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時，鄔滌忙活了兩個多時辰，精心準備好的一大桌飯食上桌。她端着熱氣騰騰最後出鍋的肉湯過來，見桌前三人大眼瞪小眼相對而坐氣氛十分怪異。
“臭老道，這是千金難求的美人淚，你今日有口福啦！”鄔滌想活躍氣氛，奈何有人繃着臉不配合，只能過來磨許久未見的小老頭兒。
“滌子，你少騙我這把老骨頭，我可是聽說這酒太貴沒多少人去買，除非那些個王孫貴族爲了裝門面送禮纔去買。那也能叫千金難求？分明是金銀夠多就能買到。”老道長接過酒罈嗅了嗅醇厚的酒香後自顧自倒了一杯。
“臭老道，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可說了，這酒釀造方法非常獨特複雜，每月釀造的斤兩有限，買晚了就沒了，可見我昨夜是何其幸運吶！”鄔滌說着拿起筷子習慣性地給褚江拓夾菜。
老道長小眼睛眯成一條縫，掃了兩眼一身緋紅的某人，見他雙目佈滿紅血絲怒瞪着……他的蠢徒兒，不禁捋着雪白的鬍鬚眉頭打結。
鄔滌伺候褚江拓吃上，又忙着夾了幾樣師傅喜歡的菜色給他，“臭老道，瞧你瘦得像只幹猴子似的，當心哪日被山裡的大風吹走。”她在師傅眯眯眼一個勁兒地抽筋下，終於發現了……呃，對上褚名寬那雙充滿怨氣與怒氣的眸子。
“紅毛雞，你不吃飯瞪着我作甚，折騰一宿難道不餓嗎？”鄔滌沒心沒肺的話氣死人不償命。
眼看褚名寬要爆發，老道長喝下一杯酒佯裝咳嗽兩聲適時開了口，“滌子，這位公子傷了右手臂，想必左手拿筷子不方便。”說着悄咪咪地掃了一眼褚江拓，果然見他吃飯的動作停了下來……唉，這都是惹得什麼孽緣。
“是麼？哦。”鄔滌起身去竈房找來一把……木勺遞到褚名寬面前，換來某人赤紅着眸子胸口劇烈起伏，渾身止不住微微顫抖。
“勺子也不會用嗎？那好吧。”鄔滌擱下木勺起身開門出去叫人，“趕車的！死哪裡去了？！快叫上鄭凡回來吃飯！”她話音剛落，墨厭就一臉變扭的出現在門口。
“說到吃，你倒是跑得夠快。”鄔滌瞭見老樹下的身影又大聲道，“你還杵在那兒作甚！趕緊回來伺候你家主子！要不然紅毛雞就要被餓死了！”說完動作粗魯一把將墨厭推進屋，守在門口等着鄭凡過來。
鄭凡被夜風凍僵的臉龐複雜至極，最終動了動僵硬的腿腳朝鄔滌走過去，到了門口卻被她擋着進不去。
“你今夜去哪裡了？”鄔滌向來不是多管……褚名寬閒事的人，她知道鄭凡一直都是寸步不離跟着褚名寬的，所以，她出府找不到褚名寬，以爲有鄭凡跟着他，定是去醫館或者回宮去處理手臂的傷去了。
“……”鄭凡擡眸清楚看到鄔滌似笑非笑的眼底跳動着怒火，他心緒複雜，最終低下頭選擇沉默。
“不說是麼？”鄔滌冷哼一聲，“進去伺候你家主子吃飯。”鄔滌讓開身放鄭凡進去，她獨自對着清冷的晨風長長吐口濁氣。她討厭這種被各種事情糾纏拉扯的感覺，討厭極了！她的心情很差，使勁渾身解數裝不出往日的明媚。
墨厭見鄭凡面色冷繃進來衝三位無聲拱手施禮後，來到他身旁站定，他莫名侷促，便衝門外嚷嚷，“哎，鄔滌，站門口喝西北風吶！”說着不着痕跡挪開幾步站到主子右側。
想到長途跋涉而來的師傅，鄔滌拍了拍緊繃的臉頰，勾起笑容轉身回了屋，“都杵着作甚，趕緊坐下吃飯。”鄔滌一開始就備了他們的碗筷，也準備了足夠多的飯菜。在她心裡沒有主僕，只有情分。
她給不敢落座的墨厭、鄭凡遞了筷子，一把將墨厭推着跌坐下來，又看向鄭凡道，“沒看見你家主子等着你餵飯嗎？再耽擱飯菜涼了！”踢凳子碰到他後腿彎，同時隨手一揪，鄭凡跌坐下來，如坐鍼氈一般使得冷繃的臉孔有些繃不住。
鄔滌卻夾了一碗清淡的菜色塞給鄭凡，示意他趕緊給瞪紅眼的某人餵食，免得一會兒哭出來。
老道長一直眯着眼睛，像入定一般捋着鬍鬚靜看一切。見褚江拓事不關己似的不緊不慢吃着，老道長暗自嘆息一聲。
“紅毛雞，你不是打算讓我餵你吃飯吧？”鄭凡攥緊筷子有些顫抖的餵飯到主子脣邊，鄔滌見某人不張口仍舊盯着她，不禁失笑開口，“我倒是可以餵你，你好意思吃嗎？我完全是爲你好，好嗎？”說着目光示意他看看周邊這些活人。
也不知鄔滌哪個字說對了，褚名寬忽然收了目光，一把打開脣邊那雙礙事的筷子，左手抓起那把木勺挑着那盤糖醋雞丁去扒拉。
鄔滌暗自鬆口氣，強撐的笑臉微微鬆懈下來，從桌面上撿起來被打掉的筷子塞給鄭凡，動作利落的重新扒拉了幾樣方便用木勺吃的菜色放到褚名寬面前。
褚名寬看着面前滿滿的一碗飯菜心底五味雜陳，還有一股子深沉的怨氣，擡眸看向鄔滌想說什麼，卻在看清她面色中的疲憊時，他終是什麼都沒說，埋頭吃飯。
“臭老道，你怎麼突然捨得出山了？可是獨自在山裡孤寂難耐萬分想念我的好？所以跋山涉水飛奔而來？”終於消停下來，鄔滌給褚江拓盛了碗熱湯，扭頭笑嘻嘻地盯着老道長。
“呸，臉大不識羞！你不在多好，老朽能落得清靜。”老道長邊說邊倒酒，鄔滌抓起筷子夾了塊他愛吃的糖醋醃豬肉塞他嘴裡。
“好吧，臭老道，難得你出來一趟，今兒個我就帶你去好好逛逛這京城，哎，臭老道我跟你說，有家青樓裡的老鴇長得可水嫩了，看着很配你。”鄔滌湊近老道長耳邊低語。
“噗嗤！咳咳咳。”墨厭耳力太好沒忍住被飯嗆着了，頓時滿臉通紅根本不敢去看誰，“屬下抱歉！”起身嗖地逃了出去。
見主子面色不善盯着門口，鄭凡趕緊擱下筷子起身無聲施禮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