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誹了好一陣,司鳳的火氣終於敗下去了,她實在是不服氣,再施展了一次御靈術中的問靈。
以神識意念詢問: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看書不就是爲了學以致用嗎?這不許,那不許,還看什麼書?
不消片刻便得了迴應。
——她不是本門中人。
非常蒼老的聲音,每一絲聲線都鐫刻着歲月的痕跡,這是守護藏書樓逾千年的書靈。
司鳳:……
真是無言以對。
這書靈,夠盡職盡責!靈!
司鳳:我錯了,我沒想到這一茬。
書靈沒做評價。
司鳳又問:請問要禁我多久?
——認錯態度良好,只禁一月。
司鳳默默翻白眼,“只”這個用得風輕雲淡的副詞讓她想死,聽着似乎已經對她法外開恩了?
謝謝。
書靈消失了,四周也安靜下來,司鳳剛剛感受到的輕柔的翻書聲跟着寂滅。
司鳳垂頭喪氣回了青冥峰,哎,這個小氣的門派,一丁點都不外傳啊!
盤腿坐在榻上,她仔細回想着先前看過的飛天遁地術,但是描寫的不細,也沒具體說怎麼個修煉法。司鳳尋思,應該先弄個飛行器,如書上寫的那個神舟渡,兩頭尖窄中間內凹,狀似飛梭,輕薄如紙,可隨風扶搖九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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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舟渡司鳳其實見過,沈焱那堆寶貝里頭就有它,當時她就覬覦過,可惜驅使不了。大致的形態材質,她瞭然於胸。
沈焱的密室不光是收藏寶貝的地方,還是他做東西的工作室。他應該是個挺愛創造發明的奇才,屋子裡頭各種材料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應有盡有。其實那些寶貝沈焱平時都是隨身帶着的,擱在乾坤袖中,不佔地兒,拿取還方便。要不是閉關用不上這些,哪會放在密室裡,真是料事不周,百密一疏,讓徒弟撿了大便宜。
司鳳鑽進密室,廢寢忘食地開始了飛行器製作的大工程,連飯都是喬雲送的。她只能憑記憶儘量去復刻,這是有隱患的。她自己也知道,因爲內在的東西人眼看不到,她能模仿的也就只有外面那層殼子。
她安慰自己,就算山寨只山寨了個模樣,只要能有正版一半的用處也就行了,她對自己要求不高的,最低限,只要能飛起來就行。
搗鼓了半個多月,終於做出來一架肖原作八九成的神舟渡,司鳳很得意,現代手工課第一可不是白拿的。
第一次試驗時,喬雲也在旁邊觀看助威。
剛開始神舟渡飛得尚算平穩,但不巧的是一陣風吹來,司鳳便控制不住,那半人大小的飛行器徑直往樹上撞去,直接折了一個角。司鳳大爲頭疼,怎麼跟鼻涕糊的似的,這麼不結實!
隨後司鳳又不氣餒地進行了改裝加固,在此期間,她不敢再貿然進行試驗。
趁早晚修煉,司鳳便將先前看過的一套凌虛步法仔細推敲練習,不多日已初有所成。如此即便沒有飛行器,也能大大加快腳程,比以前電視上看到的輕功更厲害。練到高階,便是步履如風,虛影若重,頗爲迅速。用這套步法,她去逍遙峰並不比經傳送法陣慢。
因此法並非九幽派功法,而屬於凡間玄門雜學,司鳳練習時便拉喬雲在旁觀看。爲了降低喬雲被排斥於門派之外的飄零感,司鳳也是想了許多辦法,稱得上是煞費苦心。
開始喬雲還不大肯,上山的頭一年她曾嘗試去看看蕭意粲他們練劍,結果被禁制斥退,稍一靠近就頭疼欲裂,這一度給她心裡留下了陰影。此後便基本打消了念頭,給自己定位成贖罪的僕人,自動承擔起來照顧其他諸人飲食起居等瑣事,得閒了才練練本家傍身絕技織雲箭法,靈力卻是停滯不前了。
司鳳瞧在眼裡記在心裡,總覺得該想些法子彌補她,讓她過得開心些,畢竟那件事,喬雲也是不折不扣的受害人。她旁敲側擊從喬雲話語裡探知了二師伯對她所下禁制的蛛絲馬跡,便特意看了很多外門雜學。
此後便有意無意當着喬雲的面,習練這些外門雜術,所幸,這些外門雜學並沒被禁制和門規所限。書靈似乎也無法判斷,她在藏書樓外習練凡間玄法究竟是不是犯禁,喬雲在旁看着合不合規範,索性也睜一眼閉一眼,只當做是正常的修煉與悄悄偷師,司鳳沒受到懲罰。喬雲也從旁學到了不少有意思的小法術。
喬雲記着她這份情,對她是再好也沒有了。可以說是除了她媽之外,對她最好的了。
司鳳在這個世界的第一身女裝,便是喬雲一針一線繡出的。用的是沈焱收藏的南海極品蛟紗和上品靈寶金蠶銀絲,這身衣服還具備一定的防護效果。配色也是費了功夫的,大體上跟青冥峰的弟子服相仿,衣裳色彩的濃重處與男弟子的稍有區別,看上去更美觀一些,更偏向女性化。細節非常講究,剪裁合體,很顯身段。
當時司鳳收到這件衣服時,說是眼前一亮毫不誇張。當即換掉了身上的男裝。喬雲還幫她挽了一對雙丫髻,襯得她是又靈氣又俏皮。
這日晚間,司鳳趁喬雲去練凌虛步的功夫,再次決定檢驗自己這段時間的勞動成果。像這種可能出現不可控風險的情況,司鳳覺得還是自己一個人面對比較好,以免出了意外嚇到喬雲。
順利操控神舟渡飛起來後,司鳳又嘗試了三百六十度急轉彎和急速升空俯衝等多個花樣。
練了好一陣,覺着得心應手了,便心癢難耐,決心親自上陣駕馭此物——這纔是最終目的啊,否則不是白忙活了半天。
待神舟渡穩穩落地,司鳳便小心翼翼站了上去——生怕出現散架的尷尬場面。幸而這回結實了不少,踩上去沒有半點聲響紋絲不動。司鳳心中稍定,開始用意念操縱腳底之器物。
神舟渡緩緩上升,開始時速度極慢,她生怕一個操控不到位會摔下去。眼看着地上那盞當做參照物的燈離得原來越遠,司鳳欣喜若狂,瞬間加快了飛行速度。
什麼叫得意忘形?什麼叫樂極生悲?
