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若初見

天橋的角落裡躲着一個男人,他眼睛發紅,衣衫襤褸,站立的姿勢卻不似乞丐。

那人正是顧俊傑。

剛剛那一幕,他看見了,也回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兒。

不記得是哪年哪月,只記得當時下着大雪,鵝毛紛飛,寒風刺骨。身爲孤兒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衫,東躲西藏地找到了棵大樹,蹲着抱着雙腿發抖。

那時候,死神似乎隨時都會降臨。

當身體的知覺漸漸消失,意識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一個天使突然出現了。

她溫柔地問道,冷嗎?我把這件棉襖給你。

哆哆嗦嗦地,顧俊傑回了個謝謝,那聲音小小得如蚊蟻。

你別動,突然站起來腳會受不了,我找個些乾柴升火,暖和起來了再活動。

那人聲音非常溫柔,像冬日裡的暖陽。

這兒,早上我剩了一個饅頭,拿着。

接過食物,顧俊傑狼吐虎咽地啃起來。

慢點兒,慢點兒,明天我再給你帶。

聽到這話,他停下了動作,望着那個女孩兒。她有着比星星更亮的眼睛,臉蛋紅紅的,跟街上賣的蘋果有些相似,還沒發育的身體,裹着厚厚的棉襖,特別靈動可愛。

你,真好看。

趕緊吃你的。

以後的每一日,女孩兒都給他帶來食物,有時候是一個饅頭,有時候是一碗白粥,有時候是一碟青菜。

虧得這些食物,他熬過了最冷的一個冬天。

那女孩就是文雨。後來知道,她以前也是孤兒,被收養之後,才勉強過得像個人。

有了父母本來是一件開心的事,至少可以活下去了。

可是沒想到發生了那件事。

那日他正在一棟別墅外撿垃圾,準備收拾一袋廢品,好去換錢。

突然裡面傳來了尖叫聲,而文雨剛好哭着從裡面跑出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他追上了文雨,想去問個明白。

等一下!顧俊傑喊住了前面的人。

俊傑,不關你的事,你自己趕緊回家吧,今天你什麼都沒聽見。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誰欺負了你。

我不能說。

沒事,文雨,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聽到這句話,女孩兒的情緒才穩定了下來。

兩人坐在草地上,談起剛剛發生的事。

那個老頭,他壓在了文嵋姐的身上。他們都光溜溜的,姐姐讓我快跑。看着她那麼痛苦,我害怕,就跑出來了。

哦。

顧俊傑現在才七歲,可是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了。在四處乞討的時候,陰暗的角落裡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別怕,有我在呢?

今天一個穿的很漂亮的小孩來找姐姐,讓她去家裡輔導功課。去了很久都沒回來,我擔心飯菜涼了不好吃,就去找她,結果,結果就看見,就看見。文雨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不怕,一定會沒事的。

那個小孩也看見了,她肯定是故意的!俊傑,我恨他們!

現在我們什麼都做不了,聽我的,先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後來,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文雨和他都沒事,甚至他還拿到了**補助,而文嵋則高中輟學,當了收銀員。誰也沒有再提起,當時發生的事。

可是,他知道,傷害已經發生,仇恨的種子已經種下。

公道,是相對的,從來都不屬於他們。

所以,天使求助了魔鬼,跳進了墮落的深淵。

文嵋的瘋癲,間接導致了文雨被虐待,因而她的內心越來越扭曲。

那天晚上,小羽沉睡了過去,文雨從仇恨中醒來。

她一開口就質問着他。

軟香在懷的感覺是不是很不錯?

不是,我一直在等你。文雨,你終於醒了。

等我?你跟她的那些事,我都看在眼裡,現在居然說在等我。

他怎麼會喜歡別人,對他來說,下大雪的那天就已經是永恆了。

所以只能無奈地回道,不說這個了,文雨你會一直醒着吧。

大概不會吧,只想求你一件事兒。幫幫我,離開鬱文羽,離開這個學校,我不想看你們牽扯得這麼深。

好。

顧俊傑簡單幹淨地回了一個字,這樣拼命的變強,不是爲了呆在另一個人身邊,只是爲了在這滿是惡意的世界,保護他的天使而已。不過,既然她要他離開,那離開便好。

金錢,權利,都比不過寒冬裡的那個熱饅頭。

只是,他沒想到,她的恨意竟那般深。

那日,她沒來由的說要一把刀,要削鐵如泥。

他察覺有些不對,也滿足了她。

後來公司聚餐,文雨推託生病,沒有去。

古月去了,因着市場總監的身份,被職員們灌了很多酒。她的酒量不算差,但是喝太多,回去的時候走路也有些不穩了。

顧俊傑知道,今天她可能會動手了。

可是,他沒有理由也不想去阻止。

這一世的恩怨,就這一世了結。

他們都沒有生在一個正常的世界,沒有辦法給彼此幸福。如果不讓她動手,那麼誰來還文嵋一片乾淨。

作惡的人,自要承擔惡果。

昨晚十點鐘,文雨給他打了電話,聲音顫抖。

我殺人了!好多血。

你就呆那兒,別動,我一會兒就過去。

他穿了一身黑衣服,戴了黑口罩跑到了出事的小區。

進門前故意望了望四周,僞裝成殺人犯的樣子。

爲了便於警察抓捕,他直接從電梯進了樓。

剛到古月那層樓,他假裝警惕得拿着鐵絲去撬房門,而門實際上是從裡面打開的。

這樣警察卻會誤以爲他開的門。

一進屋,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文雨。

喊了一聲,她就撲了過來,身體還在發抖。

別害怕。

腳邊還有一隻狗也跟了過來,它沒有叫喚。這跟文雨以前養的狗很像,頗有靈性。

狗狗,你去那邊的屋子。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只能這樣做。

聽到這話以後,土狗兒去了古月的臥室,嗚咽着。

他這才安撫地拍了拍文雨的背,輕聲細語道。

別怕,別怕,一切有我呢?

俊傑,如果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

說什麼胡話呢?

如果她不在,他又有什麼理由繼續面對這樣的世界呢?

接下來的事,也就只是僞裝現場了。

後來的場景就跟警察看得的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