慧昶，慧昶低着頭，眼神飄忽，一看便知道，這份錢是進了她的錢袋了。
不過，美姬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只是一點額外的收入，她是不會計較的。
她也知道，楓天閣的女奴已經成爲了侍衛們的玩物，淳于敏從進了楓天閣伺候的那天，就已經告知她了。
她沒有理睬。
她又能怎麼理睬呢。
侍衛是大楚的侍衛，他們是有官籍在身的，隨便哪一個都是不能得罪的。
她比不得宮中其他的良姬，是官家小姐出身，有母家的官爵傍身，侍衛們都是打心底裡敬重。
她在宮中，就是一顆浮萍，隨時都有可能被吹散到角落裡，自生自滅。爲了穩定住自己的地位，少給自己惹麻煩，她有心斥責卻也不敢行事。否則，僭越犯上恃寵而驕，隨便哪個罪名都會讓她在宮中的日子更加難過。
爲了不相干的人，她實在犯不上。
“娘娘，死一個如意，還不能給娘娘敲上警鐘嗎。如意的死，也是娘娘的無能。若是鬧大了鬧開了，那便是娘娘束下不嚴，依舊是沒完沒了的指責。死一個奴籍，不能穩固娘娘的地位，可若娘娘能得到奴籍們的擁護，那確是能給娘娘帶來無數裨益的。”
慧昶還要繼續斥罵小七，被美姬攔住了。
美姬輕挑起眉梢：“說下去。”
“奴籍是王宮中最不起眼的一類人，可是，卻也是不可缺少的羣體。各宮的奴籍，良姬可得到十餘名，王后的宮中則是又四十到五十之多。這還不算上各尚宮局和宮中各處的粗使奴籍，人數衆多，分散頗廣。倘若這些人，都能心向娘娘，以娘娘的話爲己任，那麼，娘娘日後在宮中的路途，將會平坦許多。”
“糾結湘人，那是死罪！雲歌，你是想害死娘娘！”
“何須糾結，只要從心底裡向着娘娘，這就足夠了。讓她們知道，關鍵時刻，只有娘娘是維護她們的，只有保護了娘娘，才能讓她們活下來。求生是人的本性，爲了活下去，她們會對娘娘忠心耿耿的。如此耳目衆多，娘娘還擔心，旁人的加害嗎？就算是旁人有了歹心，娘娘也能第一時間知道，更是多了幾分安心。”
美姬慢慢地轉過身，看着眼前的風景，思考了一會兒。
看得出，小七的建議讓她心動了。
她最缺少的就是幫手，慧昶固然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可到底她們還隔着一層關係，她也不能保證，這個老謀深算的姑姑能爲她效忠多久。
可是，奴籍就不一樣了。
她們的身份和命數，決定了她不需要任何手段，就能得到她們的誓死效忠。
這個買賣，怎麼看怎麼划算。
“奴婢知道，娘娘顧慮衆多。其實奴婢，也只是可憐奴籍，不想我們朝不保夕。奴婢身處夾縫，就更加不能讓妹妹素練再生活在恐懼之中。能入宮爲奴，奴婢覺得慶幸，若能再給素練找到一個出路，那奴婢便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小七在美姬的身後，慢慢地跪下：“奴婢請求美姬娘娘能護所有奴籍周全。”
“你怎麼又跪下，快起來。”
美姬心動了。
小七看着她，目光堅定地說：“奴婢知道，要想完成這份大計，宮中唯有一人能夠做到。”
“誰。”美姬蹲下身，要扶起她。
“淳于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