這就是!
司鳳大概真以爲修仙能治恐高,這個先前因爲怕高特意把試驗時間定在晚上的慫包,被狂喜衝昏了頭,居然須臾間急行升空近千米,這個激進勁兒,簡直是不要命的節奏。
身無旁物可做攀附在高空獨行簡直就是自己挖坑坑自己。
直到地上那點燈火已消失在視線中,司鳳往下俯瞰,便覺黑黢黢的如同一頭巨大無形窮兇極惡的邪煞妖獸朝她張着血盆大口,要一口將她吞噬。擡望眼,萬里暗雲無邊,她才注意到這是個無星之夜,驀地就勾起了初次遭逢傀儡行屍那晚的記憶。
司鳳頓時覺得頭暈眼花起來,神識也開始模糊動盪。
腳下這無根之葉隨風擺動,吹得她心驚膽戰,無論雙手多麼想要抓住個借力的支點,指間只有疾風擦過,空無一物,無有倚仗。
暈眩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司鳳心知要趕緊降下來,但是五臟六腑都在造反,全然不聽她指揮,喉嚨裡悶堵得厲害,急需疏解。
她下意識一矮身,雙手猛撲在神舟渡上,牢牢扣住兩邊,正打算挪身子,改成坐式,以免兩條抖得厲害的腿滑出去。
誰料此時便重心不穩了,本來着力的上本身所在的那頭神舟渡突然不堪重負地發出一聲輕響——噗地斷了,斷了……特麼的!
師父那些材料究竟怎麼回事!明明格外加固了居然還這麼坑爹!要死!
司鳳纔來得及叫一聲臥槽,便大頭朝下急速栽去,迎接她的是無邊的黑暗。
“救命啊!!!”司鳳本能地大叫起來。
多希望二師伯能聽見!
“阿彌陀佛,上帝安拉,一定要保佑二師伯聽到我的呼救聲啊!!!”司鳳兵荒馬亂中分出一絲意識祈禱着。
司鳳也真是走了狗屎運,真就有人聽到了她的心聲,及時趕來救美。
她正歇斯底里地喊着救命,忽然瘋狂下墜的身體被人攬住了,恐高帶來的不適和可能被摔成殘廢的驚懼頓時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個懷抱堅實有力,給人十足的安全感,帶着清淡好聞的醇酒香。
司鳳摸着被嚇壞的小心臟,輕輕吁了口氣,又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
那淡淡的酒香味似乎帶着某種魔力,瞬間就撫平了她受驚的心,像是最柔軟的觸摸,將周身炸起來的毛給熨平實了。
司鳳掙了掙身子,將重心重新倒了回來,仰起臉看向救美的大英雄。
“咦!!!”看清來人的臉後,她第一個反應是大吃一驚。
居然不是二師伯逍遙子,而是——
原本應該在閉關的師父沈焱!!!
不是說要閉關個三年五載麼?這不是才兩年多?
兩年不見,師父面容絲毫未變,氣質越發的出塵凌仙了,一張老天格外厚愛的臉越發扎眼。這黑不溜秋的夜晚,如同夜明珠般照亮了司鳳整個視野,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師父,怎麼是你?”司鳳滿臉驚喜,嗓子激動得簡直有些發顫。
沈焱此時也纔看清她的模樣,他懵了一下:“你是誰?”
壞了,師父閉關一趟傻了不成,連自己徒弟都不認識了?司鳳也有點發蒙。
“我是你徒弟啊!”司鳳傻樂,嘴角險些沒扯到耳朵上。
沈焱還是一臉懵逼。
司鳳只得指着自己道:“我是你小徒弟司鳳啊!”
話音未落,就見沈焱一臉被天雷劈中的震驚,各種情緒一窩蜂要爭着在那張俊臉上呈現,最終呈現的結果居然是難以置信的一瞬呆滯。
這個苦逼的表情很眼熟,司鳳曾見過——那是沈焱臨閉關前留給她和大師兄最生動的表情,居然在他出關第一時間又浮上臉來。
司鳳摸摸自己的臉,又看看被雷劈中的師父,覺得莫名其妙。她的模樣還跟兩年前差不多啊,個子也沒長,體重也沒飈,師父這是咋個意思?
她正納悶呢,那邊廂沈焱仿似從雷劈里回了魂。
隨後他做了一個司鳳萬萬沒想到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