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過丹藥後,葉明疏精神頭好了些,翻了個身,目光幽幽地看着看着魏長生形貌的葉昭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吧嗒吧嗒掉下淚來,聲音苦澀:“二哥莫要自責,你已經爲我做了很多了,把性命都搭進去了,何苦來!”
聽葉明疏這話,司鳳明白了,葉昭華的確沒失憶,先前不過是人前做戲掩人耳目罷了,魏長生都被他騙過了。不僅如此,葉明疏也知道他是裝的,只是不曉得她知道多少內情?
“此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想辦法先出去吧。”司鳳試圖把葉明疏扶起來,“還能走嗎?”
葉明疏奮力想站起來,畢竟是被吊了許多天,又浸泡在水中,四肢早不聽使喚了。此時渾身都軟塌塌的,根本使不上勁。
葉昭華道:“我們去開路,小妹你在這兒等我們一下。”說罷將葉明疏安置好,便提了金絲大刀,箭步向石門走去,司鳳也不甘人後,三步兩步搶上前越過了他。
“奇怪,你不是隻是個魂魄嗎,怎麼能拿刀,也能抱得動人?”司鳳奇道。
葉昭華道:“我已經附到長生身上了,不然也沒法子奪刀。其實長生這次並沒有死,只是暫時魂魄離了體,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是我騙了他。我本來是想去無名觀求師父幫忙來就小妹的,陰差陽錯遇到了你們。”
司鳳邊走邊道:“那你怎麼不老實回他身上,偏偏要流連在外呢?這樣魏德旺不就不會找默青了。”
葉昭華搖了搖頭:“你不知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以爲他們不知道長生是假死嗎?這次本就是衝着小妹來的,她纔是他們的目標,其他風聲不過是用來混淆視聽。”
說話間,兩人已至石門邊,光頭正無比怨念加兇惡警惕地看着兩人,尤其是葉昭華。剛剛他附回魏長生身體進內室時,便是踩着他腦袋進來的,要不是被他踩了個暈頭,刀怎麼可能會丟?
光頭聲如洪鐘大喝:“你們要幹什麼?別以爲我兵器沒了就會怕了你們!”
司鳳理都沒理他,自顧自道:“真是不想打開石門把這個傢伙放出來。其實咱們可以踩着他出去,反正縫隙也夠咱們出去,就是你妹妹不好辦,帶個人不好出去。”
葉昭華似笑非笑未置一詞。
剛走近光頭三步內,光頭果然用行動證明了他是不怕的,他一揚手,數枚裹着魔氣的符咒正面打向司鳳葉昭華。司鳳不知何時召出了曳羽,長鞭挽了個漂亮的鞭花,符咒盡數被打落。
見狀,光頭努力扭頭,扯着喉嚨喊道:“少主!少主救命啊!”
這人真不是來搞笑的?司鳳萬分懷疑。
石門外打成兩堆的萬魔宗弟子終於有人注意到他們中還有個人落單了,馬上回援。石門沉重,又有暗符護持,等閒根本推不開,於是他們便又叫來了幾個苗條的,踩着光頭進來。光頭氣的沒話說,只剩乾瞪眼了。
沒奈何,雙方在陰符堆砌的陰暗屋子砰砰戰在一處,司鳳葉昭華兩人對陣八個魔頭,數量上顯然就處在劣勢,加上斗室之內陰邪氣繚繞,一定程度上漲了魔道氣焰,處境十分不利。
法壇那邊的情勢也很嚴峻,沈焱跟謝邈被分割在兩處,無法互相策應。兩人均被被十幾名萬魔宗弟子包圍着,沈焱尚能應付自如,謝邈左支右絀頗有點招架不住。
沈焱自是看在眼裡,便開啓他的嘴賤模式替徒弟拉了不少仇恨,那些萬魔宗弟子一聽他不帶髒字損他們宗主,原本袖手觀戰的晏無道簡直氣的要冒煙,也加入了混戰。將默青擠出戰圈,自己親自對戰沈焱。他這幾年大衍術長進不少,上次落敗,他正想把丟的面子找補回來呢。
爲了保護自家少主,萬魔宗弟子又分出不少人圍攻沈焱。自然而然就達到了沈焱的目的。
其實沈焱這算盤也有點打錯了,因爲晏無道一行自進來後,一直做壁上觀,只在一旁冷眼觀看,並沒有加入混戰的意思,想必是晏無道跟常笑一系不和,沒打算插手摻和默青的事,可能不到危急關頭不會出手。
不過呢,如果晏無道早晚還是會出手,那晚出手還不如早出手,免得到後頭人都疲乏了,還得被更多人圍攻做困獸之鬥。
這萬魔宗少主到底還是嫩了點,年少氣盛易衝動,缺少歷練,居然沒識破沈焱的用意。
沈焱邊跟他交手,邊想,真是很有他爹當年的風範,也是有臉無腦啊。想着,他心裡又泛起一點柔軟,下手便也留情了些。
到底是故人之子,他也不忍心傷這小毛孩子。
“沈焱,你就只有這麼幾下子嗎?就這稀爛的修爲,也敢編排嘲諷我爹?找死!”晏無道一臉嫌惡啐道。
沈焱嘿然而笑,左手捏着劍訣,操控飛劍連出三劍逼退三個萬魔宗弟子,右手一鞭抽翻了五個。他身法飄忽,快到虛影迭出,越過數名魔修,徑直到了被衆魔修簇擁保護的晏無道身後。
“嘿,大侄子,我在這兒呢。”沈焱從後頭拿扇子敲了敲晏無道肩膀。
晏無道回頭一看,嚇了一跳,白皙的臉蛋騰地紅了,罵道:“誰是你侄子!誰要跟你個仙門正道做親戚!臭不要臉,自甘墮落!”反手就遞出一劍,沈焱卻又躲到另一邊了,又敲了他一扇子。
“你確定是在罵我?還是在罵你自己啊?要不你先捋捋順,再罵?”沈焱沒個正形調侃道,說話間又避過了晏無道直取眉心的一劍。
衆魔修見自家少主被人戲弄,又要撲上來羣起而攻。沈焱自是不會乖乖等着他們來砍,藉着近距離優勢,他收起了戲耍小朋友的心思,無極隨他心念而動,纏向晏無道。
無論晏無道怎麼逃,無極都鍥而不捨如影隨形。
晏無道邊躲邊破口大罵:“沈焱,你算什麼名門正道!倚仗神兵利器欺人!”
