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羽凡進去後,裡面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位優雅雍容的中年貴婦,聽到推門的聲音,回頭看了過來,正與夜羽凡的視線對上。
“怎……怎麼會是你?”
看着對面不遠處的顧梅,夜羽凡有那麼四五秒鐘,大腦完全是一片空白的。
來的路上,她一直都在心底揣測到底是什麼人約她見面。
差點想破了腦袋,羅列了幾個似是而非的人選名單,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跟顧梅扯上瓜葛。
夜羽凡手腳渾身冰涼,還沒來得及理清楚眼前的震撼,顧梅得意而冰冷地笑了笑,勾脣給了她一錘更沉重的打擊,“照片和紙條都是我給你郵寄的,照片上的女人是我,另一個就是你。”
“你……你什麼意思?”
夜羽凡頓住腳步,呆呆地盯着顧梅的嘴巴開開合合,整個人徹底懵逼了。
不僅僅沒辦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人,更沒有辦法相信顧梅嘴裡說出來的話。
照片上的畫面,一看就是兩母女同框合影,如果真的像顧梅所說的那樣,一個是她,一個是自己,那意思是不是說顧梅與她夜羽凡是母女關係?
可是……
這怎麼可能呢?
夜羽凡根本就不相信,拼命搖着頭,認爲顧梅在開玩笑,可是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夜羽凡冷笑說道,“在我六歲的時候,我媽就患病離開了人世,雖然你是我爸爸認識的朋友,但不代表你可以任意侮辱我的媽媽。”
“我沒有必要騙你,因爲我就是你的親生母親。”顧梅看着十八年前被她狠心拋棄的另一個女兒,內心涌出來的不是多年期盼和久別重逢的激動,而是冷淡漠然,字字句句,都冷漠得像一把鋒利的小刀,插進夜羽凡的心窩,“當年莫家出了內亂,爲了保住柔柔和我丈夫的命,我留在桐城與那些企圖奪取莫家產業的歹徒鬥智鬥勇,最終被抓了起來賣到了娛樂場所坐檯,是你的父親夜振遠花錢把我帶走了。”
顧梅頓了一下,略略擰緊細長的眉頭,緊接着平靜無波地說了下去,“當時,你父親說他暗戀我很久了,爲了我願意做很多他認爲值得的事情。爲了儘快找到我的丈夫和女兒,於是,我答應跟他住在同一套房子裡,但我們一直是清清白白的。直到有一天你父親談了一筆大生意,晚上很高興,邀請我吃飯喝酒慶祝……酒真不是個好東西,就那個晚上我被你父親趁着酒意給強行佔有了,一個月後,肚子裡有了你。我不想留下你,因爲我根本就不愛你的父親,更不可能喜歡你……”
“如果把你生下來,那就是我一輩子都抹不掉的恥辱,我堅決要打胎,你父親跪在我腳下,跪了三天三夜,答應我只要我把你生下來,他就放我走,送回到莫家。你六歲那年,我聯繫上了我的丈夫,夜振遠想了詐死的辦法讓我離開桐城,臨走前,我答應他這輩子都不再回來。因爲夜振遠心知肚明,你根本不是他嘴裡說的什麼愛情的結晶,而是他酒後發泄的產物!”
夜羽凡一開始還能保持平靜的心情聽顧梅述說過去,可聽她說到了最後,臉龐逐漸冰寒森白,眼眸裡一片赤紅,可怕得嚇人。
看着一臉死寂彷彿在講別人故事的顧梅,夜羽凡像是見到鬼一樣,腳步急匆匆往後退,“不……你說的都是騙人的假話,我媽媽早就死了,在我六歲那年,十八年前她就死了,你只是莫雨柔的母親,跟我沒有半毛錢關係……”
“我有必要騙你嗎?”顧梅猛然站起身,踩着高跟鞋上前幾步攥住夜羽凡的手腕往沙發上拉,冷冷開口,“你的右腳心長了三顆紅色的小痣,臀部有一塊蠶豆大小粉色胎記,做錯事或者緊張的時候,喜歡舔一舔下脣瓣,打撲克牌的時候擅長左手,還有……”
顧梅每說出夜羽凡的一個特徵,她的心就隨之涼寒了一分,漸漸地,沉入了冰窖的最深處,無處尋得一絲溫暖。
眼前的女人,雖然模樣很像她的媽媽,卻又不是她記憶中溫柔可親的媽媽。
媽媽不會嫌棄她,更不會厭惡她,說她是一個男人醉後發泄慾念的產物。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麼巨大的悲哀和恥辱?
夜羽凡腦子裡嗡嗡作響,眼前直冒白光,眼眸裡的神采,一點一點熄滅,化爲灰燼。
她輕輕地笑了,笑容飄忽,笑得比哭還要難看。
心底相信了顧梅的說辭,卻還是不甘心,狠狠地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盯着據說是她母親的女人,木木地笑,“不,你不是我媽媽,她一開始確實對我很冷淡,不聞不問,但六歲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她突然對我很好,噓寒問暖的,讓我很開心。後來,沒多久,她就死了,死在醫院裡,爸告訴我那種病會傳染,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說着說着,身體彷彿被凍僵了一樣,冷得夜羽凡淚流滿面,止不住哆嗦顫抖。
以前沒想通的問題,現在統統明白了。
她其實,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吧。
最後一段時間對她好,甚至帶她出去度假,就是顧梅跟父親達成了條件,在離開桐城飛往M國之前,給年幼的她一點虛僞的親情母愛。
難怪爸爸瞞着她,羈景安也瞞着她,都把她當成傻瓜一樣糊弄呢。
正在傷心欲絕,皮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夜羽凡下意識去掏手機,屏幕上彈出來的備註名字令她止不住掉淚更洶涌。
顧梅低頭,掃到羈景安幾個字,想起約夜羽凡來此地的目的,厭煩地瞥了眼從生下來就不爲她喜歡的女兒,語氣冷淡依舊,“本來我不會打擾你的平靜,但你居然恬不知恥勾引柔柔的未婚夫,也就是羈景安,所以,我就回來了!只要你答應我馬上離開他,我會給你五千萬,現金還是資產,隨你開價。”
看着冷血的顧梅,夜羽凡的臉色慘白得不能再慘白,朝她淒厲地嘶吼大叫,“莫雨柔是你的女兒,難道我就不是嗎?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說完,也不等顧梅的回覆,僵硬地轉過身走出包廂,渾身還在止不住哆嗦,直到跌跌撞撞地撞到了一個人,看着對方熟悉關切的臉,夜羽凡的淚,終於滂沱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