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廖無聲的浴室裡,夜羽凡神情愣怔,跌坐在浴缸裡,盯着男人疾步遠去的背影,一瞬不瞬。
倔強的,一定要等他轉過身來告訴她一個或欣喜或悲傷的答覆。
可最後,傳入她耳蝸裡的,是大門開啓又關閉的冰冷聲音。
她知道,毫無懸念,羈景安肯定是離開了。
滿缸的溫水,逐漸冰冷刺骨,直到渾身佈滿了寒夜的風霜,夜羽凡才兩手撐在冷硬的瓷磚上,用力支起麻木僵硬的身體,拿起他擱放在衣物簍上的乾毛巾,草草擦拭完肌膚表層的水汽,裹着一件白色浴袍,神色懨懨地走出浴室。
腳步朝着臥室邁進之時,回眸看了眼客廳那扇緊閉的大門,輕輕咬住下脣瓣,懷着一絲僥倖想着,或許那個男人只是想靜靜呆在走廊上抽支菸,也許,他還沒有走呢?
硬生生頓住去勢,夜羽凡腳尖一拐,眸子裡射出期待的光芒,穿過空落落的大廳,白皙的手指握住門後的手柄,輕輕地往右邊擰動。
咔嚓。
一聲輕響。
房門應聲而開,防盜門也跟着一起開啓,一道半尺多寬的縫隙,露在夜羽凡的眼前。
到底他在,還是不在?
只要跨出去一步,就能知道答案。
夜羽凡的一隻腳剛剛邁了一寸距離,又縮了回來。
心裡既期待又忐忑。
她怕,怕走出去後看到的,只是幾堵牆壁,空無一人。
夜羽凡攥緊拳頭給自己打氣,終於下定決心推開門走了出去,沿着走廊四下張望。
嵌在樓道上的路燈,燈光皎潔,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一路走到盡頭,也沒有找到羈景安的影子。
猶不死心,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電梯門前,怔怔地摁了按鈕。
叮。
電梯兩扇門自動移開,沒有任何人。
寂寞的空氣裡,依稀飄着還沒有來得及揮散的,屬於他獨有的冷厲薄涼氣息。
沉重地靠在牆壁上,夜羽凡擡頭苦笑,忽地,被直接射過來的燈光給刺痛了眼眸,眼眶霎時泛着紅意,長長的眼睫毛一眨,淚水就那樣突如其來地順着臉頰滑落。
隨後,彷彿身體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柔軟無力的身體順着牆壁,滑跌在地板上,兩手交叉,緊緊地摟抱自己的肩膀,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可無論她怎麼努力溫暖自己,身體也依舊是冰冷如霜,怎麼也溫暖不起來。
那個男人寧願狠心離開,也不願意給她一句準話,是真的不喜歡她嗎?
揣着滿腹的幽密心事,夜羽凡一個晚上,輾轉難眠。
第二天起牀的時候,憔悴的臉龐上,掛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難看得不成樣。
沒等到他迴轉,甚至連他每個早餐的早安電話,也沒有等到。
此刻,她身心俱疲。
不明白,這段痛苦折磨人的感情,她還要不要繼續下去。
夜羽凡披頭散髮,像個幽靈一樣飄進衛生間洗簌,突然臥室裡的手機鈴聲大作。
難道是羈景安打來的?
夜羽凡渾身一震,急忙拋下手裡的牙刷口杯,疾步如飛撲進了房間,伸長胳膊在最短的時間把手機拿在手裡,來不及看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迅速地摁了接聽鍵,開腔的嗓子裡,夾雜一絲急促的喘氣聲音,“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甜美的女聲,“你好,請問是夜羽凡小姐嗎?您位於環市東路的一套公寓,暫時還沒有繳納今年的物業管理費,麻煩您哪天有空過來交款,最遲這個星期五,謝謝您的合作!”
“哦,好的,我今天會找個時間過去。”
原來是物業管理處工作人員打來的,而不是她心心念唸的男人。
夜羽凡無精打采地掛斷電話,伸手抓了抓頭頂蓬亂的長髮,狠狠眯了眯眼,勾脣苦笑。
環市東路的公寓,是她與宸梓楓購買的那套婚房。
以往都是她按期去付款的,但自從與宸梓楓離婚後,發生了很多始料不及的事情,以至於她都忘記了這茬。
從雅鹿苑到那裡,來回大概需要三個多小時的車程,恰好她心情鬱悶,就當是散心吧。
稍事收拾了一下妝容衣飾,夜羽凡從冰箱裡取了幾塊壓縮餅乾,拆開包裝後,放進嘴裡,食之無味地咀嚼着。
五分鐘後,她走出電梯,剛走到大樓門口,就與一個風風火火的年輕女人撞在一起。
不等她回過神,一道時尚亮麗的身影,猛然撲了上來,抱着她大呼小叫道,“靠,凡凡,終於看見你的人,太好了!我差點要急死了,你快告訴我,昨天晚上我哥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夜羽凡被連番珠炮地追問,有點發懵,擡手揉了揉脹痛的眉心,纔看清了抱着她的人,驚訝地說道,“臻臻……你怎麼來了?我沒事,昨晚你下車後,韓哥很快就把我送到這裡。”
“那就好,嚇死我了!”韓臻臻伸手拍了拍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明豔的臉蛋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舒心笑容,“我哥的定力還行啊,不愧是我的親哥,這點像我,定力槓槓的。”
整個晚上,她心神不寧。
真心害怕韓遠川趁夜羽凡醉醺醺的時候,對她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
一旦惹怒了羈景安,只怕韓家的好日子,就要過到頭。
“你大清早急吼吼過來,就是爲了這事?”
夜羽凡見韓臻臻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推了她一把,頭疼得很。
“當然不是,我還打算請你吃頓豐盛的早餐。”韓臻臻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湊到夜羽凡的眼前,賊兮兮地擠眉弄眼,“凡凡,昨晚你醉成那樣,我家羈男神有沒有趁機找你啪啪啪。”
啪毛線!
夜羽凡不想就這個話題談下去,扯着韓臻臻的手臂往外拖,“你是開車來的,正好,我要出去辦件事,早餐不需要你請了,送我去個地方。”
“去哪裡啊?”
“到了你就知道。”
一個半小時後,火紅的跑車停在一片雅緻清幽的公寓。
韓臻臻驚訝地睜大眼,“凡凡,你還來這裡幹嘛,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忘記宸梓楓大渣男?”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就是來交物業管理費。”
夜羽凡白了韓臻臻一眼,率先下了車。
“哦,等等我。”
韓臻臻無謂地聳了聳肩,加快速度追了上去。
一切搞定後,夜羽凡想着既然來了,就去房子裡看一看。
“你高興就好。”韓臻臻全程無異議。
掏出鑰匙打開門,夜羽凡輕輕地走了進去。
久久無人居住,空氣裡飄蕩一股嗆人的灰塵氣息,到處都是薄薄的塵埃,一如她爲期一年的破碎婚姻,再也不復當初的一塵不染。
傢俱壁畫之類的,還保持了原貌。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皆已變幻。
韓臻臻東摸摸西瞅瞅,突然從最下面的抽屜裡,摸出了一封密封的文件袋,好奇地遞給了夜羽凡,“裡面裝了什麼東西?”
“不知道。”
夜羽凡淡淡搖頭,撕開封口,從裡面掏出厚厚一疊的紙箋。
只看了一眼,她就震驚了,立在原地,身體僵硬如冰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