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口樂聽着蔣震的話,馬上一個半轉身迎向了學校正門處的安保人員,用有些生硬的西班牙語朝對方問道:“圖書館在哪?能給我指一下嗎?先生?”
藉着這個空當,利口樂大方的回頭,望向蔣震說的他旁邊的那個妞,那是一個棕色膚色的年輕女人,戴着眼鏡,左手臂下夾着一本《哥倫比亞近代史》,胸口處還掛着一張學生卡,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哥倫比亞當地大學生。
保安員幫利口樂指了一下大概位置,利口樂表示自己沒有聽太明白,然後恰到好處的叫住了那個蔣震嘴裡的特工,用英語朝對方問道:“你好,小姐,我能問下圖書館的位置嗎?我……我是個外國遊客,第一次來這裡。”
“從這裡直走,到前面的紀念雕像左轉,再經過一處小型操場,就能看到圖書館了。”這個女人用有些生疏的英語對利口樂解釋道。
利口樂禮貌的朝對方道謝,然後舉起手機:“我能和你合個影嗎?我想發到INS上,你知道,最近流行這個,我想告訴我美國的朋友們,我現在的情況。”
“當然。”女人沒有拒絕,與利口樂站在一起,笑着望向鏡頭,還用手指比了一個V的手勢。
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不自然。
合完影之後,利口樂禮貌的和對方說了聲再見,兩人在學校大門內分別,一個向左一個向右。
而且利口樂直接掛斷了蔣震的電話,也並沒有朝着圖書館的方向而去,而是去了這所大學的校園綠地廣場,此時廣場上有很多大學生在活動,或是直接坐在草地上讀書,或者調試着鏡頭拍照,遠處,還有幾個看起來像是物理系的學生在用風箏做一些有趣的風力實驗。
既然蔣震已經知道他的位置,那就說明不需要利口樂自己去找蔣震,他只需要找個好位置等蔣震來見他。
利口樂湊近了幾個正在一起在草地上改裝飛行器模型的男生,像是好奇的站在他們的一旁觀看他們的作品,並且偶爾還會禮貌的發問,順便等待蔣震來這裡見他。
停在草地上,就這樣一件小事,已經能夠稍稍體現出利口樂爲何會被諸多非法商人或者罪犯高薪聘請的原因。
他也肯定,蔣震會來這塊草坪上見他。
果然,五分鐘之後,蔣震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了這塊草坪上,站到了利口樂的身邊,語氣隨意的開口問道:
“你就不能擦乾淨屁股再來見我?”
“要說清楚,城管先生,他們是來找你的麻煩,可不是找我的麻煩,我只是按照你說的,聯繫了小丑,然後發生的一切我什麼都不知道,也許CIA的人打昏了FBI,也許是在對方的菊花上紋個耶穌像什麼的,不關我的事,對吧?”
“只有兩個菜鳥負責跟着我。”蔣震從口袋裡取出香菸,叼在嘴巴上點燃,眼睛看向幾個男生手裡擺弄着的飛行器模型說道。
那幾個男生正爲這個一米高的飛行器安裝用液氫做的助推器,看起來他們準備把這個小東西送上天。
“我聽了你的事,覺得對方不可能只有兩個菜鳥特工招待你。”利口樂忍不住側過臉看向蔣震。
蔣震臉上帶着淡淡的笑,仍然是跟他第一次在邁阿密見面時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老實說,從第一次見面,利口樂就本能的感覺到這傢伙是個厲害人物,所以當初纔會想要禮貌的在不激怒對方的情況下,與他以及小丑拉開距離,利口樂不怕殺手,不怕僱傭兵,不怕特工,不怕警察,雖然他幹着一些不符合聯邦政府法律的生意,但是他不擔心那些麻煩,他擔心的就是蔣震和小丑這種,把自己當成目標的人,第一次見面,他就從蔣震眼中看到那種對自己感興趣的眼神,老實說,他寧願蔣震看自己的是同性戀那種眼神,把自己當成基佬,但是顯然,蔣震不是。
那時候,他也沒想到蔣震會玩的這麼亢奮,至多以爲蔣震會帶着小丑等人在美國之外的地方幹些出格的事,所以FBI上門找自己,不太可能。
所以他纔會邀請蔣震進自己的家裡,喝了杯紅茶,他可以對上帝發誓,他真的就只是請了蔣震和小丑喝了杯紅茶,什麼都沒幹。
