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收攤的時候,良辰卻匆匆收拾了一下,和誰也沒打招呼就走了。
風雷望着飄雪,眼中疑慮重重。
飄雪望着風雷,眼裡問號不斷。
良辰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飛揚的家——明天飛揚要回深圳,她今天一定要和他好好說道說道。
毛麗珊在做飯,四個菜都盛在了盤子裡,可她還在廚房裡磨蹭。
飛揚坐在沙發上,毫無表情地看着電視畫面。
良辰在一邊走來走去,不時地捋着頭髮。
毛麗珊端着一盤水果走進客廳。
“良辰,怎麼不坐呀?飛揚,怎麼幹坐着?給良辰扒個橘子呀。”母親對兒子使眼色。
飛揚假裝沒看見,繼續看電視。
“不用了阿姨,我自己來。”良辰趕忙坐下,拿起個橘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扒着橘子皮兒。
“良辰,好久沒吃阿姨做的飯了,一會兒好好吃一頓呦。”兒子冷漠,媽媽只好熱情。
“好的,阿姨。我一定不客氣!”良辰抿着嘴僵硬地笑着。
毛麗珊沒話找話地聊了幾句又回了廚房。
飛揚站了起來。
“你幹什麼去?”良辰似乎忍無可忍了。
“去倒杯水。”飛揚淡淡地說,懶洋洋地走到牆角的飲水機邊倒了杯水,又用同樣的步調走了回去。
“你什麼意思嗎?讓人家做這做那的,人家一樣沒差地做了,到頭來反倒惹得你越來越冷淡,你是不是存心折磨人哪?”聲音微顫,雙頰泛紅,一副要哭的樣子。
飛揚拿起遙控器,把電視的音量調大了一些。
“你是不是忘了?所有的事可都是你自己自願去做的,我有逼過你嗎?”
“是,你沒逼我,可是——”她猛然噎住了。
——他不僅沒哄騙過她,也沒有說服過她,更沒有給她過什麼承諾,她完全是自告奮勇地去做了一切,那麼她還有什麼脾氣可發呢?
人人都有私心,不同的是,有的人私心大一些,有的人私心小一些。
良辰的私心就是感化飛揚,讓他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纔是他最理想最不可缺少的愛人,所以她纔不計後果始終如一地爲他做事。結果,他仍然是那個冷漠多於溫情的男人,依然是拒她於千里之外的男人。
良辰笑了,她只能笑,而且要笑得真誠笑得心無城府,如果她想常常地見到他的話。
“不好意思!我這人腦子一熱就愛胡言亂語,你可別介意呦。忘了我剛纔說的話,大人有大量,你不會記在心裡再也不認我這個朋友了吧?”
飛揚也笑了:“我的度量還不至於那麼小吧?”
“哎呀?肚子餓了,阿姨好了沒有哇?不行,我還得來只橘子。”說着她又抓起一隻橘子,三下兩下扒去皮,掰下四五瓣塞進嘴裡,用誇張的咀嚼來掩飾此刻內心的悲號。
——她輸了,整整四年的感情都輸掉了,而且是輸給一個始終不知真相的人。她不甘?然而,她又能怎麼樣呢?他曾經嚴厲地警告過她:
“你只能和她做朋友,否則,第一個對付你的人就會是我。到那時,我可絕對不會手軟。……”她不怕他的任何對付,單單怕他不理她,所以,她只能忍,只能按他說的去做。
良辰走後,一家三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哎,兒子,你和良辰到底是怎麼回事?”毛麗珊扯了下李興亞,希望他能順着她的意思問下去。
李興亞卻不往她那個竿兒上爬,只津津有味地看着電視。
“沒事呀。”飛揚淡淡地答。
毛麗珊先使勁蹬了李興亞一腳,後對飛揚說:“我不管你們之間有沒有事,不過,我可告訴你兒子,李華兩家近三十年的交情咱們得顧着,你苗阿姨對這個女兒可寶貝着呢!沒事最好,萬一有事,媽媽希望你能把傷害減少到最小纔是。”
“我就是要減小傷害,才一次次地提醒她我和她只能做普通朋友,可是,她卻非常的固執……傷害也是她自己找的,我有什麼辦法。”飛揚很無辜地說。
毛麗珊聽出了味道兒,立即慌了,忙不迭地掰扯:“飛揚,良辰有什麼不好?美麗大方,熱情開朗,如果你們——”
“媽媽,我心裡有人了。”只能坦白,否則母親胡說一通,他今晚怕是要做惡夢了。
毛麗珊不由愣住了,可轉瞬又是十分的興奮。
“你有意中人了,同學呀還是同行,哪兒人哪?在本市還是在深圳?”飛揚從來不說感情的事,今天的突然告白,令一向沉穩的毛大主任禁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李興亞的臉上也是驚訝一片,立即放棄電視,笑眯眯地看着飛揚。
飛揚挑了下眉毛,不無得意地說:“是同學,是最好的女孩兒。花容月貌、蘭心蕙性、善良敦厚、賢淑文靜、聰明伶俐,總之,獨一無二完美無缺的。爸爸媽媽,你們彆着急,終有一天我會帶她來見你們,暫時就讓我保有這個秘密吧。”說完就笑了,那笑容就如子夜綻放的曇花,無聲無息中溶解着燦爛的光輝,款款深情裡展露着熠熠的神采。
李興亞立刻雙眼波光粼粼,心情激盪萬千——原來愛情的魔力竟是如此的神奇呀!
