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笑有多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他自己也不記得。
捲入罪域之後,他失去了往日所有的驕傲。權勢、武力,全都離他遠去,他再也不是那個令人戰慄的天蠍王。他努力地適應着周圍的一切,撿起謙卑的僞裝,甚至努力去適應零部的修煉。
從小他就明白,沒有價值的人,總是最先死的炮灰。
而生活失去的色彩,從踏入荒洲開始,重新回到他的世界。
勾玉在源源不斷汲取能量,終於,就在昨日,勾玉甦醒。
那張顛倒衆生的魅惑臉龐,那具曼妙令人血脈賁張的軀體,還有那強大得讓衆生爲之臣服的力量,全都回到他的世界。他又成爲那個無所不能、呼風喚雨的天蠍王。
“出來吧,勾玉。”
輕聲呢喃如微風拂過,少年栗色柔軟的短髮,在空中飄揚。
空靈如霧的嘆息,沒有半點徵兆地在衆人心頭響起,所有人臉色驟然大變。
從出現便始終沒有半點面情的奧登,此時終於色變。他沒有察覺到任何波動,這聲嘆息,飄飄渺渺,好似從四面八方傳來,又好似突兀地在他心頭響起。
他瞳孔驟然收縮。
不知何時,粟發少年身邊,多了一個曼妙的身影。
她什麼時候出現的?
自己竟然完全沒有半點印象!
一股寒意,從奧登心頭泛起,他的拳頭不自主攥緊。第一次,他堅定如鐵的勝利信念發動一絲動搖。眼前這羣人,透着古怪。
勾玉一出場,便奪去整條街道的色彩,所有的光華全都彙集在她身上。
素臂輕舒,她伸了個懶腰,有如剛剛從沉睡中醒轉。正是這個帶着無比慵懶風情的動作,一縷難以形容的波動,悄無聲息擴散。
奧登覺得有些不對勁,好似在太陽底下,周圍暖洋洋,說不出的舒服。
不對!
他驀地驚醒,臉色再變,他終於回過味來,空氣中的能量變得異常的活潑。
這是什麼手段?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手段,強自按捺心中的震驚,沉聲喝道:“閣下何人?”
“想來你是沒有聽過。”
慄發少年臉上綻放一縷微笑,聲音溫暖有如陽光。
“這是怎麼回事?怎可對貴客無禮!胡鬧!”
忽然一聲怒喝響起,一道身影從天而降,赫然是閣樓上的中年人,他滿臉怒容喝斥奧登。剛纔那番對峙盡入他視野,當奧登問“閣下何人”時,他就知道踢到鐵板上了。
奧登從來不是喜歡廢話的人,尤其戰鬥之前,如今卻按兵不動,反而出聲詢問對方來歷,那就說明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中年人反應極快,知道馬上需要補救,便立即出現。
奧登心中暗鬆一口氣,卻裝作不知情,向中年人行禮:“大人!”
中年人轉過臉,滿臉堆笑:“在下管教不嚴,手下衝撞各位,還請大夥給在下一個賠罪的機會。在下喬納森,西部商會的長老,亦是附近幾洲的負責人。大家以後都是喬納森的朋友,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儘管開口。”
司馬笑歪着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喬納森。
不知爲何,眼前這位慄發少年笑得如此陽光,卻讓他覺得異常的危險。他強自定了定心神,臺階已經給出來,若是對方真的不識趣,那他也不懼。西部商會可不是阿貓阿狗,他有足夠的底氣。
在光明洲西部,沒有人敢在西部商會面前放肆。作爲整個光明洲最頂級的商會之一,西部商會和光明洲官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幾乎壟斷了光明洲礦類的業務。更何況在西部,這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他們不懼怕任何人。
讓手下去試探,如果對方不是很強,便可以強吃對方。而如果對方很扎手,他跳出來找個臺階,黑鍋丟給手下。
這一套他屢試不爽。
靠山不夠硬的,自然被吃得死死。若是靠山有點扎手的,他大可把過錯都推到手下,然後態度好一點,給個臺階,對方一般都會給個面子。
誰會在這裡和西部商會鬧翻?還想不想活着走出去?
在西部這種荒涼的地方,出點什麼意外,再正常不過。
司馬笑看出對方的有恃無恐,他一點都不意外。
不過身後那個傢伙……
司馬笑臉上的笑意更盛,那可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傢伙!
“殺了他。”
風吹起少年栗色軟發,也吹起少年的呢喃。
喬納森愣了一下,幾乎以爲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殺他?這傢伙難道腦子不好使了嗎?
突然,一聲幽幽嘆息在他耳邊響起,一縷涼風在吹在他脖子後面。喬納森渾身的汗毛瞬間根根直立,心中暗叫不妙。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劇痛在胸口瀰漫。
“大膽!”
