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月夜,月光格外皎潔。雖然只是月末的一溜殘月,站在光宅寺,仍能真切感受那潔白光輝的清麗。
只是周圍冷至極點的空氣,讓這皎潔清麗的月光,又多了幾分冷血的意味。
“呼!”... “呼!”...“呼!”...
月光下,沉重的呼吸聲拋擲在暗夜的空氣中,與這幽靜的月夜顯得格格不入。
僅僅只是堅持了十個彈指的時間,杜慎言便覺得自己的氣息和四肢已然沉重如鉛.
而身後的白居易,由於中毒,狀態更差。
被訓練有素、戰力強悍的神策軍組成戰陣立體圍攻,饒是這個時空的頂尖武藝強者,亦不可能有獲勝的僥倖。
南方哄亂的打鬥聲隱約傳來。
杜慎言知道,那是張議潮他們率領五十多名遊奕營將士,突破層層阻攔,拼死殺來營救所發出的動靜。
從聲響的強度看,他們殺到這裡尚需一刻鐘。
但他和白居易在這立體式的層層圍攻下,能否再堅持十個彈指,杜慎言都沒有把握。
只是不到三個呼吸的短暫調整,周遭的神策軍再次圍殺而上。
層層疊加的無數箭矢破空聲在頭上轟鳴。
大量制式長槍的槍尖擠壓在一起,在月光映照下發出幽冷寒光,朝着杜慎言和白居易急速穿刺而來,彷彿下一個瞬間就能將二人扎出無數血洞!
“啊!”
杜慎言嘶吼着用手中九尺陌刀劃斷一排槍尖,打斷一批箭矢。
但更多的槍尖和箭矢在下一個瞬間又立馬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密密麻麻,無窮無盡!
更糟心的是,剛剛的一批箭矢,已經有幾支突破了他的防禦,插入到他的身體中。
雖然並未傷及要害,但這傷勢也足以遲緩他的動作。
這樣的情況下,他的抵抗變得更爲艱難。
杜慎言的落敗,彷彿只是時間問題,而且這時間應該不會很久。
“我不能輸!我不會輸!”絕境中,內心的一聲嘶吼狂暴而起,衝上雲霄!
逆境中絕不放棄的堅韌,是他區別於同齡人,甚至區別於絕大多數普通人的特有品質。
忍受着身體上箭傷所產生的撕裂人體組織的劇痛,杜慎言發出如獅吼般的怒吼!
他將三支深入骨髓的箭矢瞬間折斷,怒睜的眼眸發出冷厲的光芒。
單手持握拖於地面的九尺長刀,在月光映照下發出幽冷而恐怖的寒光。
杜慎言一瞬間爆發出的如山嶽壓頂般的駭人氣勢,讓周遭正在圍攻的神策軍兵士都不由自主的心中爲之一震,進攻的節奏也不約而同慢了下來。
“繼續進攻,他們撐不住了!”
現場的一名神策軍將領發現了不對勁,用聲嘶力竭的怒喊重新鼓舞己方暫時受挫的氣勢。
在他的催動下,神策大軍果然再度發動對杜、白二人的立體圍攻!
杜慎言以陡然爆發的山嶽氣勢所獲得的優勢,在一瞬間就被對方消解殆盡!
但這也在杜慎言的預料之中,他本就沒有奢望能通過一時的氣勢爆發完全壓制對手。
他只希望能以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忘記傷痛、重新振作,讓自己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重新迴歸到亢奮的最佳狀態中。
一切依靠自己,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在自己身上,是杜慎言不變的人生信條!
“也許今日你們能殺死我,但你們一定會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一定會感受到徹底的絕望和傷痛。”
“想要殺我,就要做好承受痛苦的準備,因爲,我將是你們這一生的噩夢!”
杜慎言此時已完全陷入了一種忘我的癲狂狀態,在這樣的狀態下,傷痛、輸贏、生死、天下以及這宇宙中的一切都已和他毫無關係。
他所想要的,只是幹掉每一個膽敢上前向他挑戰的人!
他已經完全化身爲一臺恐怖而高效的殺戮機器。
相互疊壓的神策軍屍首,在杜慎言四周不斷壘高。
很多神策軍士卒不得不將同袍的屍體拖走,才能發起進攻,這反而遲滯了神策軍總體上的進攻凌厲程度。
本已是一方強勢碾壓另一方崩潰在即的戰局,轉瞬間變爲勢均力敵僵持的態勢。
這出乎了所有在場神策軍將士的預料。
杜慎言所表現出來的超級強悍的戰鬥意志和近乎無敵的武藝功底,讓即使作爲對手的一衆神策軍都不得不心下歎服!
“這人實在太厲害了,面對我們上百倍人數優勢的立體圍攻,受傷之下竟然越戰越勇,簡直是匪夷所思,如若不是親眼見到,我還以爲自己在做夢呢!”
“聽說這人是我們左神策軍執戟司的一名八品執戟,喚作杜慎言,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和南衙的反賊混到一起了!”
“你看那和他一起並肩作戰的白居易,就是南衙反賊的頭!”
“此子如此年輕,竟然稀裡糊塗和南衙反賊混在了一起,着實讓人可惜!”
“如若不是這麼糊塗,繼續在神策軍執戟司發展,那今後的前途絕對不可限量,現在,可惜了!”
“咳,想這麼多幹嘛,路都是自己走的,輪不到咱們替他憂慮。”
“我現在只想趕快把這些煩人的南衙餘孽全部掃滅,今天從早到晚折騰了一日,竟然還是這般沒完沒了,這破差事,什麼時候是個頭!”
“這些南衙賊人都是老鼠嗎,感覺怎麼殺都殺不乾淨!”
