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395米 她唯一惦記着的人也只要我而已
“九月十七日下午四點十三分,月牙橋大巴撞上貨車發生嚴重的車禍,死亡十一人,七人重傷……”
來自電視新聞廣播的冷冰冰的報道,三言兩語便輕易帶過了一場悲劇,全都化作了符號和沒有感情的數字。
唐樂樂收到消息趕到車禍現場的時候,場面很混亂,因爲顧氏總裁不準任何人動他的妻子。
他沒到之前,沒有人敢動,他到了之後,更加沒有人敢動。
推開圍觀的人羣、警察,救護車,她一眼看到單膝跪在地上的男人,深藍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裝褲,黑色的短髮一滴滴的雨水從髮梢滴落,俊美的臉隱在朦朧的細雨之中,她看得不是很真切。
唐樂樂忽然沒有勇氣再往前走一步。
她穿着薄薄的外衣,手裡撐着一把黑色的雨傘,風吹散視線。
直到細細的不大不小的雨將顧澤的一身都淋溼了,唐樂樂才撐着傘一步步的走過去,在還有兩步的地方停下。
男人始終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小心的拖着安靜閉着眼睛的女人靠在另一條腿上。
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背景,包括漫天飄着的雨滴。
唐樂樂將傘撐在了男人的頭頂,也一併將女人籠罩在傘下。
“顧澤。”她的聲音在顫抖,細細密密的顫抖,“醫生在等着,你鬆手吧……讓蔓蔓去醫院。”
顧澤始終低着頭,左手的無名指上戴着一枚簡單而精緻的婚戒,也落滿的細細的雨水,他看着安靜的靠在自己懷裡的女人,一動不動。
“顧澤……”唐樂樂看着男人用手指一遍遍的擦拭着溫蔓的臉龐,不斷的將落在她臉上的雨水擦乾淨。
淚水沒有任何預兆的掉了下來,和冰冷沒有溫度的雨水混在一起,唐樂樂咬了咬脣,再次開口,“顧澤……”
低低的笑聲從男人的薄脣中溢出,顧澤看着那被雨水打溼的睫毛,他的嗓子已經沙啞的不像樣子,“很多年前,她曾問我,能不能慈悲一點。”
骨節分明的手指顫抖得厲害,“我也想問她,能不能慈悲一點。”
那無聲無息的絕望氣息瀰漫開,唐樂樂幾乎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她需要很用力,才能維持正常的呼吸。
顧澤將懷裡的女人用力的揉進自己的胸膛,手背上暴露和跳躍的筋脈猙獰而可怖,黯啞的嗓音帶着下雨的聲音,咬牙切齒絕望得無處發泄,“她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始終不肯原諒我,所以選擇用這樣的方式懲罰我。”
十年還不夠,“我都已經還給她了……爲什麼她還是這麼恨我。”
恨到要以死亡的方式將自己從他的身邊奪走。
“這邊……這邊還有人。”興許是因爲顧澤的原因,一直沒怎麼有人敢靠近這邊,直到那被壓在車下的另一隻血淋淋的手伸出來動了動。
唐樂樂下意識的皺着眉頭看了過去,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
在醫護人員擡着擔架過來的時候,她竟然費力的打開了眼睛,看到一米外那抱着女人的男人,她慘白的脣上溢出了笑容,“顧澤啊……好巧……”
男人照不進光亮的視線森冷到了極點,看也不曾看她一眼……就算看了,他應該也早就不記得她了,沈蓉如是想。
“知道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是什麼嗎……顧澤,”沈蓉看着男人那張緊繃的絕望中還染着迷茫的臉,身上的痛楚被心裡的暢快所替代,“她說,如果有輪迴,下輩子可以再也不會遇上你了。”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顧澤,這輩子遲早有人會讓人知道什麼叫做地獄——”
【雖然我沒有機會親自動手,但是顧澤,我一定待在地獄裡等着你被推下來。】
【愛上一個你已經背叛的女人,註定會輸得一塌塗地。】
沈蓉被擡上了擔架,那個男人始終沒有施捨過一個眼神看過來,他現在眼裡只有那個以死亡爲代價離開了他的女人,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人。
地獄。
呵。
顧澤閉上眼睛,溫熱的脣瓣的落在女人已經毫無溫度的眉心上,他擡手繞過她的膝蓋,將她整個人都抱起來。
唐樂樂沒有料到他的動作,猝不及防中手裡的雨傘被碰到了地上,她看着男人冷靜陰鬱的俊顏,莫名的有些慌,“顧澤你想幹什麼?”
警察和醫院的人都在這裡,他這樣抱着她想去哪裡?
