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給對方留下的印象是按規律出手,我乾脆就徹底不走規律。“一二三”的路數出來的時候,我在“二”或“三”上做文章。
我不再在獅子熊貓上押大注了,只在猴子上押“999”。猴子一般都是七倍到十三倍的賠付率。
我集中所有的精力,完全用來捉摸猴子的出現規律。
開始的時候,感覺還像那麼回事,十之八#九的命中率。
只是,這節奏太熬人。輸了,就150塊;贏了,要麼500塊、要麼350塊、要麼150塊……總之輸贏不大,翻不起什麼大浪。
後來,這路數又變了。
很少出猴子了,取而代之的要麼兔子,要麼熊貓,或者就一兩隻、兩三隻獅子。
等到我改變思路押獅子熊貓的時候,路數又變了。大串大串的猴子層出不窮。
我總感覺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盯着我,抱定了一門心思跟我作對。
無論我押什麼,它就是不出什麼。
一星期之後,我就輸了將近四萬塊進去了。
我開始沒脾氣了。
我不再去想我的計劃。
我那時只有一個信念,把我的四萬塊撈回來,然後從此金盆洗手,此生不再踏進賭場半步!
然而,現實並不如我所願,我越是想扳本,越是輸錢。
又一個星期之後,我又輸了四萬塊進去!
後來,我爆機過幾次,可拿到那幾千塊的時候,我心裡無法平衡了。
這幾千塊算個屁!跟我輸進去的那七八萬相比,手裡的這幾千塊簡直就他媽一堆廢紙!
爲了及早扳回我那幾萬塊,我開始通宵達旦流連於光頭毛的遊戲室。
大半夜來來回回、心急火燎到銀行自動取款機上取錢,已然成爲了我的一種習慣了。
之所以來來回回,是因爲輸得太快。之所以心急火燎,是因爲擔心那68倍獅子被放空了……
直到後來,我步上了逗哥及乾菜富婆的後塵——我開始同時往兩臺遊戲機上押分了。若想扳本,必須至少同時操作兩臺以上游戲機了。
然而,這樣的操作方式正如我之前分析的一樣:贏錢雖然翻倍,但輸起錢來,卻快得讓我措手不及、膽寒心顫!每天晚上輸一兩萬、兩三萬,已然成爲家常便飯了。
後來,我跟逗哥之間有了許多共同語言。
晚上玩通宵的時候,我倆開始議論起這間遊戲室來了。
有晚我對逗哥耳語:“逗哥,你覺得這遊戲室有沒有什麼貓膩?”
逗哥說:“看不出來。我曾經懷疑死光頭用遙控,還專門暗中觀察過,可看不出什麼毛病、逮不到任何把柄……”
我說:“太他媽邪門了。一開始我以爲有規律,按規律下注,贏過一些錢,可後來變了,沒半點規律了。再後來,我押什麼它就不出什麼,就他媽像故意盯着我不放,朝死追殺、趕盡殺絕——這種手段,除了遙控,還能有別的解釋?!”
逗哥說:“是呀!可是證據呢?!就他媽逮不到證據,你能把他怎麼地?!”
……
後來,逗哥的帕薩特不見了。
原來滿鍵盤押“999”豪放不已的逗哥,如今變得謹小慎微了,只是“100”、“200”的押分,偶爾押上500分,我見他胸脯起伏跌宕,緊張不已。
我問逗哥:“輸了多少啦?”
逗哥勾了右手食指朝我晃了晃。
我問:“7萬?”
逗哥說:“兄弟,如果輸得不多,趁早回頭吧!你哥我已經栽了將近90萬進去了!”
我一陣驚搐!
我說:“逗哥!我們都他媽回不了頭啦!我25萬全砸進去了!”
逗哥說:“25萬算個屁!別再往裡鑽啦!”
再後來,逗哥很不經常出現在光頭毛的遊戲室了。
偶爾隔個三兩天,逗哥會出現那麼一兩次,從褲兜裡掏出兩百塊,玩不了多會,輸光了,也就走了——悄悄而來,走的時候也是悄無聲息……
孫亥仁好久沒出現過了。我雖然有孫亥仁的手機號,但我從來沒主動給他打過電話。我哪還有給他打電話的心思?
乾菜富婆以及她那幾個珠光寶氣的同伴,似乎人間蒸發了似的。
如今取代逗哥及那幾個女人的,是不知從哪裡來的幾個操四川口音的建築包工頭了,都張揚着、趾高氣昂着,一副財大氣粗、K市馬路不夠踩的樣子。
我再也沒心思去留意別人了,我專注着我最後的一千多分——這一千多分,該押什麼呢?
如今我的銀行卡上只有4000塊了!25萬,只剩4000塊!只是短短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而已!
我曾經給自己定了個底線:輸到存款只剩5000的時候,再怎麼說,也不能再玩這JB“動物也瘋狂”了。
我得給自己留條活路吧。
錢輸光了,就得面臨找工作、幹工作的現實——可還是不甘心,又從5000塊裡取出了1000塊,眼下,這1000塊就剩這麼點分了——一千多分,摺合人民幣也就是60塊不到了……
該找份什麼工作呢?
