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轔轔,車廂內,範軒神色陰晴不定。
另一側,範元臥在那兒,臉色仍顯蒼白。錢家送過來的丫鬟長得還算標誌,頗爲豐腴,正是他喜歡的類型。不過此刻,渾身都在疼,動不了那份心思:
“子閎,昨晚的事?”
“閉嘴。”
範軒不耐煩地喝道:“早跟你說了,此事已過去,休得再提。”
範元訕訕然,不敢說話了。
範軒吐口氣,緩緩道:“子涵,我是爲你好。陰司禁忌,本就不宜妄議,我們逃過一劫,已經萬幸了。”
範元其實是想問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否有高人相救,才能倖免於難。
另外,還想問下陳唐去哪兒了。
範軒知其疑惑,其實他心裡同樣迷惑不解。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陳唐早已離開,找不到人了。
事後推論,多是猜測,做不得準。
範軒難以相信,陳唐有破滅宋司命的實力。但偏偏事情就這般結束了,其中必有蹊蹺。
“此人高深莫測,日後如果在京城遇見,當與之結一善緣……”
可轉念一想,那宋司命借屍還魂,很可能是爲陳唐而來,擺明是個不省事的主。自個沾惹上去,禍福難料。
範軒就很糾結起來。
他受的傷,其實比範元要重。不過他底子好,身子結實,養一段時日就能痊癒。
信白鎮是不敢待下去了,下一站的歸原縣也不安生,最好是儘快北上,越是靠近京城,才越安全。
那陳唐,應該也是前往京城而去了。
……
陳唐坐在馬車上——
昨晚事了,他第一時間上去房間,背上書篋便跳窗而去。
雲來客棧已是是非之地,人多口雜,只怕還會招惹到官兵來查。
陳唐懶得應付這些煩雜事,既然事了,乾脆拂衣去,圖個清靜。
戰了一場,有所損耗,但他一點傷都沒,腳步穩健得很;至於趕夜路,背上的劍匣連一位陰司司命的鬼魂分身都收了,還怕什麼?
若是有不長眼的孤魂野鬼,膽敢來惹,送上門來,陳唐可不介意照單全收。
反正不用動手,劍匣霞光一噴即可。
當真是寶貝。
至今爲止,他只摸索出劍匣內有劍。但此劍具體形態,具備何等威能,並不明確。對於如何能把劍拔出來,更是沒有把握,只猜測與天人之氣的強弱有關。
陳唐倒很想像電影上演的那般,念句咒語:“風火雷電劈……”
唰的,劍便飛出去斬殺妖邪了。
但顯然,那一套行不通。
此劍非彼劍也。
昨晚的事,他明確了箇中關竅:攝收邪祟,對劍匣有補益。彷彿裡面藏着的那劍,需要吸收鬼魂養分,才能成長化形。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可謂之:“祭劍”!
以邪祟之魂,祭神劍之鋒。
在汲取了一縷司命鬼魂後,氣息感應之下,裡頭的劍,果然發生了些變化,不再像以前那般死沉死沉的樣子,而是擁有了一分靈動之意,湛湛然,森森然。
這份收穫,實在大妙!
發現此劍對於邪祟鬼魂有需求後,陳唐都有點想主動出擊,尋些邪祟來攝收了。
可惜半宿夜路,安然無事。
信白鎮過後,便是歸原縣,陳唐在此吃了頓飯,就到車馬行,花費一大筆錢財,僱傭了一輛好馬車,又選購了一批食材,生活用品等,準備妥當,然後便出城繼續北上。
從步行改換馬車,他自有考慮,關鍵是路上的遭遇事件,讓他改變了初衷。
陳唐無法確定,那宋司命是否還會冤魂不散地追上來,劍匣已經暴露,對方捲土重來的話,肯定會預先做好防備。
因此,安全起見,還是儘早趕到京城爲好。
前往京城的路途還甚爲遙遠,車馬行不承接如此長途的生意,因此到了下一站,又得換車,頗不方便。
這便是大戶人家,家裡都會養着馬車的緣故,出遠門的話,用自家馬車,要便利許多。
不過長期養馬,養車伕,花費同樣不小。其中利弊,自有優劣。
路途漫漫,涼熱有時。
由於缺乏娛樂方式,呆在車上,除了看書,打坐練氣,就沒別的消遣打發了。
至於寫字,只能住宿後,纔有地方鋪展文房四寶。
而每經一地,陳唐都會在當地逗留兩三日工夫,逛一逛,瞧一瞧風土人情。
不知是否是京城庇廕的緣故,進入北地後,這一路來,頗爲安寧,不見怪異,治安方面,也相當到位。
這殷國王朝,看來還能支撐些年頭。
而去年的那一波短暫動亂,陳唐也聽到了些端倪情況。大概與帝位傳承有關。
去年之際,當今聖上龍體欠安,而東西兩宮存着矛盾,互相傾軋,反正就是一場爭權奪利,黨同伐異的狗血劇。
正所謂“上有所好,下必仿之;上有所動,下必亂之”,然後就牽涉到地方,人心浮動,什麼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
當真是牽一髮動全身,這國事家事,互相糾纏,息息相關。
然而入冬之後,皇帝進補了一顆國師獻上的祈天神丹後,精神抖擻了起來,重新穩住了場面。
諸多本來要加劇的爭鬥,便如潮水退卻,重新歸於暗處,等待下一次時機。
陳唐越是瞭解,就越是覺得不簡單:妖魔、陰司、修門、王朝,幾方勢力鼎足而立,隱隱形成一個平衡之勢。
他認爲,妖魔也好,陰司也罷,還有修門,他們肯定都在陽間中滲透着,而且培植起屬於自己的凡俗力量。
浮山觀分觀、各地香火鼎盛的寺廟、胡家莊這些,都是如此。
能揭破諸多錯綜複雜的表象,窺見其中本質,並不容易。
陳唐是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從一個局外人的立場角度,才能管中窺斑,見得一斑。
而大部分的平民百姓,都是身在局中,渾渾噩噩的。即使像趙三爺這等學有所成的武者,也只是比普通人知道多一些罷了。
圈子的寬窄,決定了人的視野。
曾幾何時,陳唐已經跳出了本來狹隘的圈子,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了。
京城,就是一方真正的海闊天空。
然而天空之上,風雲易變幻,大海之中,多驚濤駭浪;若無本事依仗,很容易便會在風浪中被撕成碎片,萬劫不復。
這一日,七月流火,陳唐揹負天人劍匣,進入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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