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嗯……呼……”
奈緒子翻着書，發出費解的聲音。
之前她跑來借書看的時候我頗爲吃驚，因爲按照五歲年紀來說應該是認不識幾個漢字的。
果然，雖然書是拿去了，卻是一臉困惑的表情，皺着眉頭將書頁翻地嘩嘩響，手邊還放着厚重的廣辭苑以備不時的查找漢字。
書是在家附近的TSUTAYA書店買的，原本是手機小說的《戀空》，一共上下兩冊。因爲看了同名電影覺得不錯就把原著也買來看了。
記得上次去奈緒子房間的時候，她的書架上擺的都是池波正太郎，司馬遼太郎之流的硬派小說，而在女中學生中很有人氣的戀愛小說則是一本都沒找到。
嘛，還真是奈緒子的風格呢！
我微微苦笑了一下，原來死硬派的性格就是從那裡養成的啊。假如她從小看着《戀空》這樣的小說長大，或許性格會坦率很多吧。
這樣想着，昨天瀧離去時的話語浮現在腦海裡——“吶吶，我說忍足君。既然變不回來我覺得也沒必要太勉強了，你看人家古代的光源氏不是從小把紫之上培養成自己理想中的女性嗎？你也可以好好培養一下姬宮同學哦～”
我愣了一下，結果被那傢伙半玩笑半認真地取笑：“呀，心動了心動了～那果然是男人的浪漫啊～”
回禮自然是玩笑似的不輕不重的一拳，結果被他閃過去了。
“啊～真無聊！”奈緒子突然感嘆一句，將書丟給我後就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不高興地嘟囔着，“小侑都不陪我玩。”
“不早了，該去睡覺了哦！”我摸摸她的頭道。
“唔……”奈緒子懶懶地應一聲，像貓一樣伸長四肢舒展了一下身體，“可是我還不困耶。”
“早點睡的話才能收到聖誕老人的禮物哦～”
“誒？”
面對吃驚的奈緒子，我微笑着指指桌上的檯曆：“忘記了嗎，今天是12月24日。”
是的，平安夜。
遠遠地，能夠聽見流光溢彩的東京街頭喧囂的人聲和歡快的聖誕歌。
人們都在慶祝，遙遠的某個國度的神的生日。
“啊……唔！”像是才反應過來似的，奈緒子踩着啪嗒啪嗒的腳步跑進了衛生間，緊接着便傳來了咕嚕咕嚕漱口的聲音。
我將視線收回來，重新投向窗外。街景依然繁盛，遠處的燈光就好像星星一樣明明滅滅閃爍不定。
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了，許多年輕人還是結伴在街上游玩。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況的話，大概我也會是其中之一吧。
——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恢復的辦法。
從剛開始的違和感到現在的習慣，似乎也並沒有過多久。
而大姐最近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繭居族一樣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時傳來的乒乒乓乓聲配上她“嗯哼哼哼哦哈哈哈~”的詭異笑聲倒是顯示她一切正常。
若有似無地嘆了一口氣。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然後停下。
我轉頭，對正在扯我袖子的奈緒子微笑：“怎麼了？”
“小侑……不開心的樣子……”
我微微詫異，然後再次微笑：“沒有的事。”
“可是，小侑在嘆氣……會變成老爺爺的哦！”
“哎呀哎呀……”五歲的孩子，真是讓人沒有辦法呢。到底是因爲小白而強大還是因爲強大而小白，這種問題我已經不想去思考了。咳了一聲平定情緒，我說：“再不快去睡，聖誕老人就不會來了哦。”
“啊，我馬上去！”奈緒子立刻放開我的袖子，轉身爬上牀。
我站起身將吊燈關掉，只留一盞壁燈，發出柔和而曖昧的光。
“小侑……”
“嗯？”我走到牀邊，幫她把被子掖了掖。
“一個人睡不着……”奈緒子只將兩隻眼睛露出被子外，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小侑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雖然明白她只是出於純潔目的說的，但偏偏就沒辦法往純潔的方向想……OTL
“那樣子，我會忍不住把你吃掉的。”半開玩笑一般地說着，我拉了張椅子坐在牀邊，“不過，我可以陪着你，直到你睡着爲止唷。”
奈緒子眨眨眼睛，然後點頭：“好。”
像是怕我逃走一樣地雙手緊緊握住我的右手，她的手心微微滲着汗，溫暖而潮溼。
“吶，奈緒子想要什麼禮物？”
“……恐龍。”奈緒子似乎是想了一下才開口，“想養來當寵物。”
“……=△=|||”你是認真的麼！？我黑線了下，又問道，“還有呢？”
“蘭奢待……唔，可以在茶道儀式的時候使用。”
“蘭奢待？”我頓了一下，然後忽然睜大眼睛，“你說的難道是那個收藏在東大寺正倉院，素有天下第一名香、十返香的稱號的香木？”
沒記錯的話那是聖武帝的愛用品，並且織田信長、足利義滿都有切過……天，那可是國寶來着。
“唔……這個也不行嗎……好麻煩……”不滿意地嘟囔着，奈緒子打了個哈欠，“不說了，我要睡了。”
“嗯，晚安……”
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只有均勻的呼吸聲充滿整個空間。
……睡的還真快= =
安靜地坐在一邊注視了一會兒奈緒子的睡顏，我伸手將粘在她臉上的一縷髮絲撥開，自言自語一般說道：“真抱歉呢。聖誕老人送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將手抽出，我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巧的首飾盒。
打開，是兩條銀色的項鍊。
項鍊的吊墜，剛好可以拼成四葉三葉草的形狀。
傳說找到四片葉子的三葉草的人就可以獲得幸福。
那麼，就送給你永遠不會枯萎的幸福吧——兩個人一起的幸福。
輕輕將項鍊給她戴上，我微微揚起嘴角。
“聖誕快樂……”聲音落在稀薄的黑暗中，緩緩化開。
時鐘的指針走到12點，似乎用聽到教堂的鐘聲從遠方傳來。
我有些微微的心動，於是拉開了窗簾。
即使窗戶上蒙着水汽，還是清楚地看見了。
飛舞着的白色雪花，鋪天蓋地地紛紛而下，將世界抹上晶瑩的色彩。
用手將窗戶擦出一小塊清晰的視野，看着黑夜漸漸被白色所覆蓋。
“是白色聖誕節呢。”
寬恕的鐘聲，飄揚的粉雪。
奇蹟一般的夜晚，也許人人的願望都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