“住手!”
……
人羣的驚呼和奧登的怒吼響起,但是卻彷彿如此遙遠。
知納森低頭看着自己的胸口,一隻潔白如玉的纖纖素手,從他的胸膛穿出。素手雪白有如藝術品,纖塵不染,沒有一絲血跡。它彷彿有種難以言喻的魔力,他竟然挪不開目光。
美到極致的素手憑空消失,鮮血汩汩流出,洇溼他半邊身體。
周圍的聲音在遠去,意識在逐漸變得模糊,喬納森呆呆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胸膛,直到黑暗吞噬他的意識,他也不明白爲什麼對方敢殺他。
爲什麼……
奧登腦袋嗡嗡作響,臉色鐵青,無邊的恐懼吞沒了他的身體。
喬納森被殺了!
喬納森竟然在自己眼前被殺死,他的命運便已經決定了。如果他敢逃跑,他的家人一定逃脫不了被殺的命運。在喬納森手下幹了這麼多年,他知道西部商會的勢力有多麼龐大,有多麼可怕。他們甚至可以影響光明洲的決策,他們能夠壟斷光明洲的礦類業務,靠的可不是會賺錢。
自己今天一定要死在這裡。戰死在這,起碼不會牽連家人。
奧登意識到這一點,反而平靜下來。
他緊緊盯着面前這羣人,這羣人絕對不是沒有來歷的人。對方絲毫不畏懼西部商會的權勢,這太反常了。奧登粗中有細,在光明洲,勢力比西部商會更大的家族屈指可數。就連五虎將這樣的強人,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和西部商會撕破臉皮。
難道是商會的仇敵?
奧登很快否決自己的這個想法,西部商會不是沒有對頭,但是沒有哪個對頭,膽敢跑到西部商會的地盤,衆目睽睽之下,殺死一名西部商會的長老。那隻會挑起戰爭,像西部商會這樣的巨頭之間的戰爭,對光明洲的破壞是巨大的。沒有人敢挑起這樣的戰爭,光明洲也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戰爭發生。
那會是誰?
好強的魂將!
不知何時回到司馬笑身邊的勾玉,美得令人窒息,彷彿剛纔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奧登心中絕望,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傳說中的最頂級的魂將。她身上沒有流露出半點氣勢,這說明她對自己的控制力,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若非親眼看到她是如何殺死喬納森,奧登絕對不會把她視作危險的對象。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誰的魂將能夠如此強悍。
光是這個女魂將,就足以殺死他們所有人。
奧登到底忍不住厲聲問:“你們到底是誰?”
司馬笑臉上露出如鄰家男孩般的陽光笑容:“勾玉,殺光他們。”
勾玉的身形再次消失。
吉澤等人完全嚇傻了,他們個個呆若木雞。司馬笑和和氣氣的,沒有半點存在感,大家對他都沒有什麼印象。大夥都沒有見過勾玉,勾玉就像突然冒出來一般。司馬笑主動請戰的時候,大夥還有些犯嘀咕。
可是看到在人羣中所向披靡的勾玉,大家被震撼到。
勾玉的身形詭異飄忽,有如幽靈,沒有人可以摸到她一片衣角。但是最可怕的,卻是那雙纖塵不染的纖纖素手。好似白瓷般細膩柔美,令人擔心它一碰便碎,然而只要被它碰到,非死即傷。
她的動作優美,身形飄忽,如同霧氣般捉摸不定。
奧登雙目通紅,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鎖定這個可怕的幽靈。她的動作完全違背常理,他們密集的攻擊,竟然沒有一次擊中她!她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每一個都是七竅流血,生機斷絕。
第一次,他生出無力感。
“殺了他!”
前所未有的恐懼,讓奧登歇斯底里。一縷似遠似近的嘆息,突然在他耳邊響起,奧登一個激靈,手中的殺招下意識轟向身後。
什麼也沒有擊中。
頸上一痛,然後他看到,下面一具無頭屍體轟然倒地。
終於結束了嗎?
他臉上竟然浮現幾分解脫之色。
司馬笑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勾玉變得更強了呢。
三分鐘。
鮮血染透長街,屍橫滿地,空氣中瀰漫着濃郁嗆鼻的血腥味,除了那個素白絕美的身影,沒有人還站着。
死一般的寂靜。
大夥都是戰鬥經驗豐富的人,但是像眼前這般血淋淋的屠殺,還是讓他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面色發白。
“抱歉,好像有點過頭。”
司馬笑有些不好意思,露出羞澀靦腆的笑容。勾玉靜靜地飄浮在他身邊,美得像仙子一般。
大家有如見到毒蛇般,齊齊轉過臉龐。
以後要離這傢伙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