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初意以爲自己聽錯了,再次確認道:“要在城北那修運河,建碼頭?”
方至誠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李觀年是個大方豪爽的性子,“我在碼頭聽見幾位大人商討得真切,應該八九不離十了。前陣子水上猖狂的匪徒被擊殺了,也由此牽出來不少事。如今那沒有碼頭的城鎮皆要申請建碼頭,以安民心,拉近貧富懸殊呢。”
李太公爽朗大笑,“如此一來,我們這地界便會越來越繁華了。”
楊初意細細斟酌,冷靜指出其中關鍵點,“能建成自然好,可這是個勞民傷財的事,只怕沒那麼簡單?別到時候要問大衆捐錢或是徵徭役吧?”
在場的人除了李觀年,其他人皆是一副勝利的笑容。
李觀年心下佩服,“至誠媳婦可以啊,他們說你有見識有能耐,定能一言指出要害,我不信,他們非要和我對賭,合着你們陷害我呢。”
楊初意笑笑,這李觀年倒是像李太公的脾性,承認別人的優秀和自己的問題都是坦蕩蕩的。
黃老二樂呵道:“不過叫你認罰幾杯水酒,又不叫你丟醜失銀子,你喊什麼喊。”
李觀年也開起玩笑來,“喝酒不得整治出一桌好菜來呀?這麼光桌子喝酒有什麼意思囉。”
“嘿,你個李老大,你好不容易回趟家,你爹孃爺爺還能少你幾隻雞還是怎地啦?”
“就是就是,別以爲我們不知道,這是變換法子想叫我們拿菜來呢。”
李觀年大方承認,“出門在外,最惦記的就是家鄉風味了,你們要是主動拿了來,說不得我越發惦記得狠呢。”
男人之間的情義更爲直白豪爽,鬧上幾句,便拉近了距離。
不知誰提及楊初意廚藝了得,方至誠笑賠了兩道菜才被他們放過。
李太公笑着等他們鬧開了,鬧暢快了,才言歸正傳,“觀年,你同大家交個底。”
李觀年喝了杯茶,才繼續剛剛的話題,“修運河茲事體大,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內幕消息,但勞民是肯定的,你們各家做好準備奉獻體力吧。”
李村正點點頭,“到時候肯定會有文書通知下來的,如今春種吃緊,想來過了穀雨或小滿,這事便明朗了。”
李太公連忙提點衆人,“你們各家都勤快點,哪家還沒插完秧的,或要補秧苗的,都催着點。再者把地整好,別到時候來不及種紅薯和玉米。”
“知道了!”大家都整齊應下。
李村正認真叮囑:“沒出公文的事別大嘴巴說出去啊,等會弄得風風雨雨的難收場。”
大家點點頭,轉頭又說起別的事來。
楊初意疑惑,叫她來就因爲一幫男人打賭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一語中的?
方至誠只一眼便明白身旁之人心中的疑惑,側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本來還有別的事,但是現在人太多了不好說,你要是覺得吵哄哄的,我尋個藉口讓你回家好嗎?”
楊初意好奇,“什麼藉口?”
方至誠低聲笑了,笑得如沐春風,壓低過的嗓子充滿磁性,“他們不是說了你廚藝了得嗎?我說你回去整菜不就行了。”
楊初意頓時便明白了,語氣頗爲俏皮,拉長聲調調侃他,“哦~,想被別人誇呀?”
“纔不是,我就是,”方至誠想了想,乾脆大方承認,“就是想讓他們知道,我媳婦是世上最好的,誰家的都比不上。”
他這麼直白,倒讓楊初意感到難爲情,“你別亂說啊,你門都沒有出過就敢說這樣的大話,別叫人家笑掉了大牙。”
方至誠極其自然脫口而出,“你就是我的天下呀。”
楊初意抿脣低頭甜笑,明明想罵他油嘴滑舌,可心尖的甜蜜卻不斷蔓延。
黃老二眼尖瞧見了,忙打趣道:“哎哎哎,你們小夫妻真是的,這樣就沒意思了啊,我也回去叫我婆娘來,看看我們是怎麼恩愛的。”
方至誠不露痕跡側身將楊初意護在身後,一本正經開始編,“我們正商量要回家炒兩道好菜過來,你們起鬨的話就作罷了啊。”
“那怎麼成呢?!你休想躲過去!”
“就是就是,你這不出菜,我們喝酒不就少了點意思嘛。”
黃老二戲謔道:“會不會說話啊你,那是少一點嗎?根本就是喝酒都沒意思了!”
