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熱的風拂面而來,柳絮半眯着眼翹起脣角,臉上滿是擋也擋不住的幸福感。生活很簡單,就是由再普通不過的日常組成,過好了,便是幸福。
就好比此刻,她和曲子晉什麼也沒說,只是吹一個頭發,就感到無比的幸福。
轟轟聲停止後,頭髮已吹得有七分幹,摸上去還殘留着餘熱。柳絮擡眼,細細打量着曲子晉。
從飽滿額頭,到線條流暢的下頜,一寸都沒有放過。
濃黑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樑,性感的薄脣,每一樣都如記憶之初,讓人迷戀,流連,捨不得挪開視線。
說起來,柳絮猛然驚覺,自己雖記住了曲子晉的模樣,卻因爲不注重相貌的關係,從沒好好觀察過曲子晉。
如今,時間充沛,終於能心無旁騖,心平氣和的細看深愛之人。
看的細緻了才發現,曲子晉的面龐並非不老,只是旁人通常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場所吸引,加之其英俊面容,因而讓人忽略了,經久漫長的時光也會在他的臉上,烙下痕跡。
比如,深情凝望自己,笑意和寵溺滿滿的墨色瞳孔,會在眼角綻開細碎的紋路,雖不明顯,細看卻還能看得出來。
但這些細碎的紋路,並不使曲子晉顯老,反而給其增添了更多的魅力,沉穩,優雅,就好像佳釀,越是年歲久遠,就越有味道。
柳絮指尖輕撫上曲子晉眼角的紋路,緩緩摩挲着,忽然就笑了,笑容裡帶着微微的傷感,亦帶着自責,“都是我不好,總讓你爲我操心,看,魚尾紋都出來了。”
聞言,曲子晉驀的輕笑出聲,充滿力量的掌包裹住柳絮的手低喃,聲音磁性而極具魅力,“傻瓜,這有什麼好自責的。如果沒有你,現在指不定我還在爲找老婆而發愁,也許還會老的更快。”
頓了頓,脣畔噙了抹笑容,“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
“謝我?”柳絮愣,自從和她在一起後,兩人就一直處於危險之中,曲子晉爲何要感謝她?
曲子晉點頭肯定,“因爲只要有你陪在身旁,我就一直處於快樂之中,人心情一旦好了,自然容顏煥發。”
說到這兒忽然打住,微挑眉梢凝着柳絮,“況且,你也不會因爲我長了皺紋,就拋棄我對不對?”
柳絮聽得心頭一暖,重重點了點頭,“對,我不會拋棄你的。”永遠不會。
其實,何止曲子晉感激她的陪伴,她亦慶幸,這一生遇到曲子晉這麼優秀,完美的男人。
又說了會兒別的話,夜色漸深,柳絮有了睏意,身子往下滑了滑,腦袋靠在曲子晉的胸膛,耳旁是他一聲一聲沉穩而有力的心跳。
好久,她都沒和曲子晉這麼相擁而眠過了。如今,終於能像往常一樣,窩在他溫暖舒適的懷抱中,以至於,明明有了睏意,柳絮卻捨不得閤眼。
怕,再一睜眼,她和曲子晉只能可望而不可即。
眉眼溫和的凝着懷裡的人,細白的指慣性的穿梭於柳絮的發間,瞧見柳絮眼皮子上下都開始打架,卻固執的不肯睡去,反而時不時要擡頭看一眼他,像是在確認他的存在。
薄脣涌上無奈,曲子晉的手由發間滑到了柳絮臉上,輕輕碰觸撫摸着,不帶任何點火的意味,盡是憐惜。
“睡吧,我一直都在。”清徐的嗓音拂過心頭,彷彿帶了催眠效果,柳絮聽話的合上了眼,小手卻牢牢抱住曲子晉沒受傷的胳膊,像樹懶一樣,怎麼都不肯鬆開。
見柳絮睡去,曲子晉視線挪向窗外。
夜色暗沉沉的,風雨依舊,高大的樹木在暴風雨中劇烈搖晃,卻始終屹立不倒。曲子晉視線落在被吹得東倒西歪的樹上,眼裡有着讚賞。
他和柳絮之間的愛,就如這些樹木一樣,任憑別人怎麼搞破壞,都堅挺如舊。不,甚至比從前,更爲穩固。
忽的想起什麼,曲子晉抽離了輕碰柳絮臉頰的手,撫上眼角,仔細觸摸,的確有淺淺的紋路。
他眼角這些細紋,的確爲柳絮而生,只是不是爲她的安危而生,而是因無法給柳絮一個安穩的懷抱而生。
目光驟然變得冷冽,曲子晉眸光染上了一層陰鷙。如今,該讓那些看不得他跟柳絮相愛的人,嚐嚐報應的滋味了。
收回視線,定格在柳絮清秀的臉龐上,曲子晉目光變得柔和了很多,身體往下挪了挪平躺,期間動作小心翼翼,儘量不驚動柳絮,繼而緊了緊懷裡的人,緩緩合上了那雙,在暗夜中,讓人心悸的眼。
不止柳絮,他也盼與柳絮共眠這天,盼了很久,儘管什麼都不能做,依舊渴望。
窗外,電閃雷鳴,凌厲的閃電將暗沉沉的天空劈成數半,間或伴隨一聲巨響,這麼大的動靜,卻對牀上相擁而眠的兩人,沒有絲毫影響。
