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鳳突然想起了二師兄第一次見她時笑成傻逼似的情形,那時是她狼狽不堪,原來臉皮城牆厚的二師兄也有吃癟尷尬的時候,天道好輪迴啊,不自覺笑出了聲。
鐘鳴春一臉莫名其妙,怔怔看着蕭意粲背影消失的方向,他還沒見過二師兄這麼糗的模樣呢。他一肚子狐疑,不知二師兄窘什麼勁,更不知小師弟,額,不對,小師妹又笑什麼。
司鳳可沒打算告訴他,決定某些事情要當做她跟二師兄心照不宣的秘密,日後說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效。再說,哪個少男少女不懷春,若大肆宣揚這等隱私,未免叫人瞧不起,她自己也挺鄙夷那種行徑。
接觸到鐘鳴春滿是求知慾的目光,司鳳只朝他繼續高深莫測地笑笑,隨即起身,幫喬雲收拾碗筷,進了廚房。
打那日過後,蕭意粲彆扭了好一陣,躲着不見司鳳。
司鳳卻不能不見他,不然誰教她練九幽劍法?
這二師兄也真是,怎麼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以前咋沒瞧出來他這麼害臊呢。
說來司鳳修仙這一年多,進展神速,已是築基大圓滿。但是沒用,她應該是修真界花架子第一的廢材築基圓滿修士。因爲修爲是上去了,武力值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就跟九陽神功初成的張無忌似的,不對,還不如張無忌呢。武學招式爛到天上有地上無,她統共就學了九幽劍法入門的三式。
她這修行就是典型的沒頭腦和不高興蛋疼組合,房子地基都打好了,回頭一瞅,才發現地瓷磚瓦木材啥都沒準備,就只有個光禿禿的底瓢,讓人無比犯愁。
御劍,不會。連劍都沒有,談何御劍?
法術,不會。師父可能是沒料到她修行速度會這麼快,給她的功法只有鍛體練氣到築基爲止,根本沒有與之配套的術法符咒體系。師父簡直就是個有毒的蛇精病,這清奇的腦回路究竟是怎麼回事,都閉關了還得坑她一遭,司鳳完全鬧不明白他的套路。說到底,是小瞧了她。
武器,沒有。師父明明那日已將無極贈給了她,結果到他閉關也沒給她,十有八九是忘了。
招式,不會。二師兄教的幾式也不知是司鳳自己學的不對,還是二師兄也就學了個皮毛,所以教給她的就更歪到沒邊。總之一練劍她就覺得自己像個拿根棒子跳廣播體操抑或跳大神的猴子,上躥下跳好不滑稽。
司鳳扔掉手裡充當劍的木棍,往蕭意粲主殿西邊的居所小竹苑跑去。
其實司鳳也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而且她修行的日子尚短,學本事也不在這一時半刻,來日方長嘛。但是她內心很焦慮,畢竟在這個世界,她就是片飄如浮萍的無根之草。九幽派這麼個每況愈下的情形,能支撐到幾時還說不準,不學到一些紮實能防身的真功夫實在沒法有安全感。
聽到外面的叩門聲,蕭意粲悶悶問道:“誰?”
