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軍官還沒等走到大門口,就從荊家溝的西北方向傳來了一聲槍響,緊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槍聲!
“啪!“
“啪啪!嗵嗵嗵嗵!”
那槍聲遠遠地傳過來,開頭兒的那幾槍疏淡了一些個,緊接着,有那麼一陣子就真跟那炒豆兒的聲音差不多!嘩嘩的!聽上去,那槍聲響得還不太一樣。有的聽上去輕了一些個,有的重了一些個,有的聽上去竟然是“嗵嗵嗵”的聲音。槍聲的不同來源於射出子彈的槍的種類的不同。有的是手槍,有的是長槍,有的是機關槍。
那女軍官聽到槍聲,立馬就頓住了腳步,但並不驚慌,而是回過身來瞅了瞅院子裡的人,這才下了一聲命令:
“走!”
說着,率先出了院門,帶着一幫子人就奔西下去了。
要去西北方向的柳條溝,得先從荊志義家院門前的中街直到下街,也就是下溝的溝口,那兒有一條奔西北的道兒,可以到達柳條溝。
院子裡的人一看那女軍官已經領着她那幫子人走了,心裡多少輕鬆了一些個,但隨即就又懸了起來!這柳條溝又遇上事兒了!原地兒站在院子裡,有院牆和山啥的擋着,要往西北看那也看不着啥,只能仄楞着耳朵聽着西北方向的槍聲。這功夫,那槍聲稀落了起來,聽上去好象有點兒向着正北的方向移動!小武兒就張羅着要到後山去看看到底是咋個回事兒,倒是齊永庫給擋住了。齊永庫說道:
“還是別去了,去了也看不着不說,等咱們到了跟前,那邊恐怕也打完了!再說,別再該着倒黴,那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
這時候,荊繼富和荊志義心裡想着的,可就跟別的人想的不太一樣了。這爺倆兒想,不會是白果從奉天回來,在道上遇到事兒了吧?剛纔那幫子人來搜查時,荊繼富和荊志義就曾想到,會不會是白果回來的路上被日本人發現了?但馬上就打消了這種疑慮。就憑白果,就是被曰本人發現了,也不會笨到把日本人引到家裡來的!噝,這會兒想來也不會!白果回來是不走柳條溝那條道兒的。
白果從荊家溝出發時爲了避免遇上日本人,徒步走到高臺車站北面的下一站謝屯車站,從那兒上的火車。從奉天回來呢,也是走着這條道兒。
白果確實是遇到事兒了。
下了火車,天就黑了。白果邁開他那兩條腿,朝荊家溝這邊兒趕過來。從謝屯往荊家溝走,下了火車得向東,從謝屯的街裡穿過去,走個三四里地,就進入了起伏不大的丘陵山地,轉而向南直走,就能直到荊家溝北面的玉莊,也就是荊志國的爹荊繼忠曾經在那裡的小學校當過校長的那個玉莊。過了玉莊再向東南走,就是柳條溝了。白果不能走柳條溝,那兒有日本關東軍的築橋工地。白果從玉莊向東,從那兒進入北山,從北山上的小道兒穿過來,回到荊家溝。
走了約摸也有兩個來鐘頭了,就憑白果的那兩條腿,那可就蹽出去有四十來裡地了,這說的還是沒有用上他的功夫的話。這時候,可就進到北山了。
鄉下山裡,大白天都沒有啥人,更何況是夜間!走着走着,這白果忽然發現在他的前面還有一夥子人在急三忙四地向前走。這幾個人從那走路的架勢上就能看出來,並不是這一左一右的鄉下人,走起路來呼呼地生風,每個人並沒有太多的行李,都只是斜揹着一個布包袱,跟他一樣!白果知道,這黑燈瞎火的,在這大山裡邊,這幾個應該是遠道兒的人,不會是這近處人。白果認真回想,下火車時,並沒有看到這幾個人下火車!如果這幾個人真就是遠道來的人,坐的火車也應該同他坐的火車並不是一幫,很有可能是早就到了這一左一右,等在了哪兒的暗處,一直等到了天黑,這才閃了出來!那這樣想來,這幾個人應該是有着想要乾點兒啥的目的的了!這樣想着,白果就跟在了這幾個人的身後。這幾個人匆匆地走着,大概也是覺得這大半夜的,又是在荒山野林之中,沒有想到還會有人,白果跟在他們身後,他們竟全然不知!
這幾個人一氣兒走到了柳條溝的溝東頭,再往前走,那可就是日本關東軍正在築橋的工地了!
這幾個人走到了柳條溝的東頭兒就不走了。走在頭裡的一個粗壯的漢子把手向後壓了壓,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都住了腳,蹲在了那兒。那粗壯的漢子,自個兒貓着腰走上了柳條溝的溝頭兒,趴在草窠子中朝前望了一會兒,又起身退了回來,幾個人交頭接耳悄聲喳咕了幾句,接着幾個人就都朝那溝頭兒上爬了過去。可這一回,還沒等這幾個人到達那溝頭,卻從他們的後面衝出來兩個端着長槍的日本關東軍的大兵!