西京,臨近郊區的別院,咆哮的風呼嘯而過,捲起地上無數被雨打落的葉子,復又將其狠狠摔落回地面。
被重重雨幕包裹的長廊下,立着抹人影,因爲下雨的緣故,看不真切面容,只在偶爾的閃電之下,才恍惚可見。
臉色煞白,行如鬼魅。
徐熠塵斜靠在廊柱上,雙手抱肩,目光沉沉看向雨幕,像是在走神,又或者是在透過雨幕看着什麼。
迎面刮過來的冷風將他單薄的衣衫吹得鼓舞,卻也同時昭顯出他瘦骨嶙峋的身體,似乎只一陣風,便能將他帶走。
廊檐有淅淅瀝瀝的水珠串成串滾下,滴落在地面濺起一地水花,徐熠塵盯着磅礴大雨不知看了多久,忽然狠狠的皺眉,再接着,就是一連串劇烈的咳嗽。
咳嗽聲很快就被雷鳴掩蓋住,然透過絲絲縷縷的雨線還是能看到,徐熠塵捂嘴痛苦不堪的表情。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再接着阿華就出現在徐熠塵身後,神色焦急,看徐熠塵咳嗽的很厲害,阿華面上焦急之色轉換爲擔憂,忍不住叫了聲,“徐少。”
想要去扶,手卻驟然頓在半空,只因爲徐熠塵擡手拒絕,許是因爲身體極度虛弱的緣故,再簡單不過的一個擡手動作,他都做的異常吃力。
良久,徐熠塵才勉強止住咳嗽,緩慢直起身來看向阿華,音色蒼白的厲害,“什麼事?”
因爲就站在廊下被風吹的緣故,徐熠塵身上沾滿寒氣,阿華本想說,他們在西京設立的暗樁,其中有兩處,被警方連夜突襲,掀了老巢。
這話到了脣邊,卻在看到徐熠塵蒼白的臉色時,生生嚥了回去,“沒什麼,我能處理好。”
久處於上位的人,最擅長的是觀察人心,只一眼,徐熠塵就看穿了阿華沒有表達出的意思,雲淡風輕滿不在乎的輕輕笑了。
“毀了就毀了吧,該,這是我欠他的。”這話,意味着徐熠塵對毀掉的暗樁將不採取任何後援,任由親手創建的龐大帝國倒塌。
對於徐熠塵做出這樣的抉擇,阿華驚懼而不可思議,忍不住開口,“可手下那麼多兄弟?”
徐熠塵微愣,忽然自嘲的笑了,語氣近乎感慨,“當初爲了迅速擴大自己勢力好與他對抗,不料,今天卻成了累贅。”
見阿華遲遲不肯離去還在等自己的答案,徐熠塵盯着黑沉沉的天空,良久纔有輕飄飄的聲音傳來,“給他們一筆錢,讓他們好自爲之吧。”
“徐少。”阿華再一次驚呼出聲,眼裡帶着不解。龐大的黑色帝國,是徐熠塵親手一點點壯大,好不容易發展成如今的規模,卻說放棄就放棄。
徐熠塵淡然回頭,定定看着阿華,眼裡隱藏東西很深,阿華無法理解那是什麼。
“照我的命令去做。”頓了頓,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眸光幽幽的盯着阿華,脣畔扯出抹詭異的笑容,“如果你想接手,也未嘗不可。”
聽懂徐熠塵的言外之意,阿華立即搖頭,“徐少,我不是想霸佔您財產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就這樣放棄,太可惜。”
手底下那些人,大半都是因生活所迫被逼走投無路,才被收攏至旗下,徐熠塵對人冷漠無情,但給出的待遇並不差,因而那些人都很敬畏徐熠塵,誓死追隨。
如果,他們一旦知道就是他們一直敬畏的人放棄了他們,肯定會因爲受不了而鬧起來,那時的局面,是誰也不想看到的。
“讓他們,要恨,就恨我吧。”徐熠塵當然知道阿華沒有這份心思,否則也不會讓他跟在身邊這麼多年。
話落,目光意味深長的看向阿華,“我相信,你能處理好一切。”這眼神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阿華懂。
徐熠塵的意思是,那些人鬧,恨,怨,這些均有他來承擔,而阿華要做的,就是充當救世主,在大家悲憤的時候及時出現,代替他,成爲新一代的領導層。
“阿華,記住,別再像我一樣,永生生活在黑暗和錯誤的仇恨裡。”徐熠塵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有縹緲的聲音,傳來。
立在原地的阿華,想追上徐熠塵的身影,想再勸他,腳卻像長了釘子般定在原地,邁不動腳步。
怔怔看着徐熠塵的背影,阿華一個一米八的糙漢子,突然紅了眼眶。
徐熠塵,剛剛那一番話,有交代後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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