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二十五分,飄雪走進星星的雕花大門。
服務員小步快走到了她的跟前,謙謙有禮地說:“歡迎光臨,請這邊來。”
“謝謝!有位小姐約了我,不知她——”飄雪輕輕地說,清澈的目光向室內掃視着。
“噢。十號臺有位小姐來了好一會兒了,不知是不是等您的?”服務員指指十號臺。
飄雪看過去:“是的。謝謝!請給我杯咖啡。”說完向十號臺走去。
室內,十幾雙眼睛尾隨着漂亮的女孩子,有的人的脖子竟然擰成近二百度。
“你們搞個體的,時間觀念都這麼差嗎?”孫可心冷着臉嘲弄。
“你錯了。搞個體的最注重時間了,因爲時間就是金錢嘛。”飄雪優雅地坐下,看看手錶。“你的譏諷未免太情緒化了?剛剛十一點半,我並沒有遲到,不是嗎?”
孫可心翻了翻眼皮,端起咖啡杯喝了口。
服務員恭敬地送上咖啡,然後迅速退下。
“請說你的事吧,我的時間很緊哪。”往咖啡杯裡放了兩塊糖,飄雪一邊輕輕攪動着咖啡一邊淡漠地說。
孫可心很在意地端詳着自己的手指,表情極是傲慢。
“我想知道你和江澎浪到底到了什麼程度?”
“我想你無權知道這個。”不冷不熱地說。瞟着孫可心戴着三隻戒指的手指,飄雪鄙視的眼神像看一個裝瘋賣傻的騙子。
“你既然來了,就表示你很在乎江澎浪嘍。那麼,如果你不說出你們到底怎麼樣了,我想我是無法幫助他啦。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現在只有我能幫得了他。”
“我看你就不要再含蓄了吧?有話直說好了,免得耽誤大家的時間。”飄雪毫不客氣地說。
孫可心又翻了翻眼皮,彷彿萬般無奈似的說下去。
“江澎浪馬上就畢業了,市科院正好有個空缺兒。如果我跟江澎浪扯不上關係,儘管他學績優秀,儘管他專業對口,儘管他爸爸是市長,可有句俗話不是說‘縣官不如現管’嗎?”輕蔑地看着“情敵”,希望能看到點什麼,可惜她沒有如願以償。於是,只好不情不願地說了下去。“主管這事的包局長,和我爸爸是二十多年的朋友,我看江澎浪是別想得到那個肥缺了。學無所用,他這四年的大學怕是要白上了。如果你們沒什麼,那就另當別論了。他缺的並不是金錢,而是飛黃騰達的機會。請問,這個機會你可以給嗎?”揚起了眉毛,翹着下巴傲慢地質問。
飄雪的心似漲潮的海,可她的臉卻是一團的和氣。
“沒想到你的老子這麼有能耐!真是失敬了?”說完,她自皮包裡拿出十塊錢放在桌子上(咖啡十元錢一杯,明碼標價在大門玻璃上)。“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江澎浪一定會得到那個職位。你就等着瞧好了。”說完起立,飄雪從從容容地走了。
孫可心先是驚訝後是怒目圓睜,接着小姐脾氣上來了,伸手抓起咖啡杯摔在了地上。
四濺的咖啡汁兒怏及到了左鄰右舍,連走過來收款的服務員也未能倖免。
“小姐,故意損壞本店的物品,弄髒了我的制服罰款五十。”服務員冷冰冰地說。
孫可心呼地站了起來,擡腳踢開了椅子。
“你——”服務員
立即生氣。“你太過分了!”
孫可心大幅度地拉開皮包,找出一張百元鈔票拍在桌子上,然後傲然地走了。
所有的目光都追隨着孫可心,可能平生第一次如此的引人注目,她竟然走得得意揚揚!
回到公司,飄雪仍然心緒難寧,看見桌子上一大堆文件,她第一次衝着思念發了火。
“這是怎麼回事?”敲着那些文件,“怎麼都跑到這裡來了?”
思念像個受驚的小鳥,哆哆嗦嗦地說:“飛鳳說,總經理突然去了廣州,要兩天才能回來。這些文件都很急,副經理們不敢做主,所以她就都送這兒來了。”
飄雪擺下手,讓思念出去做事。
——雖然沒有心情,可也必須工作了。這一年多,自己的工作越做越少,位子卻高高在上,別人不說什麼,自己也該不好意思了吧?
三個小時過去,所有的文件都批閱完畢。伸伸手臂,揉揉脖子,飄雪忽然覺得肚子餓了。看看錶——四點半了,她忍不住笑了。按鈴叫進來思念。
思念誠惶誠恐,不知道董事長要把她怎麼樣。
“思念,剛纔抱歉了!別介意!你先把這些文件送給各位副總經理,回來我們出去吃飯。”
思念立刻樂了:“是,董事長。”抱着文件出去。
看着輕輕合上的門,飄雪慢慢靠在椅背上。
——江澎浪是個才子,若真的因爲她而學無所用的話,那她真的能心態平衡地和他繼續在一起嗎?孫可心若沒有把握是不會拋出她的老子的。錢真的解決不可問題嗎?不行,一定要搏一搏。報紙上的貪官可不是杜撰出來的,包局長會是又一個包青天嗎?
