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陳鴻儒的鮮血浸泡,那猙獰神像彷彿具備了生命,一拳轟出。隨即黑氣噴涌而出,將整個密室都瀰漫住了。
這黑氣,便是陰氣,十分濃稠,人在其中,感到窒息。
燕還丹濃眉一皺,喝道:“小心,這是獻祭秘法,人鬼合一。”
一時間,陳唐並不懂得什麼“人鬼合一”,不過也意識到了危險,手持斷玉劍,凝神以對。
一路來,各種遭遇,跌宕起伏,在形形色色的敵人之中,他最想遇到的便是邪祟之類。無他,皆因有天人劍匣在身。
此等寶物,專克邪魅,更能攝收之,化作養分,滋養匣內的劍氣。
換句話說,別人畏之如虎的邪祟,落在陳唐眼裡,反而成爲美味的營養補品。爲此,還常常特意地去尋覓,好溫養劍氣,成爲壓箱子的殺手鐗。
這是陳唐最爲依仗的利器,簡直無往不利。
不過他心中亦明白,劍匣絕非萬能,一旦碰上超過範疇的強大鬼魂,劍匣就很難將對方攝收,甚至還會被對方謀奪了去。
想當初,宋司命的一縷鬼魂分身,便是發現了劍匣的存在,而欣喜若狂,想要搶走,佔爲己有。
那一次,陳唐拼命激發劍匣,最終命大,渡過了難關。
一縷分身,已如此了得,若是宋司命本尊現身,結果如何,可想而知。
近年來,陳唐一直在拼命修煉,提高修爲。爲的,便是想着有朝一日,終會和宋司命,而或與宋司命同階的強大存在狹路相逢,那樣的話,不至於毫無招架之力,最起碼能碰上一碰。
而今,該來的,來了。
那陳鴻儒在此密室,不知籌謀了多久。顯而易見,猙獰神像應當便是其與宋司命交流溝通的載體。剛纔此人自述身世,倒是淒涼,心中懷着莫大仇恨。正因爲如此,才被宋司命看中,借托夢之事,操縱爲傀儡。濡染之下,陳鴻儒的心智都已扭曲,近乎癲狂,所作所爲,早不可以常理度之。甚至不惜以身化鬼,墮入冥間。
那麼,血祭呢?
這是陳唐感到疑惑的地方,有兩個可能性,一個是陳鴻儒沒有料到會暴露,被陳唐與燕還丹找上門來,堵個正着,導致功虧一簣,血祭胎死腹中了;而另一個可能性是陳鴻儒早佈置有後手,也許這個時候已然開始發動……
以宋司命的老謀深算,步步爲營,陳唐更傾向於後者。
因此,絕不能被困在密室當中,要速戰速決。
嗤!
劍光驟起,疾斬神像腰身。
這神像高大,看其動作,也稍顯笨拙,一下子被斬個正着,發出“當”的一響,如斬鐵木,好生堅硬。
“燕伯伯,我們要快點出去,城內恐有劇變。”
其實不用陳唐提醒,燕還丹也意料到了,乾脆利索地回一聲:“好。”
叮叮噹噹,那邊陳唐已經或劈或刺,使出了十多劍。無奈每一劍都無功而返,難以損壞神像半分。
按照這般情形,哪怕把斷玉劍砍斷了,神像依然無恙。
呼!
神像又是一拳,有條不紊地,其每出一拳,密室裡的陰氣便濃郁一分。當下裡頭已經黑沉沉的,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了。
便在此時,燕還丹出手了:“風火雷電,乾坤借法,劈!”
暴喝聲中,矯健的身子衝到神像面前,也不出劍,而是直接一掌拍在神像胸口處。
轟隆!
聲響巨大,陳唐感覺地面都晃了晃。不禁咋舌:好大的勁道,這位燕伯伯的修爲,真是深不可測……
“吼!”
捱了一掌,神像如受重擊,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燕還丹喝道:“還不出來?再來,風火雷電,五雷正法,我再劈!”
又是一掌,這一記,卻拍在神像後背上。
聽燕還丹口中叫嚷的口號,陳唐總覺得有點不倫不類。燕還丹是道士不假,便是入了九扇門,還喜歡做道人打扮。不過嚴格來說,他的出身稱不上正宗,那麼去哪兒學來的五雷正法?怕是隨口吆喝的吧,倒跟他一向不羈,慣於嬉笑怒罵的風格相配。
真假勿論,這一掌可是勢大力沉,神像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彷彿要散架似的。
“啊!”
一聲淒厲的嚎叫,一道陰影從神像頂上竄出,似乎受到某種巨大的壓力,不得不離開神像:
“好個牛鼻子,竟敢壞吾法門……”
狠話沒放完,唰的,側邊一道霞光掠起,將其裹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裹挾進了一口匣子裡,沒了蹤影。
正是那天人劍匣,在範圍之內,將陳鴻儒的陰魂攝收掉了。
噼裡啪啦!
一陣斷折碎裂的聲響,巨大的神像轟然倒塌,變成一堆亂石頭。
密室內的陰氣開始消散,讓人窒息的感覺隨之逐漸消失。
先前室內黑沉,伸手不見五指,只是陳唐二人的修爲達到了一定火候,能在暗中視物,這才瞭然。等陰氣散開,看得更加清楚。猙獰的神像是徹底散了,再沒有絲毫詭異;而陳鴻儒的身子,軟綿綿的倒在地上。陳唐上前,輕輕一掀,發現對方竟只剩得副皮在那兒,裡頭的血肉,全部化爲烏有,不知所蹤。
燕還丹道:“這便是獻祭之術,將自己的血肉魂魄,全部供奉給了鬼神。”
陳唐嘆道:“何苦來着?”
頓一頓,就道:“這陳鴻儒的陰魂已經被我收了,想要審訊無從下手,不知其安排了什麼後手去發動血祭。”
燕還丹道:“似他這般,就算拿住,也問不出東西來。既然血祭很可能會從譚家軍營開始,那我們便趕到那邊去。”
“好。”
陳唐答應得乾脆。
兩人快步離開密室,出到上面。外邊的打鬥已經結束,神蓮教的人雖然持有弓箭,但不是燕雲校尉的對手,很快被擒獲下來,有六人成爲俘虜,另有幾個見機不妙,卻是逃了。
“爾等留兩人,負責清查此地,並緝拿餘孽。”
燕還丹下令道。
“諾。”
有兩名校尉應命,其餘三個翻身上馬,跟隨燕還丹與陳唐。
天色已黃昏,將要下雨的緣故,昏暗得快,看着彷彿入夜,街道上陰沉沉的,少見行人。
突然間,有燈火亮起,是從街道兩邊的地方照出來的,一盞盞的燈籠突如其來地齊刷刷出現,不知是被誰掛在那兒。
不但這一條街道,如果居高俯覽,便能看到,偌大州郡,每一條街道上,都出現了這樣的燈籠。
白燈籠皮,燭火紅光,映照出上面一個大大的漆黑的字:奠!
全城祭奠,披麻戴孝,亡者是誰?
如此大手筆,如此大景象,絕非尋常邪祟所能擺得出來的。
宋司命!
陳唐與燕還丹對視一眼,心中有着同樣的猜測:難道那血祭,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