但是之後,這混蛋把赤道幾內亞翻了個天,西班牙,法國,德國恨不得把這傢伙列入恐怖分子名單,似乎用戰爭罪都不足以平息這三個國家的怒火,還有那些被他坑了的軍事公司,橄欖國際,裝甲集團,哨兵國際,三葉叢林,四個公司的作戰小隊在赤道幾內亞馬拉博總統府區域交火,死傷慘重,而且還一無所獲。
阿爾門戈爾感染埃博拉病毒死亡,順便還感染了七名接管他的雷鳥小隊隊員,小半支雷鳥,大半支終極目標,新鮮重組的哨兵小隊死了十九個,收集者小隊掛掉了十三個。
追根到底,其實全都死在面前這個男人的手上,最主要的是,這混蛋還沒有自己動手,可以端着杯咖啡站在旁邊慢條斯理的欣賞這種血腥場面。
作爲一個專門爲客戶提供安保服務的承包商,代號利口樂的菲利普·施密特在赤道幾內亞事件之後分析蔣震乾的這些事,都忍不住後背一陣陣滲出冷汗。
在這一整個事件的大半時期,稍稍一不留神,蔣震和他那些殘兵遊勇就是被輕鬆解決的下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翻盤的可能,無論進行到哪一步,如果有任何一個軍事公司,或者情報機構瞧這個傢伙不順眼,就能輕鬆幹掉他們,爲什麼沒有?因爲輕敵,灰石國際已經徹底不可能翻身了,那些軍事公司的大佬之間的博弈已經轉到了華盛頓繼續,非洲戰場上的幾個野狗已經沒有任何機會去翻盤。
甚至就算蔣震與恩東·米查宣佈政變佔領總統府時,那些民主黨的軍事公司大佬也不屑一顧,在他們眼中,幹出政變這種事,對他們的勝負手已經沒有任何影響,只會讓蔣震自己死的更慘一些。
可是誰能想得到,政變不是蔣震這次表演的高潮,只是他魔術吸引人眼球時的幌子,恩東·米查,阿爾門戈爾,連番登場的兩個反對派領袖讓情報機構瞪圓了眼睛,而這時候,一夜之間,這混蛋從赤道幾內亞開着一架G550先是抵達貝寧綁架奧比昂,然後連夜不停直撲西班牙,再劫持了賽維羅·莫託!
把這兩個人交到美國CIA的手裡!這纔是這傢伙的殺招。
等那些軍事大佬接到消息時,兩個赤道幾內亞前領導人已經被CIA內親共和黨的工作人員和共和黨大佬牢牢控制在手裡。
利口樂很喜歡下國際象棋,也算是業餘選手中的高手,很少有業餘選手能勝過他,蔣震整個事件的佈局,在國際象棋中有一個名詞,叫做堵塞。犧牲自己的士兵來堵塞對手的攻勢。
而可怕的就在於,走出這一步好棋的,不是雙方對弈的大佬,而是那個本該犧牲的士兵,自己選了這一步,而且堵塞的不是對方的士兵,而是直接堵死了對方的皇后,直接翻盤。
在邁阿密見自己時,蔣震對自己說,你會後悔請我進房間喝這杯茶。
如果能回到那一天,利口樂當時絕對是連車都不會下,招呼都不會打,馬上離去。
赤道幾內亞出了這麼大事,尤其幹這種事的,還不是官方情報機構的人,那麼FBI自然就會被國家安全委員會交代去調查一下蔣震接觸的人,而自己那杯茶,自己乾的這些事,毫無疑問,就是被FBI重點監視對象。
難怪這混蛋當初說自己會後悔。
“我在想,如果當初,我不認識你和小丑該有多好。”利口樂說道:“爲什麼只有兩個菜鳥?”
“因爲現在一些傢伙應該都去了某個假日酒店,逼問一個可憐的姑娘。”
“那姑娘可真倒黴,又成了你的幌子?”
“我總得找點兒遮擋,何況,那姑娘又不會死,最多是被槍口頂在頭上威脅一下,可惜那些傢伙會失望,因爲她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我是個收賬員。在麥德林,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嗎?”蔣震對利口樂問道。
利口樂低頭看了一下腕錶:“我下飛機時,告訴我在哥倫比亞的客戶一小時後來這裡接我們兩個,還有十三分鐘。”
蔣震說完,就朝遠處走去,走到一個正靠在法國梧桐樹下一個翻看着《哥倫比亞政治制度與社會變遷》的年輕男人面前,直勾勾的盯着對方。
這個男人本來一直低着頭看書,感覺到面前有人後擡起頭,看到蔣震直直的盯着自己,他疑惑的開口:“不好意思,有什麼事嗎?”
蔣震沒有開口,就那麼一動不動的盯着對方。
男人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向蔣震:“先生?有什麼事嗎?”
他表現的就像是個被蔣震盯的不舒服的年輕人。
足足一分鐘之後,蔣震突然露出個笑容:“你對傑里米·皮勒怎麼看?”
