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兒用衣袖擦了擦淚水,輕輕拍了拍我的手道:“在這坐會兒,我去找人給我們安排住處!”
看着沫兒綠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我實在太困,把草地當作軟榻,蜷縮在地上睡了過去。
皓月當空,銀光一瀉千里,灑過無際廣闊的草原,灑進白色篷布的帳內。我頭疼欲裂,是酒後症狀的體現。起身,泉兒還在熟睡之中。很久沒有這樣舒服、踏實的睡上一覺,所以,沫兒看起來睡得特別香。
帳內的擺放甚是簡單:一張棕木案几,一盞熄滅的燭燈,然後就是我們躺的用獸皮鋪墊的臨時牀榻。看來這個驛站很少接待客人,一般的人可能都直接路過,不會在此留宿。我撫着疼痛的頭,輕輕越過沫兒,順帶把繡有繁複圖案的薄被給她緊了緊,然後走出帳外。
雖是盛夏,這兒的夜晚卻顯得尤爲清寒。我拉了拉身上的袍子,發現已經不是白天的那套男裝,而是一件普通的無袖套袍。看樣子是昨夜醉得厲害,沫兒給我換了也不知道!套袍有些寬大,袍邊已經曳至腳邊,有點像晚上看見的那名少女穿的服飾。只是沒有任何裝飾,上面也沒有任何圖案,純灰白色的土布麻料,可能是專用於晚上睡覺的褻衣吧。隨意披散的長髮和這寬鬆的套袍倒也算是相得益彰,夜風拂過,飄逸之極。
草原的空氣格外清新,夜晚還帶着點點的溼氣。蔥鬱的草坪在夜色下融了一層墨色,不再碧綠,片片草葉卻反射着破碎的光亮。
我慢慢向遠處走去,貪念地四處展望着這個陌生而奇怪的國度……
草尖上的露水太濃,不一會,就浸溼了我的長襪,和套袍的下襬。腳指頭動了動,溼漉漉的。我暗笑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每每下牀總是忘了穿鞋,還好這是夏季,不是很冷!藉着這清新空氣的浸染,頭不再那麼疼了,轉身欲回帳去——
一抹高大修長的黑影靜靜地端立於我的前方。我倒吸了一口氣,藉着皎潔的月色基本可以辯認,金戈雲恆!難道他也是因爲醉酒而半夜醒來?我不打算理會他,自顧自的回帳去。在走過他旁邊時,突然想起泉兒的事,他始終還沒有給我一個具體的回答。如今已半月有餘了,對他當時的承諾越發覺得不可靠。
“金戈雲恆,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泉兒?”我駐足,擡頭問他,語氣乾脆,不容他不答。
他微米幽黑的雙眼,脣角擎着一抹輕笑:“你已經見不到她了!”
“什麼?你說什麼?”我一激動,上前抓住了他的前襟,“你把她
怎麼了,你說過只要我跟你走,你會放了她!你爲什麼要殺她,她只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小丫頭罷了,礙着你們什麼?你這個大騙子!”我狠狠地拉着他的衣襟推擠着,大聲怒罵。
他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眉頭緊皺,在月光下印出三條深深的黑線:“你想吵醒大家,讓他們都知道你正拉扯着一個男人的衣服嗎?哦,對了,你現在好像沒有易容,沫兒昨晚給你取了嗎?”
“你?”我緘口,用手觸上面頰,果然少了一層阻擋。“我不管,金戈雲恆,你到底把泉兒怎麼樣了?”聲音明顯低了許多,“你不說清楚,我就不會在跟你走了,你也別想利用我!”
“你真的想知道?其實你不知道更好!”他把雙手背在身後,向前面走了幾步,擡頭望着夜空中漸漸西斜“玉兔”。
我向前越過幾步,再次掠到他的面前,直視於他:“難道你真殺了她,你這個冰冷無情的殺人狂魔!”
“你真是個大膽的女人,沒想到銘兒就是爲了你這樣的女人而死的。你不怕我立刻殺了你!”終於把他給激怒了。
我冷冷的撇嘴:“你除了殺人還能幹什麼?洛銘是你殺死的,你不要推卸責任,我也不希望他死。”
“是,是我誤殺了他,就恨早沒有把你這個禍害除了!”他手一掀,把我掀倒在草坪上,雖不是很疼,但濃厚的露水很快浸溼了我的套袍。
“你要不就殺了我,否則我天天纏着你鬧!”我再次大喊,也管不了其它。
“泉兒,根本就沒有在我這兒,她一直呆在洛逸那兒好好的,我也不過是將計就計就罷了!”他冷凌的甩下一句話,欲要離去。
“你給我站住!”我翻身爬起來,拖住他的衣角,“你胡說什麼,泉兒怎麼可能一直呆在逸那兒,逸爲了找泉兒也是勞心勞肺,找了好幾天!你騙人也找個好點的理由!”真不知天下還有這樣的人,說出這樣荒唐的理由來搪塞我,真認爲我很好騙嗎?
