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用在蘭傾旖身上再合適不過。解決了妹妹的終身大事,大小姐表示生活很滿意。
她早出晚歸,安安心心地過日子,該忙的忙該休息的休息,轉眼間就過去了大半個月。
四月十二,皇后娘娘五十歲生辰,宮中宣旨,着令官員攜帶家眷入宮參加壽宴。
這道旨意對蘭傾旖而言,就像山裡的大風,從身邊刮過,眨眼就滌盪乾淨。
她關注的是某個相比皇后壽宴不怎麼引人注目的消息——平康王世子進京。
地方藩王無詔不得回京,除非是發生皇帝駕崩這種大事,皇后壽辰還沒資格勞動藩王特意進京,當然也不能毫無表示。
所以,平康王世子此次進京,合情合理。
這個消息乍一聽沒什麼值得人注意,可蘭傾旖一聽,就拉響警報,發誓要約束家人離世子遠點。
藩王在她眼裡,是不折不扣的麻煩。世子更加不能招惹。
皇家的水太深,能不摻合就離得遠遠的,免得遭池魚之殃,稍不留神就是傾家滅族之禍。話說回來,平康王世子就這麼大大咧咧的進京,難道不怕出事?還是另有目的?膽子夠大!就更不能招惹!
蘭傾旖覺得皇室就是麻煩多,一般人完全跟不上他們的想法。
不過這個宮宴還是要去,都下了聖旨,也沒她拒絕的餘地。
“這樣的宮宴還是要多多舉辦的。”赫連無憂對目前的情況表示滿意,算盤打得飛快,瞅着那十分可觀的數字笑得眉眼生花豔光四射。“素霓裳和通寶齋這些天都要被擠爆了,都是參加宮宴的夫人小姐們,在着緊定製衣裳和打造首飾。光這次宮宴我們就賺了不少。”
蘭傾旖瞟了眼掉到錢眼裡的妹妹,見她眉目間盈滿了喜悅,心中微笑,“照你這麼說,是不是該給皇后頒塊牌匾,感謝她爲燕都首飾店和服裝店做出的貢獻?”
赫連無憂吐了吐舌頭,笑而不語。
“賓客名單已經由禮部遞到了內閣,我們家除了爹爹,其他人都要去。屆時龍蛇混雜,那些世家小姐多半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爭風吃醋說三道四的本事一個比一個強,正經的倒是沒學會,你自己當心點。我只怕有人打你的主意。”蘭傾旖難得囉囉嗦嗦地提醒了一遍又一遍。
赫連無憂聽着她與平時風格截然相反的絮叨,心中好笑又無奈,連連保證:“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的好姐姐。我可是你的妹妹,還怕鬥不過那羣無知的女人?”
“總之不要輕敵!小心駛得萬年船!”蘭傾旖從不小看對手。
“知道了!你放心吧!”赫連無憂信心滿滿。
見她這幅表現,蘭傾旖也住了口,轉身去小書房。
玉瓊正恭恭敬敬地等在那裡,見到她明顯眼前一亮,“小姐!”
蘭傾旖略略點頭,“怎麼樣?”
“平康王世子此行是輕車簡從,身邊帶的人不多,但個個都是高手。”玉瓊輕聲答。
蘭傾旖挑眉,腦子轉了轉,問:“我記得,平康王在燕都還有座府邸?”
“是。”玉瓊點頭,“是他未去就藩時的舊宅。難道世子會留下?小姐,這不合理,他留在燕都,難道就不怕……”
蘭傾旖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玉瓊默了默,這麼說來平康王世子還打算在京城久住?
“來就來,天塌下來也有皇室擔着。我們怕什麼?”蘭傾旖毫不在意,“該幹嘛幹嘛,禮物挑好了沒?”
“小姐放心。”玉瓊立即打點精神答:“保證中庸,既能讓皇后滿意又不會出挑。”
蘭傾旖點頭,對她的伶俐表示讚賞。“很好!”
玉瓊頓時笑彎了眉。
“楚楚呢?”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上,問。
玉瓊低頭,抿脣直笑:“楚楚小姐去了司徒小姐府上,這段日子只怕會很忙。”
“將府中新制的糕點送些到司徒府,三份。”蘭傾旖看着遠處天邊時散時聚的白雲,吩咐。
“是。”玉瓊轉身去準備。
點着沉香的室內淡白煙氣繚繞不散,她靠着窗口,看着蔚藍的天空,嘴角露出一絲淡淡冷冷的笑容。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十二。作爲正宮國母,宮中最有實權的女子,又是太子生母,皇后年華雖逝,恩寵卻未衰,皇帝對於這位陪伴他大半輩子的女人還是很給面子的。她的五十壽辰,宮中辦得着實隆重。
正宴是晚宴,一大早便要進宮拜壽,上午是宮眷,下午是內外命婦和其餘賓客,午間在和慶殿吃壽麪,男賓和女賓除了晚宴在一起,其餘時辰都分開安排,蘭傾旖聽着那密密麻麻安排,便覺得上了賊船,實在失策。
一早起來起來梳妝打扮,早有婢女送來新衣,淡紫色銀絲百草紋寬袖掐腰星鸞錦外裳,領口只用一枚淡金色珍珠扣住,袖口鑲了圈珊瑚紅色寬邊,用淡銀色絲線繡着螭紋,下配淺粉色緄銀邊水雲暗紋高腰雲形千水裙,裙襬上用銀線零星點綴着幾朵素心蘭。腰間用暗金色軟煙羅輕紗鬆鬆挽住。順滑如流泉的烏髮散落下來,玉瓏麻利地給她挽了個碧落髻,用珍珠白色的寬絲帶束住,取出天藍色垂珠雲形細鏈別住額邊碎髮,又挑出紅瑪瑙水滴流蘇釵插在髻上。
玉瓊拿起硃筆,打算在她眉間畫上梅花妝,卻被她攔住:“反正要戴面具,何必點這個?”
