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何靜的手解開,扶着她的肩臂,把她按牀上坐穩了。
我盯着何靜,說:“何靜,一年前,有人出10萬買我的人頭,我一直納悶:我就只值10萬塊?——你知道嗎?我很是納悶。”
何靜問:“是嗎?”
我說:“還好,今天我從你這裡找到了一點自信——我竟然價值20萬呢!我得感激你對我的賞識……”
何靜盯直了我的眼睛,說:“我還以爲你是一個大度的男人,想不到你如此狹隘!”
我怔住了。我是一個心胸狹隘的男人?
我盯着何靜:“我狹隘嗎?”
何靜問我:“你不承認?!”
我問:“是嗎?我心胸如何狹隘?狹隘到了什麼程度?”
何靜說:“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就那麼敏感。”
“我敏感嗎?我如何敏感了?我怎麼就不明白呢?”
何靜說:“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只值20萬呢?你就不依不饒的!”
是呀,我真是太敏感了。我怎麼就那麼小氣呢?
我說:“我錯了。我檢討。我就說嘛,我堂堂七尺男兒,你怎麼會認爲我只值區區20萬呢?噯……你好好評估一下:我究竟值多少銀子?”
何靜說:“至少,也得20萬掛零——”
20萬掛零?掛幾個零?那該是多少?200萬?2000萬?
前不久有一條新聞,說:一個老太婆被高空墜物敲中了腦袋,老太婆只是破了點皮,居然張口就管肇事方要1000萬賠償,還鬧到了省高院打官司呢。一個老太婆,不就一個糟老婆子嗎,對自己的身價都那麼自信,更何況我一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呢?
我問何靜:“多少?”
何靜一臉的正經,說:“21萬!”
我氣得七竅冒煙沒冒血。
我舉起雙爪,恨不得掐死這個有眼無珠的女人。
何靜見我目露兇光,倒在了牀上,說:“老公,你要掐死我嗎?等等……等我擺好姿勢你再掐,讓我死得好看些!”
有這樣求死的女人嗎?
我氣餒了。
我說:“算了,還是你掐死我得了!”
何靜可不客氣,將我扳倒,騎在我胸腹上,沒掐死我,自己反倒喘息如蚊……
何靜給我講了她自己的故事:
何靜76年出生。
她的父母本是K市人。
父親是機牀廠工人,母親在紡織廠當會計。
本來,工薪階層,三口之家,小日子也過得和和睦睦、其樂融融、溫馨宜人。
只是到了後來,父親工作的單位效益不佳,經QJ市一哥們邀約下海,擺了幾年難民服地攤,賺取了輝煌事業的第一桶金。
後來哥倆不甘於走街竄地、風餐露宿的小本營生,一合計:乾脆結伴到QJ市買山開礦去了。
開礦這種事情,也不是那麼順利的。幾番起伏,幾經周折,父親幾乎將擺地攤賺來的老本貼了個乾乾淨淨,所幸煤礦終於還是被開採出來了。
煤礦被開採出來了,父親的事業也就平地青雲扶搖直上了。
俗話說:女人學壞了就有錢,男人有了錢就學壞。這話不假。
何靜上初中那年,父親學壞了,找了個狐狸精一樣的女人,把母親給休了。
離異後,母親自己盤下了一家星級酒店,當起了酒店老闆娘,父親則繼續當自己的礦老闆。
雖然父母離異,但沒有影響到何靜的學業。
初中唸完念高中,高中唸完上大學。
爲了安慰母親,何靜選了酒店管理這個專業。
四年大專混完,拿到了文憑,才發現自己對酒店管理根本就不感冒,於是自己留在K市,研究起股票來了。
自從父母下QJ創業之後,何靜留在K市繼續唸書。
父母沒離異之前,夫妻倆從郵局給何靜匯錢,每月兩三千塊,那是常事。
父母離異之後,父親、母親每人各自從郵局給何靜匯錢,每個月父母匯來的錢加一起,不低於5000塊。
何靜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父母各自有自己的事業,都是有錢的主兒,但自己在外面還是儘量節儉。
父母匯來的錢,除了伙食、穿衣、買學習用品之外,其餘的盡數存進銀行。
父親創業時期經歷的坎坷,從小就給她的心靈烙上了深刻的憂患意識了。生怕某年某月某日父母的事業受創,自己還可以把存款拿出來救濟一下。
96年初,銀行卡業務猶如雨後春筍,突然以它那鋪天蓋地銳不可當的架勢出現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裡。
何靜的父母興致沖沖,各自給何靜辦了一張銀行卡。每月雷打不動,定期往何靜的銀行卡上打錢。父親每月打兩萬,母親的少一些,每月打一萬。
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大學。
別人十年寒窗之後一身的債務,何靜在學校裡混了十年,卻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擁金百萬的款姐。
這就是窮人與富人家子女的差別所在了。
爺爺奶奶逝世之後,父親將K市房產全部變賣,打算就以QJ作爲自己的養老、終老之地了。
變賣祖業,何靜的父親其實另有打算,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跟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哥們的兒子,徹底斷了何靜駐守K市的念頭。
可父親的哥們這兒子,卻是個不爭氣的主兒,仗着父親手裡有幾個錢,整日裡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一身的痞氣。
曾經上K市來黏糊何靜一段時間。
相處了一段時日之後,何靜發現這小子乃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廢物,何靜打骨子裡鄙視這個被父親看重的乘龍快婿,要把他打發回QJ去。
可這傢伙死皮賴臉,就抱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死纏何靜不放。
何靜沒辦法,只得不斷搬家,四處躲避。
如今搬到西苑小區來,已是第五次換房了。
以前的四次換房,這傢伙總有辦法找到,繼續糾纏不休。
何靜的母親也見過那小子,怎麼看都怎麼覺得這小子不是東西。
所以何靜的母親是特別支持何靜的抉擇的。
何靜這次換房之後,儘量深居簡出,整日呆家裡。
再後來,覺得如此下去不是長法,於是經高中同學王翠芬攛掇,跟王翠芬賣手機打發時日去了。
在西南通訊商城上班兩個月,也算風平浪靜,沒再見這小子來騷擾了。
何靜心想:這小子也應該死心了吧。
昨日下班之後,兩人約伴到翠湖邊上閒逛,趕巧碰上了張子房講故事,我聽故事。
姐兒倆見這兩個男人:講故事的講得繪聲繪色,聽故事的聽得鬼迷心竅,於是覺得有趣極了,就想着也來湊湊熱鬧:究竟是什麼樣的故事,竟然那麼精彩,給人聽得神魂顛倒的?
一不小心,竟爾鑽進了張子房設計的連環套了。
——如此而已。
我心裡暗自佩服張子房的洞察力。就憑何靜送我一個價值4000塊的手機,就一口咬定何靜必定是一個大老闆的閨女。
看來,何靜爲什麼要去賣手機,爲什麼會幹家務這些問題,都可以明瞭了。
何靜賣手機,是因爲躲避那小子,怕呆屋裡久了逼出病來,所以出來活動活動身子骨的。賣手機並不是她藉以維持生計的職業。
會幹家務,應該是源於其母親的言傳身教。
何靜早期是一個工薪家庭的子女。
母親勤儉持家的品質,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傳承。
何靜,沒錢的時候沒學壞,有錢了那就更不會學壞。
果真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