他猛然轉身,手一伸鉗制住我的下顎,目光凌厲的對視着我:“我需要騙你嗎?爲什麼?這要去問你的洛逸去!他監守自盜,竟然盜自己的丫鬟。我還覺得納悶,不是我親眼看見,連我都不會相信,只是你確那麼容易就中了我的計。”他頓了一下,把臉湊到更近,繼續道,“不要拿死來威脅我,否則我真會殺了你!”他鬆開我,用另一隻手摸了一下鉗過我下顎的手,脣角扯出一抹淡笑。
我摸着有些發疼的下顎,膛大雙眸瞪着他,對於他的答案我一點也不相信,但他又不像是要騙我的樣子。殺我?好像我現在根本就沒有爲自己而活,沒有一點生命的價值。看着他轉身的背影,清冷的聲音從口中溢出:“我的命還是我的嗎?你能夠告訴我,你究竟要利用我幹什麼?讓我有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身體明顯怔了怔,停下了腳步,可能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更沒有想到,在我的心中,生命早就沒有了意義,活下去還得找個理由。
“我要帶你去見一個人,一定是你想見的人,這應該算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吧!對於具體是誰,我不會告訴你,但絕對不是泉兒!”他的語氣緩和了許多,說完消失在疊帳之中。
我愣了一會,不再去猜測那個人會是誰,既然他要帶我去見那個人,確切的說是把我當着禮物送給那個人,就等着那一天吧。我往佔住的帳篷內走去,發現我們那一鬧,真的鬧醒了不少人,他們都站在各自的帳外驚奇的打量着我。雖然白天時因爲墨璃的嘴快,有幾人知道我是女子,卻並沒有見過真正的我。何況我還是敢與他們尊貴無比的王爺爭吵的女子。對於這樣的打量,我早已經不覺得奇怪,徑直向帳內走去。
帳內仍然被皎潔的月光映得滿帳清輝,我向牀榻走去,卻發現沫兒已經不在榻上。環顧四周,沫兒颯爽的身影投射於帳中央,她也被我們吵醒了。
“沫兒,怎麼不睡了!”我極力保持鎮定,不想讓她爲我過多的擔心。
“靈兒,答應我,好好活下去好嗎?”月光反照着她的側臉,看不清她哀傷的表情,只能聽到有些酸澀的聲音。她竟然聽了我們的談話。她顯得有些激動,來到我旁邊握住我的雙手,手溫暖而柔軟,給我以堅定的力量,“靈兒,自從一年前你突然消失,我就四處尋你。你要我保護睿王爺,可是睿王爺也消失了。我知道安王爺在找你,他爲什麼找你,我不清楚。當知道安王爺用計劫住了你,我就決定跟着你。這是柳兒和我共同的心願。如果你真有什麼不測,那麼我的生命又還有何意義?”
我默不作聲,沉沉的坐着,仍思緒百般漂浮。月色如水,透過棚帳變得朦朧,輕撫着坐於牀榻上互爲生存依託的兩人……
“靈兒,起來了!”沫兒俯身推我。
迷濛地睜開還有些犯困的雙眼,沫兒一臉淺笑的看着我。天已經大亮,看來我昨夜就那樣坐着又睡了過去。揉揉眼:“額,今天又要趕路嗎?現在已經到了雲龍國境內,不用那麼急了吧!”
沫兒笑道:“這兒離皇城還遠着呢,何況現在已經不早了。我們都用過早點了,安王爺發慈悲吩咐人待會給你送來。再說這兒的條件太差,這一路人有幾個像是在此呆得習慣的!”
已經不早了?呵呵!我傻笑,什麼時候開始賴牀了,而且還是在這樣的異國他鄉。心態有那麼好嗎?我起身,撓了撓身上的套袍,“我昨天的衣服呢?總不會就穿這一身吧!”
“我給你洗了,可能還沒有幹。瞧,我怎麼就忘了呢!我到馬車另取一套,你先呆一會兒!”說完走出帳篷……
一竄腳步聲伴着身上金屬搖晃撞擊的鈴鈴聲向我的這座帳篷靠近,一個手拿托盤的黑影出現在帳口,伸手欲掀開帳簾進來。
“站住!”墨璃的聲音遠遠的阻止了欲進帳來的此人。
“王爺要我給水公子送早點!”是一名士卒的聲音,就在帳外。我想起了我現在還沒有易容呢,還好墨璃阻止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