玉瓊悻悻放下手,“小姐,你還打算一輩子都遮掩容貌不讓人看見?”
蘭傾旖挑起眉梢,“將來的事,誰說的準?”
“姐姐,準備好了沒?”門外有微微的響聲。
蘭傾旖轉頭。
清晨陽光純淨流淌一室,襯得少女氣質清麗不可方物,盛裝華服之下,更顯一份逼人的秋水神韻。
赫連無憂呆了呆,老實說,見慣了自家老姐衣飾簡單,這麼隆重的打扮真是讓她眼前一亮,新鮮無比。“姐,要不你別戴那個見鬼的破面具了。”
蘭傾旖搖頭,果斷地罩上面具,“走吧,別誤了時辰。”
赫連無憂悻悻,“剛剛司徒家的人送信來說,你那位小師侄嫌皇宮無聊,不去,自己找地方玩去了,讓你不要擔心,畫兒姐姐派了護衛跟着。”
“宮宴確實無聊,她避開也是好事,免得遇上不必要的騷擾。”蘭傾旖笑容中透出不屑,對那些愛沒事找事的名門閨秀實在不敢恭維。
赫連無憂翻了翻眼睛,懶得接她的話,“大好的時間就這麼浪費,是不是覺得很虧?”
蘭傾旖笑了笑,“不論身處何方,總要接觸人情世故的。就是在深山老林隱居,都還要爲柴米油鹽醬醋茶操心。何況是天子腳下?”
“你想得通就好。”赫連無憂就怕她犯傻鑽牛角尖。
“你放心,我不會拿侯府開玩笑。”蘭傾旖做事素來有分寸。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在宮門前停下,內宮的宮女接母女仨上小步輦往內宮去,赫連文慶將由內侍帶領往外廷去。
車簾掀開,最先下車的赫連文慶瞬間吸引了大片千金小姐的目光。他也不在意,殷勤伸手迎接妹妹們,宮門前來往的官員內侍腳步都停了停。
幾匹馬飛速奔來,在宮門前停下,都沒人在意。
最後下車的蘭傾旖神態自若,直接無視周圍大片複雜目光。
然而剛走沒幾步,忽覺身後有芒刺在背的感覺。
她回首,正對上一雙饒有興趣的眼眸。
不遠處,青年玉冠錦服,正負手而立,淡淡看着她,對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蘭傾旖回以禮貌的一笑,轉身進宮門。
“那是誰?”青年問身邊的護衛。
“回稟世子,那是長寧侯赫連若水。”護衛立刻恭謹地答。
“哦?她就是赫連若水?”平康王世子眼中精光暴漲,夾雜着一絲冷意。
“是。”
平康王世子眉心微蹙,他對這位繼任長寧侯之位不久的少女還真沒見過,卻是早聞大名神往已久。
長寧侯赫連若水。
回想剛纔那遠目一瞥,他心中冷笑:果然是個敏銳人物。
赫連若水!他在心裡默默刻下這個名字,揮手:“走吧。”
坐步輦到宮中,先在偏殿學禮儀,然後隨班拜見皇后。踏進宮門時蘭傾旖正好遇到司徒畫衣,兩人腳步微頓,相視一笑。
“司徒元帥!”
“赫連尚書!”
滿殿的氣氛瞬間靜了靜。
兩人拱拱手笑呵呵,標準的微笑,瞬間完成目光交流,神態自若,各自進門,踩碎大片詭異目光。
皇后雍容華貴,容貌端莊秀麗,望去也不過四十許的模樣,只是厚厚妝粉下掩不住眉梢眼角的疲憊,想來要在這宮中把持十餘年不倒,也是件頗耗費精力的事。
一文一武的兩人排在最前,當仁不讓地拜見了皇后,泛泛交談了幾句。她們雖爲女子,但已是外臣,皇后自然不想落下個干政名聲,客氣有禮地表達了對兩人的尊重和重視,便讓身邊最得寵的嬤嬤安排兩人到偏殿吃壽麪,隨即皇后另召有年紀有誥命的內外命婦進內殿說話,以她倆的身份,自然不在其列,只得百無聊賴地在偏殿坐下。
朝顏公主麗妝華服進來,皇后宮中宮女一見她便笑迎上去。朝顏臉上帶着慣有的傲氣,目不斜視地走過蘭傾旖身邊。
蘭傾旖一笑置之。
她不和白癡計較。
“這女人是不是腦子缺根筋?”耳邊飄過細細的聲音,是傳音入密。
她轉頭,見司徒畫衣不耐煩地皺眉,想不通怎麼有人這麼不識趣,總喜歡自找不痛快。
“理她做什麼?你被狗咬了難不成還反咬回來?”她雙脣微微一動,同樣是傳音入密。
“左相看得上她才叫怪事,除了身份,她還有什麼?”司徒畫衣對這種女子真心沒好感。
“可只憑身份,她就可以壓倒天下女子。”蘭傾旖脣角微彎似笑不笑。
她們坐在那裡,看似不動聲色飲茶,實則在暗地裡交談。周圍的女子們目光不住在兩人身上打轉,打量她們華美精緻的衣裳,價值萬金的珠寶首飾,最後重重落在她們臉上,帶着各種複雜的意味。
兩人就當不知道。
滿殿的女人也不敢生事,畢竟得罪她們意味着全家都沒好果子吃。
“我們出去吧!”蘭傾旖實在嫌無聊。在這裡讓人家看稀奇還不如去看花賞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