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趙佶,興許是前些日子被俗務紛擾,不得修道的原因。
故爾今日興致極高,在玉清昭應宮中修真吐納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之後,覺得自己整個人彷彿都得到了昇華的他。
又讓跟宮中的真人前來爲自己講解自己的祖宗真宗皇帝時期編撰的《大宋天宮寶藏》中的一段。
聊得興起,又讓那位真人給自己講了講父皇時期的張伯端編撰的《悟真篇》。
李彥傻不愣登地看着官家趙佶,在那裡跟真人唾添星子橫飛地大講各種道家經籍。
時不時扭頭看向殿外的天色,從日上中天,然後開始漸漸西移。
一直到原本不可直視的太陽,變成了一個橙色的鹹蛋黃懸掛在西邊。
映在李彥那張呆滯的臉上,讓他很想呼喚太陽的名字,日!
裡邊,還時不時傳一官家爽朗的笑聲,笑得李彥心中發梗,甚至有一種恨不得抄起大棒棒。
衝進去一把將官家趙佶敲暈之後,拖上馬車,趕緊把他送到半道上的那片小湖泊處。
請他欣賞欣賞那位有真本事的王真人如何飛天遁地,描繪那天宮中的盛景。
只可惜,他之前進入殿中,意欲勸官家儘早動身,已然惹得官家面帶不悅了。
看着那正徐徐落下,猶如鹹蛋黃一般的落日,李彥頹然地一屁股坐在了殿外的臺階上。
看來咱家又特孃的錯過了一回,不過一想到那楊戩受了風寒,接下來這兩三天,肯定還有機會。
想明白這一點,李彥雙手緊握成拳,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成功。
唯有如此,自己也才能夠將那楊戩擠開,成爲官家身邊最信任的宦官。
此刻,正蹲守在那小湖泊畔,已然枯坐了整整一個下午,莫說看到馬車路過。
連條野狗都沒有出現在眼裡,這讓王道長的臉色越來越黑,黑得就像那他平日用來煉丹的鐵鍋鍋底。
“師尊,天都快黑了,要不,咱們先回去吧?”
等得早就已經飢腸碌碌的大弟子湊到了跟前來,小聲地朝着王道長提出了建議。
就看到了師尊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過來。
嚇得這位大弟子趕緊又縮了回去,跟那二弟子一起龜縮於一旁。
“師尊這種行爲,跟瞎貓碰到死耗子有何分別?”
“師弟你休要胡說,師尊又不是瞎子,這,這頂多叫守株待兔而已。”
“師兄我餓了……”
“我這還有半個啃剩的窩頭你要不要?”
“……師兄你居然帶着吃的?”
“廢話,不帶點吃的,怎麼熬?看師尊這氣急敗壞的架勢,怕是非得守到天全黑了不可。”
“……”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掉,官家趙佶這才乘興而返,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那湖泊之畔,有一個作道士裝扮的老男人,正癡癡地看着這個方向。
看着那燈籠,看着馬車,看着那約約綽綽的騎士經過。
在這個老道士的身後邊不遠處,則是兩個啃着半個窩窩頭的年輕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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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由於頭一天聊得相當嗨皮,再加上李彥從旁慫恿之下。
這讓今日有點無所事事的官家趙佶,決定欣然前往。
看到了這一幕,李彥心中狂喜,乘着官家正在更衣準備出門的功夫,又悄悄地尋了個機會,找到了自己的心腹小宦官。
看到已經得到了自己吩咐的心腹小宦官以最快的速度朝着遠處狂奔而去。
李彥的嘴角得意一揚,看來,成功就在當下。
已然更衣已畢的官家趙佶,緩步走出了殿門,晃晃悠悠地前行,只是今日官家的腳步明顯走得有些慢。
李彥雖然心裡有點急,但還是按捺住性子,陪着官家前行。
“果然有貓……”突然,耳朵邊傳來了官家趙佶那帶着一絲竊喜的嗓音。
“???”李彥一臉懵逼地擡起了腦袋,順着官家趙佶所看的方向望去。
就看到了一隻純黑的貓咪,此刻正蜷縮成一團,縮在一塊造型別致的假山石的一處凹陷中打盹。
時不時飛來的蜻蜓,惹得貓咪無奈地睜了睜眼,甩了甩尾巴。
奈何蜻蜓根本不願意離開,反倒是停在了輕輕擺動的貓尾之上。
看到了這一幕,兩眼放光的官家趙佶屏住呼吸,擡起了手臂,朝着後方比劃了一個八。
“???”李彥滿臉懵逼地看着這個手勢,直到官家扭過了頭來,表情甚是不悅地比劃了一個書寫的動作。
李彥這才驚醒過來,趕緊將一管紫毛筆取出恭敬地遞到了官家趙佶的手上。
之後,李彥呆呆地站在一旁,看着那站在那簡易書案跟前,開始揮毫潑黑,精心地描繪起了這一幕難得的《貓眠蟲戲圖》。
不得不承認,作爲一位相當有藝術天賦的大宋天子,幹啥啥不行。
但是才藝方面,絕對是這個時代排名前五的人物。
而那貓懶洋洋地躺在那裡,紋絲不動,這給了官家趙佶,從容繪製的絕佳機會。
這一畫,就生生從中午時分,一直畫到了那太陽開始西斜,直到那打盹打到心滿意足的黑貓翻身坐起,左右觀望,看到了不遠處有一幫子人。
嚇得喵的一聲,吱溜一下子,鑽進了假山石旁邊的花木中消失不見。
官家趙佶這才頗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意猶未盡地提着筆,打量着這張精心繪製,已然接近完成的佳作。
已經等得望眼欲穿的李彥,用力地揉了把自己的臉,小心翼翼地湊到了跟前。
“官家,咱們要不要……”
官家趙佶看了李彥一眼,這纔想起自己今日到底想要幹嘛。
這一擡頭,看了一眼那漸漸西斜的,快要變成鹹蛋黃的太陽,緩緩地搖了搖頭。
“都這個時辰了,罷了,今日就不去了。伱把朕的這幅畫移到書房,讓他們趕緊掌燈,朕爭取今日把這幅畫畫完。”
“……是,奴婢這就去辦。”
李彥臉上的笑容,此刻難看得就像是讓狗咬了一口,偏偏自己還得繼續表示歡迎來咬。
此刻,還是那湖畔,還是那位王道長,還是那兩個年輕道士。
只是此刻,王道長默默地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個油紙包,從裡邊拿出一個已經完全涼透的肉包子,惡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然後,擡起了頭,看着天邊的夕陽,只是在那夕陽的映照上,明顯他的眼角,似乎有晶瑩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