毛麗珊記憶的小冊子翻得嘩嘩亂響,就是沒有找到那個“獨一無二又完美無缺”的女孩兒。她急得不行,追問的念頭剛剛產生,就觸及到了飛揚的臉,她徹底呆住了,在心底大呼——老天!原來沐浴愛情的臉龐竟是這般的迷人哪!
良辰又像剛碰到飄雪時一樣了,每天在市場相對不行,還時常地追去飄雪的家裡,偶爾還宿在那兒。
飄雪很滿意,交朋友她是成功的,良辰對她無話不說,特別是飛揚,他雖然不多話,可他那雙眼睛彷彿時刻都在傾訴,不知不覺間讓她暗生依戀。做生意她總算摸着了一點兒門道兒,有了自己的經營方式,錢也不再損失了,顧客也多了起來。
洋洋灑灑的歲月之河,無休無止地流淌着,五個月的時間彷彿一眨眼就過去了。
良辰只說了做個體戶的甜頭,卻沒說做個體戶的苦處。
進貨之
前,要準備兩天吃的東西和幾隻大袋子。坐火車只能坐硬板兒,一坐就是一天一夜,下車前,不管餓不餓都得把帶來的東西塞進肚子裡,否則,等到了批發市場你是沒有力氣購貨背貨的。
瘋狂購貨,又捆又綁,待弄妥一切已經是繁星閃爍了。貨物不能寄存,以免被人偷樑換柱,只好人到哪貨就到哪。住一般的旅店又捨不得花錢,只能幾個人合租一間廉價的房間對付一晚。
廉價嗎?當然不能有所要求,給什麼就得接受什麼,夏天一張萎席,冬天一牀薄被,牀就是椅子,椅子就是牀。
夏季的南方又熱又悶,蚊蟲又多又猛,稍不“注意”就會被它們盯得大包兒套着小包兒。
“注意”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出去進貨,一不能帶蚊帳,二不能帶蚊香,每個購貨的人只好準備一個塑料編織的袋子,睡前將頭和手臂都裝進袋子,待東方發白,每個從袋子裡出來的人,衣服是溼的,頭髮是溼的,臉和手臂也是溼的。
胡亂地洗把臉,揹着大包,扛着大袋,連跑帶顛地衝向街邊,隨便買點街邊食物邊吃邊去僱車,等上了火車,一個個的早已累得經筋疲力盡,隨便找個地方,鋪上一塊塑料布,或坐或躺直到目的地。……這就是一個小個體戶的一段小插曲,順利的話,人和貨能安全到家,否則,不是丟了貨就是丟了錢,要麼就是被貨主給坑了,很辛酸啊!
五月下旬的一天,蕭石林出現在飄雪的攤位前,他不說話,一雙環眼看得飄雪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飄雪硬着頭皮接待他,儘量和氣地回答他的每一個問題。這樣過了三天,當蕭石林第四次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知道自己犯了個嚴重錯誤——她誤導了他並給了他來這裡的“機會”。
蕭石林每天樂顛顛地往批發市場跑,每次來手都不空着,凡是女孩子用的東西,他一天一樣地送給飄雪。
飄雪又氣又煩,偏偏又不好意思發脾氣,於是就當着蕭石林的面,把他給的東西通通送給了左鄰右舍。
看着自己精心挑選的禮物被一羣陌生的女人搶着玩着,蕭石林傷心地走了,當他再來時他不送東西了,只是在走的時候一定要買一件東西,東西或大或小,不買別人的,就買飄雪的,不賣給他他就不走。
俗語說禍不單行,還真對。蕭石林給飄雪帶來的煩惱還沒解決,又一災難找上了她。
賺大錢就得心黑,賺小錢也不能心軟。可飄雪的心就是硬不起來,所有的貨僅僅加了少許的差價,如此,她的貨價就比周圍業主的低很多;如此,她的貨走得就比其他攤主的快;如此,她就大大地傷害了她的同行們;如此,怨懟她的人就暗暗串通起來“整治”她。
一天,一個男攤主跑到飄雪的攤子前,先是含沙射影地說,後是指桑罵槐地罵,擺來揮去的手指幾乎快要戳到她的鼻子了。
有人背起了手,有人抱起了膀,悠哉遊哉地攏上來看起了熱鬧。
飄雪蒙了,直着眼神盯着口若懸河噴着吐沫星子的男人,嘴脣在顫抖,雙手在哆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