司鳳沒吭聲,過了一會,小院的外門從裡頭打開。
蕭意粲一看到依然男裝在身的司鳳,目光頓時彆扭起來,擡手揉着太陽穴,一副蛋疼的模樣。
“什麼事?”語氣也是彆扭的。
“二師兄,你教我練劍嘛!”司鳳朝他眨了眨眼,一臉期盼,跟往常她求他指導時嬉皮笑臉的神情一模一樣。
蕭意粲皺着眉頭乾咳了一聲,沉着臉訓道:“不男不女像什麼樣子,回頭讓喬雲給你做幾件女裝,以後別不倫不類的。”
這麼快就端上了師兄架子,說明已經就坡下驢了嘛,彆扭勁兒過了就好。二師兄有這麼個好處,只要摸順了他的毛,就凡事好辦。
聽司鳳道明原委後,蕭意粲沉吟道:“如今你修爲已在我之上,劍術一項我學的也不多,我能教你的東西實在有限。”
司鳳不免有些失望:“那今後這日子可怎麼辦啊?築基之後的功法我全然不知,總不好就此停滯不前了吧。”
蕭意粲建議道:“你不妨先學些別的,比如丹藥符篆這些。修行並不需太過拘泥,你也可將目光放得寬一些,不要侷限在青冥峰。咱們門派傳承了許久,典籍秘術總該是少不了的,你可去逍遙峰那座藏書樓看看,裡面肯定有很多寶貝。只可惜通明殿現今關閉了,不然還可以聽師叔師伯們講學,定能獲益匪淺。”
司鳳眼睛頓時一亮:“藏書樓?入內可有什麼條件?”
蕭意粲道:“進去倒是沒什麼,不過裡頭的東西都不能帶出。”
“二師兄,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我找不着地方。”這不全是藉口,司鳳上山這麼久的確沒怎麼出過青冥峰,對門派地形不熟是有的,還有個原因則是怕遇到二師伯。不知怎的,她打心眼裡有點畏懼逍遙子。
蕭意粲不知想到了什麼,俊臉微紅,想了一會才答應。
“大師兄下山這麼久了,怪想他的。可有他的消息?”司鳳岔開了話題。
“我昨日收到他紙鶴傳訊,道不日便會回來。”蕭意粲看上去心情不錯,大師兄回來他的擔子就輕了。
次日一早,司鳳便興沖沖去找二師兄,卻見三師兄比她還早,蕭意粲正帶着他練劍。
鐘鳴春如今雖只是練氣七級,劍術卻已經練到了第三層,進度明顯比司鳳要快。司鳳在練劍上似乎天生缺根筋,可能這個武器種類跟她不太對付,她不止一次產生過棄劍改練其他的念頭。棍棒不太好,太不秀氣了。鞭子不錯,殺傷力可以,花樣又多,動作還瀟灑漂亮——苦於手上沒有,只能想想。
院子裡兩位師兄手持木劍,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招一式優美而靈動,渾然不是她使出來的可笑。每次看到師兄們練劍,她又覺得練劍其實也不錯,帥氣!
她決定改天把她那根棒子好好削一削,好歹形態上接近劍一點,不然拿着棒子硬幻想成劍,怪怪的。
蕭意粲鐘鳴春又對練了一回,收勢時才發現立在一旁發呆的司鳳。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這麼早?你今晨沒去後山修煉?”蕭意粲詫異地問,擡手往自己身上從上而下虛虛一劃,頓時儀容齊整,潔身如洗。這清穢訣好使。
“不是說好今天去藏書樓嘛……”司鳳訕訕道,心裡無比羨慕。
蕭意粲點頭,衝身旁滿頭大汗的鐘鳴春隨手一拂,去了他一身汗,道:“三師弟,今日起,識字講經這段取消了,咱們三個都去藏書樓看書,晨課之後便去,午後便自己安排。現在先去用飯吧。”
吃飯時司鳳興致勃勃道:“阿雲,今日我們要去藏書樓,你有沒有什麼想看的,我幫你抄回來。”自打身量提前竄高,司鳳已經不好意思再喊姐姐了。
喬雲眼裡一絲苦澀閃過,溫柔笑道:“不用的,阿鳳挑自己喜歡看的就好,回頭你撿着有意思的講給我聽吧。”
藏書樓是一幢魏巍九層的木質建築,外面看有些陳舊,想是年份已久。外面沒人看守,裡面也一個管理員都沒有。
進門時,蕭意粲低聲道:“別看這裡沒人看守,門口是設了禁制的,非本門弟子入不得,低於練氣七級的也進不來,心懷邪念者更是會遭雷擊。”
司鳳驚歎道:“居然有這麼多門道。”
“我們今日就只在第一層活動,先打掃第一層的衛生。”
“爲什麼?”司鳳和鐘鳴春都表示疑惑。
“反正都是要掃的,早打掃省的忘了,不然出不去。對了,還有看過的書要歸回原位,不能亂放,記住了沒?”
