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時候,雲散了一些,月亮若隱若現。
旅息城的聖堂規模不大,但莊重氣派,左右有兩個獨特的尖拱,中間穹頂隆起。
威廉跟在一衆貴族中間,緩步走進聖堂。
七神畫像正對着大門,仁慈的俯視着自己的信徒;兩側的牆上各有幾扇高大的肋拱窗口,如果是白天,應該能看到窗外的藍天,而此時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聖堂裡點滿了蠟燭,五光十色的玻璃花窗、隔屏反射着清冷的燭光,愈加讓人感覺冰寒。
靈堂在大殿後方的一間小廳裡,雖然沒有艾德·史塔克的屍身,但主教和靜默姐妹們還是一絲不苟地做完了全套禮儀。
隨後諸侯們回到大殿,只留下史塔克夫人,羅柏,席恩,艾德慕和威廉,還有那隻大灰狼留在靈堂。
身邊只剩下最親近的人,凱特琳不再抑制情緒,一手扶着空空如也的平臺,低聲啜泣。
沒有人去勸她,他們知道她需要把所有的悲傷都哭出來。
大灰狼本來趴在羅柏腳下,聽到女主人的哭聲,它支起了前腿,耳朵也豎了起來,金色的眸子看向羅柏。
看到羅柏似乎無動於衷,它輕盈的爬了起來,跑到女主人腳邊,用頭輕輕蹭她,想要給她一點安慰。
艾德慕走了過去,輕輕攬住姐姐的肩膀。
羅柏眼眶發紅,短短的胡茬掩蓋了下巴,讓這個十五歲的少年有些滄桑。
“謝謝你,威廉。”他低聲說道。
“抱歉,羅柏,最終我們還是沒能救出艾德大人。”威廉苦笑。
他想讓史塔克回北境抵禦異鬼的計劃徹底破產,現在他也不知道,這一仗該如何收場。
之前他認爲原著中艾德的死只是個意外,如果君臨早知道詹姆被羅柏俘虜,那瑟曦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喬佛裡殺了詹姆。
即使喬佛裡不聽,只怕也沒人敢動手砍艾德的腦袋——如果詹姆因此被羅柏殺了,那泰溫就會要他的腦袋。
當在山谷裡俘獲詹姆之後,威廉的第一封信甚至是發給君臨,而不是赫倫堡或者奔流城。
之後他就以爲詹姆在手,艾德無憂。
但君臨的水深,顯然超過了他的想象。
「我還是太天真了。」
“該說抱歉的是我,你提醒過我。”羅柏聲音哽咽,“所有人都在談論如何與蘭尼斯特作戰的時候,只有你在想着救父親。所有人都只想着復仇的時候,只有你爲我父親哭泣……”
威廉沒有說話,只是輕拍羅柏的後背。
突然大殿裡傳來了大瓊恩激動的聲音,“要我說,我們確實要去君臨,但不是向什麼狗屁國王宣誓,而是給艾德大人報仇!”
席恩突然低聲說道:“沒錯!”
有人說了一句什麼,大瓊恩叫道:“證據?艾德大人身體一向強健,怎麼可能病死?一定是蘭尼斯特害死了他。”
席恩狠狠的點了點頭,“沒錯!”
威廉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席恩十來歲時來到臨冬城,雖然是當人質,但艾德給他的待遇與羅柏一般無二。
在臨冬城的所有人眼裡,他都是戰敗諸侯的人質,只有在艾德眼裡,他是兒子,在羅柏眼裡,他是兄弟。
雖然席恩在心底裡始終認爲自己是一個“鐵種”,但他對艾德,對羅柏的感情也非常深厚。
羅柏皺了皺眉,意識到不能讓諸侯們這麼吵來吵去。
他轉身朝大殿走去,席恩亦步亦趨的跟隨。沉吟一下,威廉也跟了上去。
瑞卡德·卡史塔克的聲音清晰傳來,“但蘭尼斯特還有幾萬人,光靠我們打不下君臨。”
亞蘭城繼承人“壞人”羅納德再次提起他的想法,“那就去聯合藍禮國王,我們加起來有將近十五萬大軍,還打不下君臨?只要他答應把蘭尼斯特交給我們處置,我們就對他宣誓效忠。”
“不。”羅柏及時趕到,打斷了他的發言,“我們不能效忠藍禮公爵。”
“大人,那您總不能向喬佛裡效忠吧?”深林堡伯爵蓋伯特·葛洛佛神情激動,“艾德大人就死在他們手裡啊。”
“我不知道。”羅柏不敢去看諸侯們投過來的目光,“君臨說我父親是病逝,我們都知道這是無恥的謊言。可是,倘若喬佛裡是合法的國王,而我們又舉兵反抗,那我們就成了叛徒了。”
衆人的目光看向聯軍中地位最高的兩人。
沃爾特·河安沉吟片刻,“喬佛裡是勞勃國王的嫡長子,依照王國律法,王位理應歸他所有。”
河間地的貴族紛紛贊同。
“如果我們宣誓效忠喬佛裡,豈不又成了藍禮眼中的叛徒?若是藍禮最終奪取了鐵王座,我們又怎麼辦?”盧斯·波頓輕言細語,但他的問題讓人難以回答。
大殿裡安靜了下來。
突然馬柯·派柏激動的說道:“無論你們作何決定,反正我絕不承認蘭尼斯特家的人是國王。”
派柏家經營了千年的紅粉城被魔山一把火燒去一半,他對蘭尼斯特恨之入骨。
他的話得到了河間地西部諸侯的響應。
“藍禮·拜拉席恩對我來說狗屁不是,喬佛裡也一樣,憑什麼讓他們來統治我們?”大瓊恩高聲說道,“老子受夠了!咱們爲什麼不能像以前一樣自己管自己?他們哪裡懂得絕境長城、狼林和先民荒冢?就連他們信奉的神也不是真神。以前是因爲有龍,可眼下龍已經死光啦!”
河間地貴族面面相覷,而北境諸侯們紛紛叫好。
看到局面有失控的跡象,害怕北境諸侯當場擁立羅柏,那場面就尷尬了。
威廉連忙上前一步,高聲大喝:“諸位大人!今天是爲艾德大人守靈,這裡是聖堂,不宜討論方略。”
沃爾特當機立斷,“沒錯,各位,現在天色已晚,請先回去休息。明天到議事廳,我們再仔細商討。”
河間地東部的貴族們紛紛贊同,接着紛紛向羅柏等人告辭。他們這麼一鬧,場面冷了下來,北境諸侯們也只好跟着告辭。
盧斯·波頓那雙淡得出奇的眼眸在沃爾特身上停留了一會,接着移向威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