沈焱一本正經驚訝道:“能得到神兵利器本也是能耐,怎地就不能倚仗兵器之利啦?”
於是沈焱就抱着胳膊,悠哉悠哉欣賞起法壇內即時上演的及其詭異的這一幕:晏無道在前頭逃得飛起,一根銀光瀲灩的銀鞭緊隨其後,再後頭還追着一大幫子萬魔宗弟子,他們速度甚至都沒銀鞭快。
也有人反向相迎,想阻掉銀鞭,救少主於水火。可惜都被無極迭出的倒刺刺得十分銷魂,刮花臉的,衣服撕成布條的,整條腿割成血絲的,各有各的慘法,簡直沒有重樣的。
解救任務宣告失敗。
被追得在法壇裡不知繞了多少個來回,晏無道終於泄氣地停住了身影,任憑無極把他捆成個糉子。
晏無道簡直惱恨得不得了,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要不是法壇裡無處藏身,也沒有出口,魏德旺等人早逃之夭夭了。這場大混戰簡直看得凡人們目瞪口呆心驚膽戰,魏德旺其實早發現兒子身體不見了,可是他喊破喉嚨也沒用啊!混戰的雙方根本不會注意到他一個小小凡人。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早已超出了他的控制範疇。魏德旺心裡其實很害怕,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仙人們不長眼的刀劍誤殺,從沈焱他們出現到現在,他腿肚子就一直轉筋,身體四肢便如爛泥一般,沒一處聽使喚,
神仙打架,精彩是真精彩,危險也是真危險。凡人只可遠觀不可近看,免得百搭進自己一條性命。
那三個被綁在祭臺上的姑娘早都看傻了,個個目不轉睛。幸虧謝邈給她們設了保護屏障,不然都不知道她們會被飛砂走石傷成什麼模樣。她們所在的高臺因爲擺放的東西頗多,不太適合打鬥,反倒成了此處最安全的地方。說是安全,其實也不過是相對來說的,雖然沒有人在法壇上打鬥,但是有些魔修躲閃不及時便意欲同歸於盡,自爆其體,魔氣恣肆,殺傷力還挺大,連她們三個也被自爆橫泄的魔氣無辜牽累。好幾次那霸道的魔氣險些穿透保護屏障。
沈焱一手抓着晏無道後脖頸的衣領,一手給他打着扇子,擠擠眼,低笑道:“消消氣,消消氣,別跺腳了,地都給你跺塌了。等會要是地陷或者地裂,上頭可還有個大湖,別沒被砸死壓死,被水淹死了。”又稍拔高了點聲調,“萬魔宗的小崽們聽着,立即停手,你們少主在我手裡。”
大多數魔修在此之前便已然停手,只默青帶的那些人還跟謝邈纏鬥在一處。
沈焱便用扇柄又捅了捅晏無道肩膀,努努嘴:“你說。”
晏無道把頭一扭,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沈焱不乏威脅地睨他一眼:“嗯?”
晏無道嘴裡蹦出硬邦邦三個字:“就不說!”又朝傻眼的屬下吩咐,“你們不準多嘴。”
這孩子也是實誠,殊不知他不說還好,一說他手下更不敢不說了,一個戴面具的男人告罪道:“少主,這次屬下可不能聽您的。”他朝身後一人打了個手勢,後者立即朝默青等人大喊:“青龍使,快住手!少主在他們手裡!”
聲音大得連斗室內的司鳳都聽到了,默青自然不能再裝聾,只是特別的不甘心,眼瞅着就要將謝邈擊敗,居然來了這麼一出。是哪個混賬吹了求援令,他找出來非發作他一番不可!
默青心不甘情不願地停了手,衝晏無道遙遙行了一禮,垂手退到靠牆處。
沈焱掩住心中詫異,譏誚之色掛在脣邊,打量默青,真真出人意料,青蛇在萬魔宗地位還挺高的,位列護宗四使之一。
眷靈鎮地壇之戰,以九幽派大獲全勝告終。萬魔宗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死傷者近半,少主還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