顧澤的襯衫已經溼的透透的,英俊的臉面無表情,聲音散落在雨聲裡,“如果你不忙的話,替我開車。”
唐樂樂連傘都沒有撿起來,幾步跑上去攔在顧澤的面前,“你想帶她去哪裡?顧澤,現在應該讓蔓蔓去醫院……”
哪怕在她沒到的時間裡,醫生已經判定了女人當場死亡。
黑色的賓利停在路邊,顧澤的腳步停在車門的旁邊,“幫我開車,唐樂樂。”
“你先告訴我你要帶她去哪裡?”唐樂樂顧不得自己的衣服也很快溼了,這男人現在的模樣讓她心驚,更多的是不安。
“回家。”
唐樂樂張口想說什麼,可是當視線再次落在男人的身上時,所有的話都嚥了下去。
她說什麼都不會有用的,她看着他的眼睛就看得出來。
她閉了閉眼,將後座的車門打開,看着顧澤抱着女人上車,然後才自己坐上了駕駛座,發動引擎,車子緩緩的駛出月牙橋。
顧澤透過車窗,車子拐彎的時候他無意中看到那座標誌性的建築,月牙橋。
手裡的力道不禁又加重了。
溫園的地下冰窖,裡面的溫度比外界低了幾十度,唐樂樂始終跟在顧澤的身後,“你到底想幹什麼?顧澤你別這樣蔓蔓她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死者入土爲安你懂不懂?”
她知道這樣說這樣提醒他很殘忍,可是沒有辦法,這個男人身上透出來的冷靜瘋狂和執拗讓她這個旁觀者太過不安。
他的衣服本來就淋溼了,這麼低的溫度他怎麼捱得下去。
顧澤找了一張古歐洲長桌將她的身體放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對唐樂樂道,冷漠而客氣,“謝謝你送我回來,現在你可以出去了。”
“你想用這樣方式保住她的屍體?顧澤……你不能這樣做。”
“她已經死了,我爲什麼不能?”男人身上的藍色襯衫已經結成白色的薄冰,顧澤居高臨下的凝着靜靜躺着的女人,她的眉目安詳靜謐,睫毛已經開始釀出白霜,“她可以選擇死,我就能用這樣的方式留住她。”
她選擇死,選擇在十年後,選擇和鬱景司死在同一個地方。
唐樂樂很無力,“顧澤,車禍只是意外,這真的就只是一場意外而已。”因爲下雨路滑剛好那座橋是拐彎的造型,所以纔會導致車禍發生。
蔓蔓她只是客人,這怎麼會是她的選擇。
冰窖裡很冷,唐樂樂只能不斷不斷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尤其是顧澤身上散發出來的那陣陰森入骨的寒意,更讓她覺得自己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意外?”顧澤的眸極深,脣畔噙着陰柔至極的弧度,“你沒聽到那個女人怎麼說的嗎?如果有輪迴,她也不會遇見我了……呵。”
就這麼恨,就這麼狠。
他俯身,冷靜的眼神綻放出極其豔麗的色彩,手指捏上女人的下巴,逐漸的用力,低啞的嗓音極其的眷戀,“死前都惦記着不要再遇見我……可是你死前唯一惦記着的也只有我而已,是麼?”
那雙眸子裡浮現出幾分薄薄的笑意。
是,她死前惦記着的不是鬱景司,不是那個爲她死去的男人,也不是跟她死在同一個地方的男人。
只有他而已。
唐樂樂聽着那低低的嗓音,眼睛忽然酸澀得厲害,她擡腳走到他的身邊,“顧澤,她的車禍只是意外……她沒有恨你她很早以前就不恨你了,那個女人說的話……她也許就是故意騙你的。”
顧澤的手指流連在女人的臉頰上,俊美的容顏很冷靜,他從身上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到秘書的號碼撥了過去。
聲音除了過於沙啞,他聽上去很正常,有條不紊的吩咐,“用最快的速度給我定一副冰棺,不管花多少錢,找多少人,我立刻就要,最快的速度。”
掛斷了電話,男人才在溫蔓的身下坐下來,淡淡的道,“你可以走了,我想一個人待着。”
“顧澤,你先把衣服換了吧,淋了雨呆在冰窖裡……別忘了,你還有小睿和小小要照顧。”
顧澤沒有動,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到她的話,唐樂樂微微的嘆息,這才轉身離開冰窖往上走。
纔出門,就看到一大一小一紅一懵懂的兩雙眼睛看着她,顧安西紅着的眼眶隨時會掉出眼淚,“樂樂阿姨……我媽媽呢?”
顧睿已經長成冷峻挺拔的少年,一米七的身高超過了她,精緻的小臉面無表情,他的身側站着漂亮得如同洋娃娃的女孩子。
少年望着她,亦泛出紅意,“爸爸爲什麼……不送媽媽去醫院?”
唐樂樂伸手搭在少年單薄挺拔的肩膀上,“小睿……照顧好你妹妹,你爸爸他……他很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