原來,自打覃莊至荊家溝一線的巡邏隊失蹤了整整一隊六個人之後,日本關東軍駐覃縣守備隊的那個大隊長長了見識了,他不但爲東山和這柳條溝築橋工地增加了警戒的兵力,還在部署上做了調整。東山的那個中隊就不用說了,柳條溝這築橋工地在增加警戒兵力的同時,在外圍又增加了夜間流動哨,兩個大兵一組,在一前一後一左一右部署了若干組這樣的流動哨。白果看到的這幾個人在前面呼呼啦啦地走,剛靠近柳條溝的東溝口就被一組流動哨給盯上了,白果遠遠地跟在了這夥子人的後面,竟然沒有被發現!但白果也覺得奇怪,那組流動哨到底是在哪兒盯上了前面的這幾個人的呢?
估計是發現了前面這幾個人的那一組流動哨開始並沒有弄明白這幾個人深更半夜地在這深山老林裡到底想要幹啥,還想看個究竟,然後再想法子抓這幾個人,這時看到這幾個人真就是圖謀不軌,兩個人已經就把槍端平了。兩個人一琢磨,人家那邊可是四五個人哪,咱這兒才倆人兒,能整得過人家嗎?但一想,咱可是大日本關東軍,再說,咱們倆人兒突然發力,鎮也把他們這些個人鎮住了,倆人兒在黑喑裡對視了一眼,就從暗處突然衝了出來,把長槍放在眼前瞄準兒,大喝一聲:
“別動!”
前頭那幾個人正趴在地上朝柳條溝築橋工地上張望觀察,冷不丁聽到身後有人喊出了日本話,沒聽明白喊的是啥,但意思還是懂得的,就是叫他們不要動啦!幾個人回過頭來向上一看,見幾步遠的地兒站着兩個端着長槍正在瞄準兒的日本關東軍大兵,雖說是在黑燈瞎火的夜裡,從那大兵的身形上也是不難看得出來的。被人用槍逼住了,那還動啥!兩個日本大兵見趴着的幾個人都不敢動了,一邊瞄着準兒,一邊就湊上前來。比劃着,讓他們幾個人站起來,又示意讓他們從來路往回走,想押着他們往日本關東軍守備隊在柳條溝的駐地走。看着眼前這幾個中國人被他們倆人用槍給逼住了,心裡可能有些個得意,是不是還想到了這是一大功勞,應該有點兒獎賞啥的也說不定!
這兩個大兵想錯了。這幾個被他們用槍逼住的人並沒有真正讓他們逼住,而是覺得一旦反抗,那兩個日本大兵一開槍,弄不好會影響到這兒來的任務,因此纔沒有反抗。但也不是就認栽了,這幾個人還在尋找機會。
機會很快就來了!
這幾個人慢慢地從趴着的地兒上站起身來,按照那兩個日本大兵比劃的意思,朝來路上走了過來,可剛走了兩步,就聽得“當”的一聲,好象是石頭砸在鐵鍋還是啥的上面發出的聲音!兩個日本大兵中就有一個一下子向前面栽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那另一個大兵一看不好,反應還真就挺快,愣了一下子就要開槍,可這幾個人中早有一個大個子噌地一下子就躥到了那日本大兵跟前,一把就抓住了那日本大兵的槍猛地向上一推,這時,那槍可就響了!
“啪!”
槍口朝了天,子彈呼嘯着向天空躥了上去。
幾乎與此同時,那日本大兵脖子的一側已經被對面的那個大個子立起來的手掌砍了個正着!就聽得“嘭”的一聲,整個身子就象一個破布口袋一樣堆了下去!
近身肉搏全在力量和速度!
頭一個戴着鋼盔的日本大兵腦袋被啥砸了一下子,向前踉蹌了兩步,很快就恢復了平衡,再想把那手裡的長槍端在眼前已來不及了,平端着就向面前的一個人刺了過去!那人閃過那長長的槍刺,一下子就甩開了他手裡握着一種中國古代就已經聞名的冷兵器--三節銅鞭,鞭的節鏈正纏在了那日本大兵的長槍上,握鞭的人只一拽,那個日本大兵就一下子隨着自個握着的長槍向前聳了一下子,那個握鞭的人立時揚起右腳狠命地向那日本大兵下部踢了過去!那日本大兵一看不好,手裡握着槍,下身卻向後翹了一下子,竟然讓他躲過了!俗話說,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還沒容他緩過勁兒來,他的一側已經響了槍!
這個時候,那柳條溝築橋工地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各種槍械一齊開火,就趕上過年放鞭炮了!一些個日本關東軍守備隊的大兵開始向柳條溝的東頭這邊兒衝過來!
這種情勢,哪還能戀戰!幾個人中的一個大個子吼了一聲:
“快走!”
幾個人撿起那兩個日本大兵的槍,早就奔北山的東北方向躥下去了!
這一場搏鬥,白果是盡數看在了眼裡,心裡是既解氣又解恨!這時也顧不得許多了,也就一溜煙兒向荊家溝方向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