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打多,最忌陷入合圍,所以任九霄纔會趁對方合圍之勢未結起時,將他們逐個擊破,此時正欲乘勝追擊,卻聞應飛揚一聲“磨劍照心”,邢飛依聲使招.
此招用得恰到好處,生生截斷任九霄的進擊之路,任九霄本想趁對方散亂之際以快招先破一人,行招自然倉促,此時遇上邢飛以逸待勞,當下不願貿進,攻勢一斂,身形避退,遊刃有餘避開邢飛一劍。
此時卻見應飛揚再出驚人之舉,竟是手中之劍倒轉,直刺自身肩胛。
“嗤”得一聲,衣衫劃破,劍鋒入肉,鮮血飛灑!
在場衆人皆是錯愕,竟忘了戰鬥,齊望向應飛揚,連背對戰場,倚柱安歇的明燁也聞聲轉過身來。
卻見應飛揚眉毛緊蹙,緩緩將劍拔出,清秀面容因痛苦而變得有些猙獰,劍撥出,血也跟着溢出,在衣襟上染出一片暗紅,應飛揚卻如若無覺,轉腕抖落劍上鮮血,劍尖直至任九霄。
“任九霄,你問我憑什麼與你對賭?這便是我的回答!你們以命相搏,我便以血落注,我每出言指點一招,便自戕一劍,看是你先敗下來,還是我血先流盡,這樣下注,夠參賭了麼?”
應飛揚雙目靜若深潭,瞳孔中卻隱隱有火光跳動,彷彿命火在灼燒,竟是冷靜與狂熱並存,應飛揚同伴四人,對上這眼神,心頭皆是一凜,竟似被目光灼燙到了一般將視線移開。
任九霄與他對視,雙目卻被應飛揚目光點燃了一般,同樣燃起火光,竟是忘情大笑,“便該如此,你以命相搏,我纔好傾盡全力,讓你敗得無尤。”長劍一挺,劍尖依次劃過章柳、邢飛、苗淼、南八四人,最終停在應飛揚身上道:“來,齊上吧!”
“瓊臺浪碎!”任九霄話音方落,應飛揚便眼也不眨的再往身上紮了一劍,“快!”一聲催促,苗淼如夢初醒,提氣運劍,周遭水汽氤氳,凝成水珠依附在太陰之劍劍身上,劍鋒化作白浪席捲而去。
任九霄曉得此招劍式雖如浪一般來勢洶洶,精髓卻盡在一個“碎”字,只要兵刃一交接,劍上所藏勁力就會碎裂四散,撲面而來,當下也不硬借,再使太極纏絲劍,以柔勁帶歪長劍方向,隨後勁力一吐,太陰之劍上依附的水珠化作箭雨,向一旁南八射去。
“水擊三千。”應飛揚劃過自己左臂,帶出一道血痕。南八飛身而起,不但避開箭雨,還踩踏着迎水珠騰躍空中,若蒼鷹掠水一般直下而去,任九霄本欲閃身迴避,突覺寒光照眼,驚見邢飛之劍已在退路上等待他,當下腳步急停,止住身形,向後一個鐵板橋,堪堪避開南八之劍,起身時再變換方向,向左側衝去,
“分花拂柳。”應飛揚在胸前橫劃一劍。章柳還不知應飛揚已無功力在身,所以對應飛揚方纔舉動,相比他人的驚異,他更多幾分莫名,但也不及細思,隨即織成一陣綿密劍網,盡封任九霄之路。
任九霄身形一滯間,已陷入四人合圍,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一旦四方夾擊戰況立刻不同,任九霄若困獸一般困在四人之間,劍式自四面八方而來,無奈之下,只得以快破繁,使出一字驚電劍,一時劍光如驚電,聲響如急雷,爍人雙眼,聒人耳膜。
而苗南章邢四人也依循來之前操練一般,各司其職,南八勢大力沉,縱橫開闊之劍主攻,章柳綿密柔長,化力卸力之招主守,苗淼水無常形,時而遊走外圍,時而一閃而過,做驚鴻一擊,邢飛則是靜心冷眼,任九霄幾次想要突圍,都被他生生截回。鏖戰了多時,四人默契漸成,越打越順,再加上有應飛揚不時指點,竟漸漸將任九霄壓制住。
“哧啦”一聲,苗淼在章柳遮掩下一擊而中,劃破了任九霄的袖口,雖未見血,但四人皆是心頭一振,只感眼前之人也並非強不可撼,此時突聞任九霄冷然一語,“不錯,總算有些模樣了。”任九霄手一招,倒插於地的一排劍中竟有一把拔地而起,穿過劍網縫隙飛至他手中。
任九霄雙劍交叉於後,“叮”的一聲,抵住南八刺來的劍尖,狂傲道:“一對五略有吃力,那便改做二對五吧。”語弗落,任九霄納氣振元,振開南八,同時雙劍輪舞,右手仍是一字驚電劍不變,左手卻使出傲寒劍訣。