其他人開始起鬨,“黃老二,會說話你就多說點,我們全靠你了。”
李太公咳了一聲,楊初意以爲他是來阻止這幫漢子的,哪曾想老人家是來揭短的。
“阿誠媳婦,去挑兩隻雞料理料理,你不是說我們家雞肉的味道是最好的嘛。”
楊初意捂臉,黑歷史啊。
方至誠連忙出聲討饒,大家又揶揄幾句,這才說起了別的話題。
楊初意整理好了表情,起身朝衆人禮貌點點頭,纔想告辭回家,卻被李嬸拉住了。
李嬸對着衆人笑罵道:“你們也不怕臊了人家小媳婦的嫩麪皮,還有啊,我們家早備下酒菜了,哪用得着她出菜。再亂說,待會叫你們光吃草,沒肉也沒酒!”
衆人裝腔說不敢不敢,笑鬧一場,更加歡樂了。
李嬸將人拉進廚房,“阿誠媳婦,嬸子一個整治不過來這麼多菜,你幫幫嬸子成不?”
“嬸子別這麼客氣,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李嬸心裡有成算,配菜早準備齊全了,兒子喜歡的菜她得親自上手,其他的看着分派一下。再則兒媳婦殺雞去了,叫楊初意一會弄個新鮮的便成。
楊初意微笑點頭,幫忙做了兩隻醬油雞,再炒幾道下酒菜,見他們喝酒鬧哄哄,便先回去了。
家裡方新桃正處理蕨菜,楊初意眼見處理得辛苦,直接把頂上的小卷心全切了,這樣省事。
方新桃有些心疼,“嫂子,這能吃的。”
“我懶得費那功夫,再說了,那裡頭絨毛最多,何必貪這一兩口。”
方新桃想想也是,起身去生火。
楊初意先把蕨菜拿去清洗即便,再焯水,過冷水後泡一到兩天,勤換幾次水再撈出,大的撕開兩半,再簸箕上攤開晾涼。
再看看中午蒸過後通風曬的金銀花,只覺得家裡滿滿當當的都是寶。
小虎提籃而至,“嫂子,我奶奶叫我來給你送刺芽菜,我嘗過了,一點也不苦,可好吃啦。”
“謝謝小虎,一會你回去替我謝謝你奶奶哈。”
楊初意接過籃子,從裡面拿出兩碗菜,一碗涼拌刺包芽,一碗臘肉炒刺包芽。
“我奶奶說不用謝。”
楊初意從桌上拿了兩大塊紅糖發糕裝到籃子裡,“小虎跟我們一起吃飯吧,一會再回去。”
小虎搖頭,“爹不在家吃,家裡菜多,我今兒個就不留在嫂子家吃飯了。”
“那你明天過來吧,明天我們嚐嚐新的吃食。”
小虎眼睛亮晶晶的,快速應了,“好,我一定來!”說完便邁着興奮的小步伐回家了。
楊初意出門,見小寧和小磊蹲在菜地裡,上前一看,原來是挖蚯蚓和抓蟲子餵雞。
看着蠕動的蟲子,她心裡一陣哆嗦,忙道:“別弄了,快洗手準備吃飯。”
“好!”
楊初意轉身回家,身後是雞羣爭搶食物的撲棱聲。
小磊問:“哪來的刺包菜?知道嫂子不愛吃,我們今天見了都沒采呢。”
“剛纔小虎送來的,說是黃奶奶親自處理了,不苦。”楊初意吃了一口涼拌的,發現味道還不錯,沒自己上次做的那麼苦。
方新桃仔細一瞧,這才恍然大悟道:“上次二哥找回來的那種要苦些,這個是沒那麼苦的。”
楊初意不懂分什麼白皮紅皮的,好吃多吃點便是了。
飯後她將茶泡果拿出來分給他們當飯後水果吃。
天黑了方至誠才被人扶着回來,楊初意嫌他一身酒氣,才說要趕他去和小磊睡,哪知大門一關,這人便醒了。
楊初意好笑睨了他一眼,“演技不錯。”
方至誠目光有些迷離,說話語速變得很緩慢,“他們喝得太兇了,我喝不過又逃不開,只能出此下策。”
“行了,洗澡去吧,臭死了。”
方至誠動作慢悠悠的,可該做的事一件不落,找衣服,換木屐子,見楊初意給他打了洗澡水,還朝她傻笑了幾分鐘。
楊初意嘆氣,輕推催促他,“快去啊。”
“好,那你回房等我。”
洗漱過後人會清醒一些,方至誠這才發現楊初意一直在廳裡等他,那醉酒的暈乎感又漫上心頭,似乎比剛剛還要重些。
“意娘,你怎麼還在這?是不是在等我啊?”
楊初意沒說話,拉着他回房躺下了。
方至誠將人抱在懷裡,溫聲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觀年哥說的另一件事?”
“別明知故問。”楊初意心裡已經有了猜測,只等謎題解開。
果然,她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