……
算了吧,先賭#錢吧。可不能三心二意!賭着錢,心裡卻牽絆着找工作,不輸錢纔怪!——感覺獅子該出來了,我把所有分全押到了獅子身上……結果,又是一隻該死的兔崽子……
那時,已是玩家燈火了。我纔想起還沒吃晚餐呢——可這路子怎麼他媽像是即將出獅子的路子呢?怎麼看怎麼像!
哪還有心思吃飯?!
我三步並兩步奔到旁邊銀行取款機,一咬牙,取出了三千塊!
媽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是死是活,就用這三千塊做最後一搏吧!——留一千塊得了!這一千塊,不管怎樣是堅決不能動的了!
於是,我匆匆忙忙拿着我取出的三千塊,折回了遊戲室,見獅子還沒出來呢,於是我大叫“上分!”
獅子熊貓全押上“999”!這一次真痛快!八隻兔子外加三隻猴子,把我的三千塊殺了個乾乾淨淨!
我徹底服了!
瞪着一雙失神的眼睛看着這該死的遊戲機顯示屏,只是無語……
我開始盤算我卡上那可憐的一千塊——
明天不是還得取錢嗎?現在把它給取出來了吧。
取了錢之後,遠遠地繞着走,再也不看這該死的動漫城一眼——以免到時候控制不住自己,又鬼使神差地摸了進來,再把那一千塊撘了進去,我真的就他媽死無葬身之地了!
行!就這麼地吧!
站起身,我一陣眩暈,幾乎沒站住!
是了,今天好像沒吃晚飯——不但晚飯,好像連中飯都沒吃——到底是吃過還是沒吃?記不起了……
我下意識地往捲簾門方向走去,捲簾門早關下來了。
光頭毛伸手攔住了我,問我:“哥們,幹嘛去?”
我說:“取錢!”
光頭毛說:“走側門出去!”
我奇怪了。這捲簾門旁邊不是有一道小鐵門可以進出嗎?平常捲簾門拉下之後,都走這道小門門進出的,怎麼今天要走側門了?有側門嗎?側門在哪兒?
我問光頭毛:“什麼情況?神神秘秘的!”
光頭毛不耐煩地說:“別問那麼多,叫你走側門你就走側門!”
我問:“側門在哪兒?”
光頭毛用手搖指了指隔壁,說:“呶!那不就是?!”
我這時才發現,原來隔壁這間確實有一道門存在。
門開着,我走了出來。
怎麼還有一道門?不,是兩道門,左手邊一道,正對面一道。
左手邊的門關着,正對面的虛掩着。我想我該走的應該是這道門吧?於是我推開這道虛掩的房門——
這也不是進出通道,是一間窄小的屋子——貼前牆安放着三臺?還是四臺電腦,每臺電腦上錯落組合着隔壁兩間遊戲室的監控畫面,有一張桌子上放了一臺筆記本電腦,電腦上是什麼畫面?——我還沒來得及仔細觀看,身後抄過一隻手來將我攔腰拽住,不由分說就往外面拖拽!
我一回頭——是光頭毛?!
光頭毛很生氣,問我:“靠!你來這裡幹嘛?!”
我問:“這不是出去的通道嗎?”
光頭毛反手把那間屋子的門“嘭”關了過來,指着左手邊的小門告訴我:“進出的門在那邊!”
幫我打開了房門,推着我的肩膀,將我送了出來。
原來,這一間是個影碟租售店。平常沒注意,還以爲這只是一家與這遊戲室毫不相干的影碟租售店呢,想不到這間影碟店還有這功能。
我迷糊着走到銀行,取出了我最後的一千塊存款。正欲改道繞過光頭毛的動漫城,突然想起:我的自行車不是還在光頭毛的店門口嗎?
還得回去騎我的自行車去……
回到光頭毛的遊戲室門口,門口一片空空蕩蕩!
光頭毛蹺着二郎腿正坐在影碟店裡跟影碟店老闆聊着什麼呢——這影碟店老闆——三十多歲、有些禿頂、消瘦……這人真他媽是開影碟店的嗎?
見我在門口左顧右盼,光頭毛問我:“找什麼?”
我說:“找自行車……”
光頭毛問我:“你騎自行車來的?”
我說:“是呀!可是——自行車怎麼不見了?”
光頭毛一臉訕笑,說:“靠!都幾點啦老兄!——十二點啦!你該早點把車搬進遊戲室裡去——現在這個時候纔想起找自行車?!——早被偷走啦!”
越窮越見鬼!
該死的偷車賊!若是被老子逮住,非把你小子胳膊腿給打個七八十截難平我心頭之恨!
也怪我,平常都是甩着手步行而來,怎麼今天偏要騎自行車來呢?
算了~!活該倒黴!
……
我問光頭毛:“獅子出來了沒有?”
光頭毛一臉詭異的笑:“還沒呢!估計快出來了吧!”
我不由自主進了影碟租售店,拐了彎,又鬼使神差進入光頭毛的遊戲室裡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