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葉雲點頭：“我爸和樂叔是工作之後才漸漸成名,在百姓心中擁有極高的聲望;而我媽在上學的時候就是風雲人物了,她能說會道、多才多藝,經常在學校主持文藝晚會,還拿過市裡唱歌比賽的大獎。我媽和樂叔很早就在一起,誰先追求的誰,現在已經不可考了,不過據我分析,以我媽的性格,肯定是她追求樂叔在先,因爲樂叔真的很有男性魅力。他倆算是校園早戀的先驅者,也曾發過山盟海誓、約定終生。可是樂叔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並不喜歡女生在外拋頭露面,他倆也爲此吵過不止一次的架。現在想來,因爲他倆的三觀不同,分開也是遲早的事,我爸的出現只是加劇了這一過程。”
“據我爸說,他很早就看上我媽,只是礙於樂叔,遲遲沒有下手。你倆別笑,這是真的,我爸和我不一樣,他把兄弟看的也很重要。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才讓我爸下定決心追求我媽。那是發生在他們工作之後的事,我爸已經做了派出所的副所長,而樂叔依舊是個小小的民警。有一次我爸路過樂叔的辦公室,就看到我媽和樂叔正在吵架,我媽氣的將樂叔桌上的電話都摔了,然後樂叔大吼着讓我媽滾,我媽哭着離開了樂叔的辦公室。我爸稍稍思考了一下,便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我爸認識我媽和樂叔很多年了,見過他倆吵過無數次的架,卻唯有那次追了出去。按我爸的話說,是因爲他覺得機會來了。他說,從我媽的眼裡看出了絕望和破滅。所以你看,我爸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確實是有一定本事的,他能洞察人心、審時度勢,懂得在最佳的時機最佳的場合行動。我雖然不喜歡我爸,但我不得不佩服他,或許我一輩子也沒辦法達到他的高度。不不不,吳濤你不用安慰我,我並沒覺得沮喪,我只是覺得驕傲。繼續說吧,我爸追出去以後,肯定少不了一番安慰。我爸那時心懷鬼胎,而我媽卻心無雜念,她只是把我爸看作一個比較好的朋友,於是便毫無保留地說了事情始末。”
“那時,我媽還在中學任教,正好有個調往縣教育局的機會。我媽想抓住這個機會,便約了教育局的領導和學校的領導一起吃飯,席間就免不了陪着喝了幾杯酒。就因如此,樂叔便大發脾氣,他認爲這是傷風敗俗的事情,對一個女孩子的名譽影響太壞了。而我媽卻覺得無所謂,她認爲這是正常的人際來往,只要把握好尺度、保護好自己,喝幾杯酒就能辦成的事爲什麼不去做呢？兩人的觀點針鋒相對,吵到後來樂叔甚至說了一些難聽的話,這才氣的我媽大鬧一場哭着離去。而我爸呢,則趁此機會對我媽進行了一番安慰和勸導,他們兩個在一定程度上秉持的價值觀是一樣的,都認爲要想在這社會上吃得開必然要進行一些人際來往。也就是說,在我媽最孤獨最無助的時候,是我爸第一個旗幟鮮明的支持了她。”
“當然,僅憑這一件事,還不足以使得我爸和我媽在一起。我爸何其聰明？很懂得循序漸進欲擒故縱的道理。他當時耍了個心眼,不僅沒有勸阻我媽和樂叔分手,反而開導她多多理解樂叔,還說樂叔已經比以前強多了,和領導的關係也越來越好,所以正在考慮提拔樂叔。我媽聽了雖然半信半疑,但還是對樂叔燃起了一些希望,決定再給樂叔一次機會。實際上,這是我爸下的一個套,他給了我媽希望,爲的就是親手摧毀她的希望。過了幾天,趁着樂叔又在和領導吵架的時候——這種機會太好找了,樂叔三天兩頭就要和領導拍一回桌子——我爸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讓她到所裡來拿個東西,於是我媽親眼看到了樂叔拍着桌子大聲操領導他孃的場景。我媽再次絕望,含着淚離開了派出所,我爸精確的把握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心理,他又追出去給予了我媽致命一擊。他告訴我媽,所裡已經取消了對樂叔的提拔,並且樂叔恐怕此生再無指望升遷……”