“美國的政治和經濟學家,怎麼了先生?這本書的作者。”年輕人馬上脫口而出。
蔣震咬着菸蒂,聲音從嘴脣邊低低的擠出來:“僞裝過頭了,培訓你的教官沒有教過你,正常年輕人在這時候大腦裡,一定不可能這麼快反應過來我問的這個名字,你的眼神實在太坦然了,你是喜歡讓我在你的身上留下些傷口被送去醫院,還是現在自己離開。”
“我不知道……”年輕人仍然是那副搞不懂蔣震說什麼的表情。
“再見!”蔣震嘴裡“噗”的吐出菸蒂,落到了對方的臉上,等對方伸手去擋的時候,蔣震手裡已經多出一把卡巴1217軍刀,動作奇快的刺進了對方的脖頸下方鎖骨偏上的位置!刀鋒從對方身後透出直入樹幹!
這一刀等於將面前這個年輕人釘在了樹上!
對方剛剛張開嘴想要慘叫,蔣震另一隻手裡的半包香菸已經塞進了對方的嘴裡,死死的朝對方喉嚨深處塞去,確定對方吐不出來之後,才把手撤回來,從對方夾克掩蓋下的槍套裡取出一把已經上膛的PPK手槍。
做完這一切,蔣震對面前已經因爲疼痛而面容扭曲的年輕人說道:“你好,菜鳥。”
而那名曾經與利口樂合影的女大學生,此時站在蔣震身後十幾米處,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在其他人還沒注意到蔣震與那個年輕男人之間的動作時,她就已經準備有所動作,而一直注意着她的利口樂與對方保持着五六米的距離,慢悠悠的開口:
“姑娘,冷靜點兒,那一刀在頸動脈的下方,你稍稍一動,你的同伴就死定了,我們對特工敬而遠之,把槍給我,然後帶着你的同伴去醫院,下次再見,不然,你開槍打死他,你也會死,那張合影,已經發給了我的一個哥倫比亞客戶手裡,你知道,毒梟總是容易精神緊張,我如果是你,就調離這個國家,不然你會死的和那些女記者女市長之類一樣,這裡不是女孩子該來的地方。”
他嘴裡說着話,眼睛緊緊的盯着女人的面部表情,慢慢的走過去,從女人的胸口處慢慢取出一把手槍。
年輕的女特工緊張卻又不敢有所動作,好在利口樂只是拿到武器之後退開,蔣震轉回身,看看遠處的女大學生,用手指輕輕敲了敲釘在男人身體上的卡巴軍刀刀柄:“送給你們做個紀念,下次見。”
而這時,一輛加長的勞斯萊斯幻影從校門處慢慢的行駛了進來,停到了草坪旁的路口,利口樂遞給蔣震一個眼神,兩個人慢慢朝後退去,幾個精悍的保鏢模樣的中年人下車打開車門,利口樂和蔣震坐了上去,車門關閉,這輛防彈豪車慢悠悠的消失在校園大門之外。
“嗤~”的一聲,那個飛行器小組的年輕人們點燃了火箭,一股白煙升騰,飛行器朝着空中飛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女大學生快步走到自己的同伴身邊,雖然臉上還有些緊張,但是手卻沉穩的幫自己的同伴,把那把軍刀拔了出來,男人捂着傷口,吐出喉嚨處的香菸,弓着身體大口喘息,女人扶着對方嘴裡說道:“我們先回去見頭兒,鈕釦送出去了嗎?”
“當然,你呢?”年輕人稍稍直起身體,似乎不在意這處肩膀上的傷口。
“在對方和我合影時,我已經送出去了。”女人說道。
“那這傢伙就徹底在我們的監視之下,看起來也沒有傳說的那麼誇張,只不過轉了個彎,就得手了。”
……
蔣震和利口樂坐在豪車上,一名剛纔沒有下車的中年人帶着有些桀驁的笑容正拍着利口樂的肩膀:“菲利普,我們大概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了,你在哥倫比亞的生意看起來不怎麼樣啊?”
“得了吧,佩羅,你哥哥已經把我的潛在客戶都吞併的一乾二淨,哥倫比亞我就只有你哥哥一個客人了。”利口樂從自己的皮帶處取出一個芝麻大小的小儀器朝蔣震晃了一下,嘴裡對中年人迴應道。
蔣震自己則在側腰處取出了一顆同樣大小的定位儀,兩個人相視一笑,各自把這個芝麻收好放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這是佩羅,他哥哥馬利克是麥德林的大慈善家,也是我的客人,他們兩兄弟在麥德林修建了三個足球場,一個學校,是具有慈善精神的企業家。”利口樂對蔣震介紹道。
蔣震和這個中年人握了一下手,佩羅對利口樂說道:“在哥倫比亞需要幫忙,當然是找我們,我哥哥現在還在說,如果沒有你,他上次帶着那個明星去佛羅里達度假,就回不來了。”
“我該做的,佩羅,那是我應該做的,必須保證客人的安全。”利口樂說道:“這一次,我們需要你和馬利克先生的幫助,找出一個人。”
“找人?殺了他?我去讓人登個報紙就可以了,在哥倫比亞找人可是最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