飄雪拿起話筒,撥打包局長的電話。
思念回來了,她身後是神情疲憊的月亮。
飄雪驚呆了,待她回過神來,月亮已經像一個跋涉千里的旅行者終於到達了目的地,癱坐在了沙發上。
“你搞什麼鬼?該回來時不回來,不該回來時又回來了?”飄雪急呼呼地嘮叨着,手忙腳亂地給月亮擦着汗整理她身上的衣服。
思念小跑着送進來兩罐飲料:“董事長,我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好的,思念。咱們的飯局改在明天。”
“姐姐,我沒事。有事你忙吧。”月亮無精打采地說。
思念好感動,眼眶紅紅地出去了。
“沒事就好。”找出家門鑰匙放在月亮的手裡。“歇一會兒就回家吧,先洗個澡再睡一覺,晚上姐姐給你做頓好吃的。”
月亮垂着頭看着手裡的鑰匙:“幾點下班?”
“七點。你先回去,走吧。”牽起月亮的手出門,下樓,打車。出租車都沒了影兒,她還在張望。
站在大門裡的紅霞感動得熱淚盈眶。
七點一到,飄雪便匆匆下樓。飛車到了菜市場,待按響家門的鈴才七點半。
月亮站在門口,睡眼惺忪蓬頭垢面,身上的塵衣還沒有脫下來。
“姐姐,怎麼這麼快?”接去飄雪手裡的魚。
飄雪帶上門:“唉!不是讓你脫了睡嘛?”騰出一隻手摸摸月亮的肩。“學習很累麼?”
“不算累,
就是那邊的飯吃不慣。”皺了皺鼻子。
兩個人朝廚房走。
“沒辦法,誰讓你喜歡畫畫呢,誰讓你偏偏報考了那邊的學校了呢。”飄雪說。
“是呀,我自找的。”沒笑硬擠笑。
飄雪暗暗一震——強顏歡笑,看樣子真有事了。
放下菜,飄雪進臥室去換了套家居服,回到廚房,見月亮還站在水池邊看池子裡的魚。她忙過去攬住月亮的肩膀,歪着頭端詳她的臉,溫柔地說:“從今晚起,我要好好地餵你。把所有的事都放下,專心休息。你太瘦了,這樣可不行噢!”
“哪有什麼事呀,姐姐你淨瞎想。”避開飄雪的眼睛。
“我要開始了。”飄雪看看手錶,“咱們八點開飯。回臥室打開衣櫃,試試裡面的衣服,看看合不合身?”
“你又給我買衣服了?我的衣服太多了,不要亂花錢了。”說的一點也不起勁兒。
“可是,妹妹卻只有一個呀。”推月亮出廚房。
餐桌上,飄雪像伺候小孩子似的,給月亮拿筷子,鋪餐巾,夾菜,盛飯,就差沒有喂到她的嘴裡去了。
“小饞貓,幾個月沒吃姐姐做的菜了。快嚐嚐,我的廚藝是增了還是減了?”
月亮邊點頭邊機械地往嘴裡填着菜,一口菜沒咽去,又填了一口。
“怎麼樣?好吃還是不好吃?”飄雪關切地問。
“好吃,很好吃。”月亮一箸子一箸子地往嘴裡塞菜,雖然極力控制,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我看重逢的眼淚咱就省了吧,抓緊時間消滅這些菜呀。”
月亮左右開弓抹着眼淚:“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傻丫頭。你看,”飄雪舉起左手,用右手捏着左手的無名指。“你是這個,”又捏捏中指,“我是這個。我們同根同脈,我對你好不正常不應該嗎?”端給月亮一杯香賓酒,自己端起另一杯。“歡迎回來小妹!”
“謝謝姐姐!”吸吸鼻子,月亮小小喝了口酒。
“跟自己姐姐還說謝,你怎麼回事嘛?”接着給月亮夾菜。
“我是感動!是你給了我一切。”
“越說越離譜了,如果你自己不行也不會有今天,不是嗎?”
月亮搖頭,端起酒杯幹了,然後去抓酒瓶。
飄雪把住酒瓶:“這麼個喝法,香賓也會醉的。”
“姐姐,你讓我喝。我想醉,醉了就什麼事也不知道了。”
“醉只是暫時的,問題還是沒解決,難道姐姐一個大活人抵不上一瓶酒嗎?月亮月亮,天還沒有塌下來是不是?兩姐妹有什麼不能說的,從四點半到現在,姐姐的心一直在油鍋裡煎着,你知道嗎?”
月亮“哇”地一聲哭了,邊哭邊說:“他不要我了,他把我給拋棄了姐姐。”
飄雪震住,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活潑可愛的妹妹,人見人愛。怕她戀愛,她果然戀愛。十八歲,太不成熟,幸福她能承受,痛苦只會把她壓垮呀!
飄雪把月亮扯過去抱在懷裡,抓起餐巾給她擦淚,那神情那舉動,就如風雨中呵護雞寶寶的雞媽媽。
月亮窩在飄雪的懷裡慢慢停止了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