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之！”
傅朝生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衝過去的，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抱在懷裡的女子已經是奄奄一息了。
幸晚之被冰冷的池水浸溼，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她緊抿雙脣，眉頭蹙在一起，不停地顫抖着身子
“晚之……晚之！”他抱了她的手一直在抖，他怎麼就遲了一步，怪他，都怪他。
都怪他！
他輕輕拍了拍幸晚之的臉頰，輕聲道：“晚之，你還好麼晚之？”
傅蒼闌見狀，趕忙吩咐阿曉道：“趕緊去叫大夫！”
“是……是是。”一時間成歡院上上下下都亂成了一鍋粥。
他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讓她受傷，她已經遍體鱗傷了，因爲卻蟬的死，她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今日又變成了這般模樣。
傅朝生握緊手，要是能把她揉進懷裡就好了，這樣她就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了。他想變成銅牆鐵壁，他想爲她樹立起最堅固的防護，他不想再看到她這個樣子了。
傅朝生將幸晚之抱到牀上，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冰涼的觸感使得他的身子不由得一震。
他轉過身去找乾淨的衣裳，等他回到牀邊的身上，纔看見了被單上的落紅。
心驀地收緊，傅朝生伸出手想要揭開她溼噠噠的裙子，最終手還是停在了半空中，他的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一刻也無法緩和。
“疼……”忽的，她張口呢喃。
“晚之，晚之……”他抓緊她冰冷的手，道，“我在，我在。”
他捧着她的手放在手心裡，想要吹熱，卻還是冰冷無比。
幸晚之換換地睜開眼，身子彷彿不是自己的，說一個字都扯得疼：“朝生，我好疼……”
“哪裡疼？”
她的手挪了挪，始終都挪不到小腹的位置，只能費力地咬住脣，道：“疼……朝生，我們的孩子……”
他們的孩子，是啊，那是他們的孩子。
他只能寬慰道：“不會有事的，晚之，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他閉上眼，一刻都
不敢放開她的手。
他真怕，真怕一睜開眼她就不見了。
傅朝生不敢去看牀上的血跡，而她應該早就意識到了。
大夫急匆匆地揹着藥箱跑了進來，傅蒼闌和阿曉緊隨其後，沈凝煙也來了，看到了那抹血跡，脣角不動聲色微微上揚，卻還是佯裝擔心的模樣問道：“相公，姐姐怎麼樣了？”
傅朝生緊抿雙脣，沒有回答，只是將牀邊的位置讓給了大夫。
“救她。”他的聲音很冷，他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說得很重，“大夫，你必須要救她。”
大夫看了眼牀上的顏色，趕忙給幸晚之把脈，隨後嚇得跪下來，道：“大少爺，少夫人我能救，可……可……”
幸晚之雙手死死地抓住被單，一雙眼緊緊地盯着大夫，用盡最後的力氣，聲音幾不可聞：“可是什麼？”
“可是……少奶奶，你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沒了……我就是神醫在世，也保不住啊！”
彷彿身體最後的一根命線都被人隔斷了，她恍若人之將死，再也沒了任何反應。
是報應麼？是上天都看不下去她活得這般快活麼？所以她愛的人都要一個一個離而去嗎？幸晚之閉上眼，眼淚順着臉頰往下落，她低低地抽泣，最終近乎絕望的哭出聲來。
“晚之……”傅朝生如鯁在喉，明明有很多話想說，此刻卻都歸於寧靜。
她躺在牀上，像是一隻斷線的人偶，若不是因爲她悲痛的哭聲，所有人都會以爲她不過是個軀殼。
“不會的！我們少奶奶吉人天相，不會的……”阿曉哽咽着，右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沈凝煙走到大夫身邊，道：“大夫，請您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姐姐的孩子，這是我們傅家的血脈啊。”
話音剛落，只聽見傅朝生用冰冷刺骨的聲音命令道：“出去。”
幾個下人面面相覷，都識相地走開了。
大夫戰戰兢兢不敢再時候，只能拿起桌上的藥箱屁滾尿流地跑了。
偌大的成歡院，只有幸晚之一個人聲嘶力竭的哭聲。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卻蟬沒有了，孩子也沒有了。
都沒了。
哭着哭着，她忽然想笑，這命運當真是有趣啊，有趣極了。
只是爲什麼是她呢？是因爲她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傅朝生的愛，所以所有人都要將她踩在腳下，就連蒼天都不願意給她好過麼？
人的命數是天定的麼？人的劫數也是天定的麼？如果不是，他憑什麼讓誰死誰就要死，憑什麼輕易地奪走好人的性命？！
這是什麼天理？！又有什麼天道？！
“相公。”沈凝煙嘆了口氣，走到傅朝生的身邊，伸手想要撫上他緊皺的眉頭，卻被他避開了，沈凝煙的手微微一愣，隨後收了回去。她柔聲道，“相公不要難過了，你和姐姐這般恩愛，假以時日一定會有孩子的，不用太難過了。”
傅朝生的面色陰沉，頭也沒擡一下，只是用很冷的聲音重複道：“出去。”
沈凝煙怔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朝生淡漠的臉，很快又歸於平靜。
他又重複了一遍，說：“公主，請你出去。”
等沈凝煙關上了門，他這才重又坐到了牀邊，一把將幸晚之摟在了懷裡。
“晚之。”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才能安慰面前這個哭成了淚人的人，迴應他的是快要窒息的抽泣聲以及緊緊環住他的一雙手。
“孩子，我們的孩子……”
“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她卻說：“誰來償還卻蟬的命，誰來償還我的孩子的命，誰又來償還我這具病怏怏的身子？”
夠了。她想，她不能再退步了。已經足夠了。
“晚之，一定會有人爲此付出代價。”他握緊拳頭，一字一頓地說，“這一次，我不會再妥協了。”
傅朝生鬆開手，走出了門。
他原本以爲他能權衡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能化解一場干戈，沒想到他這樣的態度換來的竟是更大的傷害。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權衡了。
寧負天下，絕不負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