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終於停了。
四下也終於安靜。
陸新月望着地上三具屍體道:“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人追來?”
白雲飛道:“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有人追上來了!”
陸新月又望着他。
白雲飛道:“九如天、單小樓、銀雪來被我們殺死,按我的計算,金澤林和蘇長貴應該還在紫禁城,他們既然費了這麼大的心血設計了這樣一個李代桃僵的陰謀出來,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此時他們一定在紫禁城冒充皇上處理後事,而辛夢來一定在追擊諸葛先生的途中,我們現在可以安全的離開這裡了!”
說完,他拾起了地上的暗夜流光劍。
陸新月默默的看着這把引發了無數風雲的名劍,道:“我現在才知道,這劍上的秘密其實關係到皇上!”
白雲飛點點頭,道:“也關係到十一郎!”
陸新月道:“可是我不懂!”
白雲飛忍不住笑道:“你還有什麼地方不清楚的?”
陸新月道:“這件事其實從一開始就與你無關,可是到現在,我總覺得這把劍與你的關係最大!”
白雲飛有些驚訝,道:“哦?”
陸新月道:“別的我不敢說,但這劍一到了你的手上,它好象就找到了自己的主人,紫禁城你奪劍,後來受傷後這劍產生悲鳴把你喚醒,這些都說明了你其實與這把劍的關係最大,你究竟是什麼人?”
白雲飛嘆了口氣:“我只不過是個浪子,一個沒有家的浪子而已!”
陸新月道:“那,你究竟與這把劍有什麼關係呢?”
白雲飛凝視着她,道:“這重要嗎?”
陸新月怔了怔,道:“那什麼又纔是重要的?”
白雲飛低下頭,看着鋒利的劍身,喃喃道:“假劍也好,真劍也罷,暗夜流光劍五個字,已經有太多的人爲它流血而死,我唯一要做的,就是讓它消失,完成我朋友的託付!”
陸新月道:“你要毀掉這劍?”
白雲飛道:“這劍無法毀滅,只能永遠的消失!”
陸新月愣道:“你真要把它帶去天劍山?然後扔下大海?你捨得嗎?”
白雲飛沉默了好一會,道:“皇上說得好,天下莫爭之劍,絕非殺人之劍,此劍離開我很久,但現在卻染上了殺氣,是爲劍客所不取,真正的劍道,在乎人的修爲,修爲越高,劍法就越強,而不在乎於神兵利器!”
陸新月忍不住道:“什麼意思?”
白雲飛笑了笑,道:“我的意思就是,一把劍根本不就在於這把劍是怎樣一把劍,而在於使用這把劍的人,連十一郎那樣的劍客都不要這把劍,事實上,這把劍本身的意義就不大!”
陸新月道:“我明白了,這名劍的價值也許永遠都沒有你對朋友的承諾大,對嗎?”
白雲飛讚賞的看着她,道:“劍沒了,還可以再找,但朋友失去了,就永遠無法再找!”
陸新月忽然道:“你現在要去天劍山?”
白雲飛道:“是的!”
陸新月道:“我跟你去!”她不待白雲飛說話,又繼續道:“以後無論你去什麼地方,我都跟着你,好不好?”
說出“好不好”三個字時,她的頭擡得很高,聲音也很大,口氣也一如既往的堅決,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平日裡冷冷的表情慢慢的變得柔順起來。
白雲飛驚訝的看着她,他似未想到她竟然如此有膽量,也如此堅決。
他的意識裡,女人不應該這麼主動,這麼男子氣,可是他現在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己這種想法錯了。
人類追求愛情,有時候正如劍客追求劍道那麼狂熱,但是唯有真誠用心的人才可以達到目標的顛峰,就好比一個真心追求而不顧世俗看法的人,這樣的人總是比那些活在別人眼中的人更能接近目標。
白雲飛心中雖然這樣想着,但口中還是道:“你知不知道?”
陸新月疑惑望着他:“知道什麼?”
白雲飛指着地上三具死屍,道:“你看,現在又死了三個人,下一次,死的很可能就是我們!你若是跟着我,恐怕後面的苦頭有得你吃!”
陸新月點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這麼問你!”
“哦?”白雲飛更驚訝了。
陸新月喃喃道:“暗夜流光劍帶來的,只有殺戮和鮮血,我辦案七年,從來沒有哪一件案子比這一件更驚人更可怕,下到走馬販卒,上至聖明天聽,無一不是一路陰謀和仇殺,也許正如你所說,下一次,死的人很可能就是我們!”