規矩還挺多。
一進來司鳳就被驚到了,據她推測,光一樓的藏書就有十餘萬之巨,如果九層樓都是如此,這個門派藏書也太豐富了!比一般的大學圖書館規模還大!看來江洳渙所言門派傳承千年之語並無誇張,收集這些書絕非一日之功,必是歷代累積的。
從前在現代時,司鳳幾乎翻遍了圖書館內專業相關書籍,她一頭紮在這浩如煙海的藏書樓就像老鼠掉進米缸,樂不可支。
第一層的衛生情況其實還不錯,看來進來看書的人常有。三人沒掃地,直接把一樓地板擦了一遍。
司鳳發現一樓藏書其實很雜,不光是內容雜,書的材質也很雜,有甲骨的,有竹簡的,還有帛書。字體也從象形文逐漸演變,她能認出的字形只有甲骨文、金文、籀文,不必說,司鳳全倆眼一抹黑看不懂。這裡簡直不單純是座藏書樓,更是一個活的博物館。
看來門派初創時蒐集的書籍都在一樓,陳列混雜,往後越高的樓層藏書時間估計也越近,想來陳列也會清晰許多。
好在這些看不懂的書籍只佔很少一部分,司鳳眼花繚亂地搜尋着感興趣的,最後找到一本破舊的《九州紀元》手抄譯本,看得津津有味。
她生活中其實很大條健忘,但看書卻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厚厚的一本書,她看得飛快。
《九州紀元》記載的事玄之又玄,剛看時司鳳傾向於將它歸類爲《山海經》一類的神話故事,因爲裡頭奇奇怪怪的生物地貌以及世界描述,跟山海經是一個套路——玄幻神話風。
但是看到後頭居然出現了女媧西王母這些熟悉的名字,看得司鳳一愣一愣的。這本書記敘的事物應該比《山海經》更古早,從中可窺見一個神奇無比的世界。
它講到大陸上三大並存高度發達的文明,高階層與低階層的完全脫節,那個世界充斥着上層極度發達的文明和極度落後的底層生產力的錯位配置。上層階級甚至將入侵的外星人控制收歸己用,創造了瑰麗璀璨的物質文明和精美宏偉的建築。外星人這個是司鳳自己的理解,因爲書上說的“那亞”究竟是什麼玩意,她搞不清,結合上下文,只能套個自己容易理解的概念。
後來又記載女媧大戰那亞,女媧爲了將那亞阻擋在九州世界之外煉出了一塊神石,將世界隔絕成了兩個。之後那亞發起反攻,打破了神石封印,引發了末日大洪災。三大文明被末日大洪水淹沒摧毀,世界文明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黑暗沉默。
司鳳看完這段描述陷入了沉思,女媧怎麼又跑出來了,女媧是神,神跟外星人打仗麼?怎麼感覺那麼滑稽呢!這書引得司鳳腦洞大開,她感覺自己先前猜測的“那亞”可能不是指外星人,而是魔。
又或許,在不同的時期,“那亞”指代的意義不同。
她仔細回想着現代看到的一些相關書籍,基本能肯定《九州紀元》記載的這些高度發達的文明就是已經消失的古華夏文明、姆大陸文明、亞特蘭蒂斯文明無誤。她先前那個世界至今還流傳着各種有關洪水的神話,西方的諾亞方舟、東方的大禹治水等,這肯定不是巧合,而是歷史上實實在在發生了這幕慘劇。
她那個時代,有關這幾個文明的研究和考古沒有停止過,但是所知甚少,數百年的研究居然還不及她手裡這本古籍記載詳細。
司鳳心中巨大的疑惑升了起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