傲寒劍決是謝靈煙慣用的劍法,應飛揚向來熟悉,但同樣的劍招,在不同人手中使出,竟是迥然不同,謝靈煙內修冰羽寒月功,外使傲寒劍訣,劍所經行之處盡是冰華綻放,雪凝霜降,可謂是將“寒”字練到極致,而任九霄則是盡得“傲”之一字精髓。
但見任九霄使出傲寒劍訣中的梅雪爭春,梅開五瓣,雪花六出,此招快不及眨眼,卻極盡變化繁瑣變化之能,劍尖劍鋒齊用,劍尖是雪點,劍鋒乃梅枝,劍出如漫天飛雪中夾雜數叢梅枝,於風華絢麗中盡顯勁節,非身有傲骨之人,訣計使不出這種冷豔清絕的劍招。
一字驚電劍同爲快劍,卻是簡潔凌厲,只一股威猛狠迅之力,驚電一般直攻對手必救之處,此時雙招同出,繁簡相補,霎時如夏電會冬雪,招中四季交替,陰陽調和,虛實變化近乎完美,劍網鋪天蓋地降下,劍擊之聲不絕於耳,一時竟分不清是四人困住了任九霄,還是任九霄困住了四人,方扳回的優勢轉眼消失無形。
眼看戰況急轉直下,應飛揚“刷刷刷”連捅三劍,如炒豆般報出招名,“鵬摶九萬,星河流轉,楊柳長醉離人畔。”南八,苗淼,章柳三人本在劍網中苦苦掙扎,正是頭昏腦漲之際,聽得指點,也無暇思考,三劍同出,點向劍網空隙。
但任九霄所使皆是快劍,時機稍縱即逝,從應飛揚出聲,到三人動手,已經慢了一瞬,只南八一人趕上時機,劍網雖殘,卻未被撕破。
應飛揚卻是腳步虛浮,險些軟到在地,每次自戕傷痕雖淺,但積少成多,竟也在腳下匯成一片血窪,應飛揚只感腦中之血都流出了體外,大腦裡只餘下空蕩蕩的空白一片,思緒再也跟不上任九霄的劍速,眼皮也越來越沉,似逾千鈞之重。
“再捅幾劍的話,怕是真要送命了吧。”應飛揚心裡想着,然後手起劍落又是一劍。冰冷劍尖刺入皮肉,應飛揚渾身打個激靈,藉助疼痛帶來的刺激,精神一振道:“八載南牆未央柳。”
“八載南牆未央柳”是柳風劍法中少有的進攻招式,而章柳一直司職防守,此時轉守爲攻,心中難免一奇,但身體似乎全然信任應飛揚一般率先出招了,劍招雖然依舊輕揚柔緩如柳,劍意卻轉爲凝重,彷彿劍尖上縈繞着綿綿幽思一般。“這下真成了他的扯線木偶了。”章柳心中自嘲道。手上的劍卻毫不含糊的黏上了任九霄。
應飛揚因失血過多,眼神昏花,漸漸捕捉不到任九霄的劍影,若任由對方施展快劍,語速快不過劍速,怕是話音未落,時機就已逝去,所以纔會讓章柳轉守爲攻,意圖用輕柔遲緩的柳風劍法將任九霄的節奏帶慢。
任九霄正欲補齊劍網,對上“八載南牆未央柳”之招,攻勢果然轉慢,但少了全力防守的章柳,局面也更危險,場上寒光閃閃,劍風霍霍,皆是有進無退,有攻無守之招,己方四人身上皆添了新傷。
而任九霄的衣服也多了幾處襤褸,雖看上去只是略顯狼狽,而未見受傷,任九霄卻心知以一敵四,他的虛耗遠在對方之上,此時已近力竭,越是拖戰越是不利。
但最辛苦的仍是應飛揚,應飛揚全身已無一塊好肉,好似剛從血水中拎出來一般,面色慘白毫無血色,瞳孔也是渙散失焦,唯有嘴脣微啓報出招名時雙瞳才煥發一閃而過的光彩。
而他所受創傷也非僅在**,要出言指點,就需要縱觀全局,一心四用,鯤溟劍法、柳風劍法、弱水三千劍、明心劍法、真武伏魔劍、太極纏絲劍。。。。千招萬式,紛紛雜雜,錯綜繁複皆擠入他的腦中,任九霄所出何招,己方應由何人以何招應對,其他人又要如何配合,任九霄又會出何招反擊。。。。。。一層層算下來,引發的各種變化簡直達到一個天文數字,任他如何天賦異稟,長時間一心四用下,也覺心力交瘁,頭脹欲裂,驀地喉間一口腥甜,竟是一口心血嘔出。
應飛揚混混沉沉間,只是本能的感覺自己的血不多了,又硬將溢到喉口的血嚥下,再出一聲:“濺珠泣玉。”突得地脈一陣躁動,地動山搖間衆人方意識到,他們已戰至日頭將落,鋒海劍會即將結束!
任九霄心有決斷,忽然一聲清嘯,所持雙劍劍光暴起綻放森森白芒,如白虹貫日一般,生出一股所擋着破,所見者靡的凌厲霸橫之氣,衆人凝神戒備間,任九霄卻是突作驚人之舉,左手右手雙劍竟是同時揮動,“鏘”得一聲互相交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