白雲飛看着她恍然的表情,忽然明白過來。
生命已變得如此卑微,如此死不足惜,經此一戰,也許是他們最後的時光,也許是最後一次相聚,此刻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就像他當初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對過去和將來,他顧慮什麼呢?顧慮又有用嗎?不如隨心所欲,不如快意恩仇。
白雲飛盯着她,道:“你真要跟我走?”
陸新月看着他,用力的點點頭。
白雲飛道:“你以後都跟着我?”
陸新月道:“恩!”
白雲飛點了點頭:“那我們以後就一起走!”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陸新月也輕輕的靠在他的懷裡,這是他們第一次擁在一起,他們就相互依偎着坐在冰冷的地上。
沒有狂風暴雨、沒有電閃雷鳴、沒有海誓山盟、沒有刀光劍影,
在這一刻,劍與情、生與死、是與非都變得毫不重要;在這一刻,江湖已然不在,天地間只剩下這一刻的空靈。
生命,本就是爲這一刻而存在!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陸新月的頭輕輕的倚在白雲飛的肩上,她喃喃的說道:“你知不知道?”
白雲飛輕輕的摟着她,道:“知道什麼?”
陸新月道:“除了你以外,我將來不會讓別的男人碰我一下,如果有人碰我一下,我就立即去死!”
白雲飛笑了,笑容顯得既感激又有些難過。
他知道她剛纔爲了自己,不惜犧牲色相用計殺死了單小樓,一個女人爲了一個男人情願做這樣的事,那個男人如果還不懂得珍惜她的話,也許那個男人真的連個死人都不如。
白雲飛輕輕的撫着她的髮絲,心裡說不出的憐惜,他暗暗的下着決心,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傷害或是委屈,他要承擔起保護她的責任。
每個男人本就應該承擔起保護自己女人的重任,白雲飛一向都這樣認爲,他柔聲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的!”
陸新月擡起頭看着他,溫柔的目光中充滿了愛慕:“我知道,無論什麼樣的困難,你都有法子解決的!”
白雲飛笑了笑,道:“你就這麼相信我?”
陸新月也笑了,道:“你這一路上不知解決了多少的困難和麻煩,遇上你的對手一個個都敗下陣來,別說相信,即使不相信你都很難!”
她不笑還好,笑起來的時候尤其的動人,就像這黑夜已變爲豔陽天,滿山的鮮花都全部綻放,白雲飛簡直看得癡了。
陸新月的臉微微發紅,她羞得立即把頭埋到白雲飛的懷抱裡,她就像條波斯貓一樣蜷縮在他懷中。
許久,白雲飛忽然道:“你的傷好點了嗎?”
陸新月這才擡起頭,道:“已經好了很多,幸好九如天的掌風並不強,如果換成是單小樓的劈風掌就糟了!”
白雲飛點點頭:“我們再休息一會就準備出發吧?”
陸新月道:“你的腿……”
白雲飛道:“我沒事,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陸新月道:“什麼事情?”
白雲飛道:“你猜猜,皇上他們現在此刻在何處?”
陸新月愣了愣,道:“也不知道先生和於統領會把他帶到哪兒去?”
白雲飛沉吟着,道:“我猜測,他們一定在天劍山!”
陸新月驚訝道:“哦?”
白雲飛點點頭,面色嚴肅道:“十一郎託付我將來一定要把這劍從天劍山上扔下海去,我如果沒猜錯,十一郎不但和皇上有很大的關係,而且天劍山也關係着皇上的秘密,不過這其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具體的秘密我一時也無法想通!”
陸新月肅然道:“說不定蘇長貴他們也想到了這一點!”
白雲飛看着她笑道:“你現在也明白了!”
陸新月嫣然道:“都是跟你學的!”
白雲飛道:“這裡到天劍山還有一天的路程,我們要趕在蘇長貴他們之前到達那裡,否則皇上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陸新月遲疑道:“你爲什麼要保護皇上?”
白雲飛笑道:“我並不是保護他,我只是覺得朝廷如果讓蘇長貴那樣的人來控制,這個國家未必還是個國家!”
陸新月默默的看着他,道:“將來我一定會退出六扇門,以後都跟着你!”
白雲飛忍不住笑道:“跟着我一起去開鐵匠鋪嗎?天天打鐵?我鑄劍,你鑄飛針?”
陸新月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白雲飛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