“說得也是,我們不要再多話了,趕快把活幹完是正途。”
“說起來,這兩個家就現在這麼點功夫,殺了我們好多同袍呢,我的一個好友也被那個杜慎言殺了,我要替他報仇!”
神策軍低階將士被杜慎言的悍勇衝擊着神魂,忍不住在戰鬥間隙圍繞他進行私下討論。
但這樣的討論,對於他們進攻強度卻是沒有絲毫的影響。
噗!噗!噗!
杜慎言背後的白居易果然還是難以抵抗持久的高壓圍攻。
在擊退地面一衆長槍圍攻的瞬間,略顯疲憊的防禦刀影中露出了破綻,胸部連中三箭。
雖然沒有射中心臟,但肺部已然創傷,氣息絮亂,戰力直線下降,甚至失去了自保能力。
這就意味着,杜慎言不但要頂住正面的立體圍攻,還要分心護住背面的圍攻,將失去自保能力的白居易納入到自己的保護範圍。
形式再次急轉直下,而且這一次,顯然超出了杜慎言的能力極限。
即使他的戰鬥意志再逆天,也無法填平雙方此時實力差距的鴻溝!
有這麼一瞬間,杜慎言想到過死亡。
投降被擒,這是不可能發生在杜慎言身上的事。
所以,戰敗,對於杜慎言,唯有意味着死亡。
但不知爲何,面對如此絕境,杜慎言此時內心中對勝利的渴望和信念卻愈發堅定!
“我杜慎言,來到這個世上,絕對不是爲了失敗而來!”
“我這一生,註定要用無數的勝利來定義和書寫!”
杜慎言知道自己現在有點狂,但他內心一點也不排斥這種狂妄。
他甚至覺得,這種狂妄就是深深融入到他的靈魂和血脈中的東西,是他區別與其他人特有氣質!
人生一世,短短几個秋,爲什麼要壓抑自己,爲什麼不能活得灑脫、自我、甚至狂妄一些呢!
反正,在眼前的絕境中,杜慎言更喜歡這樣充分自信、略顯狂妄的自己,而不是悲悲慼慼、無限慘淡的自己。
“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你們今日想取我性命,我就殺你們一個天荒地老,哈哈哈……”
杜慎言心中豪氣充塞,手中陌刀舞動速度再次加快,光影重重,刀風獵獵!
一時間,密不透風的刀影,竟真的將周圍所有方向都籠罩其中,神策軍的立體進攻再次受挫!
“不錯,不錯,你的戰鬥意志比我想象得更堅韌!”
“看來,我們當初選擇你,是一項完全正確英明的決定!”
“就讓本神來賜予你一場造化吧!嘎嘎嘎!”
在這險象環生的時刻,杜慎言腦中神秘存在那猥瑣賤浪的聲音,再次響起,讓杜慎言完全摸不着頭腦。
“喂,你到底是誰,你們又是什麼勢力?”
“不要再神神秘秘好嗎,什麼造化,你給我說清楚!”
“老子正在拼死作戰,不要在這個時候給我弄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杜慎言話還沒說完,猛然覺得自己丹田中升起一股強烈的灼熱感,彷彿整個丹田都被扔到了熊熊烈火中炙烤!
杜慎言知道,如他一般的武人,戰力如何,武技戰訣是一方面,而內勁則是另一方面。
甚至在戰力的最終決定中,內勁比重重更爲重大。
武技戰訣,決定武人在戰鬥中的技巧精妙程度。
而內勁則決定武人的力量強弱。
很多武技戰訣,如若沒有一定強度的內勁作爲支撐,甚至根本無法施展!
而反過來,內勁強橫之人,即使施展尋常武技戰訣,因爲有龐大力量的加持,也會將戰訣招式的威力發掘至極致。
武人中“練招不練氣,竹籃一場空!”的說法,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當然,戰訣和內勁,本就是相輔相成的。
巔峰的武人,均是兩者都已爐火純青的超級存在!
而丹田,是武人內勁聚集存匯之地!
如此重地竟然產生灼燒感,讓杜慎言不由得心下大駭。
但僅僅是過了一瞬間,這灼燒感便由丹田內噴涌而出,沿着周身經絡,爬遍全身。
杜慎言只感覺自己的內勁陡然之間爆增了十倍以上,而且這內勁似乎還帶着火焰屬性,所以體內方纔有那灼燒之感!
杜慎言原本所擁有的內勁,是最爲基礎、沒有品階的龍象內勁。
而此刻,杜慎言感覺自己猛然獲得了一種,與龍象內勁完全不同的全新內勁。
這股內勁的強度,絕對脫離了基礎品階,到達了黃級。
黃級內勁,是武道修爲到達二階高手的標誌!
這也意味着,杜慎言雖然不知道自己體內的內勁,是什麼來歷,但他此時修爲拔長至二階高手,是確信無疑的事!
這造化,來的太猛、太快、太爽!
頃刻間,這神秘內勁便充斥全身,體內彷彿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急於掙脫傾瀉而出,杜慎言感覺自己的身體幾乎都要被撐爆了!
他立馬催動內勁功法,將體內這狂暴之力強行鎮壓穩定,同時將多餘內徑轉移到握住九尺陌刀的雙手。
“轟!”暗夜中猛然激盪起一陣劇烈爆響,振得空氣成波浪式的瘋狂動盪。
原本狂熱圍攻杜慎言的神策軍將士,在這劇烈的動盪中,都不由地神魂震盪,進攻停滯!
他們充滿驚異的眼神中,分明看到杜慎言那把九尺陌刀,此時赫然被一股赤紅的火焰吞噬,變成了一把駭人的火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