“我媽是何許人也？她對未來充滿了野心,絕不滿足於在這小小的天曲鎮裡。她和我爸一個是舞於九幽的鳳,一個是遨遊九天的龍,怎麼可能允許伴侶一生都碌碌無爲？或許我媽曾經迷戀於樂叔的男子氣概,折服於樂叔的聰明才智,但從這一刻開始都成爲過去式了。她向樂叔提出了分手,毅然地進入了縣教育局。而我爸則活動關係,進入了縣公安局,對我媽展開了熾熱的追求。等他們兩個終於攜手的時候,樂叔已經娶了另外一個女人,那是個沒有文化卻溫柔似水的女人。同年,我和鬱小唯一起降生。再後來,小唯的母親因病去世,樂叔獨自將小唯拉扯長大,而我爸和我媽則並未停下腳步,你追我趕的共同攀上人生的巔峰……”
“關於我爸在這其中耍的心機,我媽和樂叔到現在也不知道,而我也是無意中讀到了我爸的日記,才知道他當年是如何巧妙的撬了牆角。如果事情只有這些,還不足以使我對樂叔和小唯產生愧疚。我還從日記中得知,我爸擔心我媽對樂叔重燃舊情,這些年來不斷地偷偷使用手段和關係打壓樂叔的升遷。他在日記中說：‘我很愧疚,可是爲了能夠永久擁有水月,就讓我自私一次吧,把這件壞事做到極致,我讀到這一句的時候,心中像是被千萬根鋼釘齊扎,父親那偉岸的形象在我心中坍塌,我不敢相信他會是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吳濤,答應我不要告訴小唯,我還不想讓她記恨我的父親我很想替我父親贖罪,可我幫不了樂叔,只好幫幫小唯。我轉到天曲鎮初中之後,得知小唯喜歡的人是你,便下定決心幫她追你,哪怕是和我父親鬧翻,哪怕是放棄市重點中學,我想要做成這一件事,可是現在看來……”
葉雲長長地嘆了口氣：“失敗了啊……”
葉雲的故事講完以後,我們三個沉默了許久許久,上一代的感情糾葛竟然延續到下一代,我理解葉雲的愧疚,卻不認同他的做法。我想了許久,才說：“葉雲,強扭的瓜不甜。”
“是。”葉雲點頭：“所以我現在放棄了。不過說實在的,我一開始接近你,確實是爲了小唯,可後來咱們無數次的並肩作戰之後,我已經將你當作了生死可依的兄弟”
“是,我感覺的出來。雖然沒有收穫愛情,有了兄弟也是一樣。”我舉起了杯。
“我以後不會再截你的胡了,隨便你再去喜歡誰都沒有問題。”葉雲也舉起了杯。
“我真誠的向葉雲道歉。”東子也舉起了杯。
“啪”的一聲,泡沫四濺,三人一飲而盡。
敞開心扉,再無芥蒂,我們三個說了很多很多。葉雲又告訴了我一個驚天的秘密,其實在很早以前,他就放棄撮合我和小唯了。我和李洋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真誠的祝福過我們。只是作爲兄弟,他還是決定查查李洋的底,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
“現在你也走出來了,我就不妨告訴你吧,其實李洋……”他壓低聲音：“在做援交。李洋很聰明,爲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從不接同齡的學生客人,只接年過四十以上的中年男人。我沒告訴你,是怕你太過傷心,當時你太愛李洋了。我沒去追求李洋,而是勒令她離開你,否則我就將她的老底揭開,所以她後來再也沒在你的面前出現過。”
我承認,葉雲說完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處於腦子空白的狀態,我想起有一次和趙菲去開房,無意中見過一個疑似李洋背影的女孩挽着一箇中年男人步入房內。現在看來,那一定真的是李洋的。我的腦子轟隆隆的,裡面像是發生了九級地震。等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朝自己的頭上狠狠摔了一瓶子,或許是酒精作用,或許是悲痛至極,我趴在桌上失聲痛哭起來。酒鬼大哭,這沒什麼好希奇的,周圍的人見怪不怪,東子和葉雲卻嚇了一跳,一個拿了紙巾捂着我的腦袋,一個搖着我的胳膊痛罵：“你他媽爲了一個婊子至於嗎？
“不至於,當然不至於。”我依舊大哭：“我就是不明白,爲什麼我遇到的女孩都是這樣啊……”
“或許,上天給你安排好了鬱小唯吧……”
這是我聽到葉雲的最後一句話,然後便睡了過去。說睡,也不是睡的很死,能聽見葉雲和東子還在不停於杯,說着“以後常常聯繫”之類的話。我還想,這兩人可真能喝啊,我是真不行啦,腦袋重的擡不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搖我的胳膊,葉雲的聲音響起。
“吳濤,醒醒,咱們被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