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出師

是她的拒絕讓他的希望破滅, 他就把氣撒在她身上,他俯下身把她抱在懷裡,哄道, “是我的錯, 我不該不分青紅皁白。”

她還是推開他, 手抵在他的肩頭, 是一種保持距離的姿勢, 口裡說,“你不必道歉,我是來給你過生日的, 我們能不能相處得正常一點?”不要一上來又親又抱,他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好吧。

她想要的平等, 他又能否體會?

他怔了一下, 還是點了頭。

艾白從牀上跳起來走到客廳的沙發, 然後打電話跟酒店訂了生日餐。

林鈞在她打完電話纔出來,坐在另一個單人沙發上, 明明有一個又大又軟的擺在眼前,他們卻都選擇了單人沙發遙遙相看,艾白不自在地盯着桌面,尷尬地不知道怎麼說話。

其實她訓練自己的目的就在於變成男人都愛的女人,她終於想起她的目的, 端正姿勢儘量做到腰線呈S狀, 辛苦地維持坐姿。

林鈞從頭到尾都看着她, 沒有說話更讓她心頭髮慌, 沒底氣。直到酒店服務終於解脫了她, 艾白跳起來去開門。

接下來的生日餐,吃得也不算舒心, 他總是不說話,她想着這種相處模式可能不太直接,與之前有太大出入所以纔會不習慣。

最後是送來了生日蛋糕。

這會還是中午,艾白起身把窗簾都拉上,摸黑轉身,一個人影在她身後,手向她的方向伸過來,她微微緊張,想要背過手,卻已經被他先一步拽住,握在手心裡。他虎口的薄繭,熱熱的溫度,通過牽手的動作熨帖着她的周身。

她就是沒什麼出息。

點上蠟燭,她下意識地看向他的臉,英俊的,熟悉的,棱角分明的,在火光下柔和,她笑着說,“許個願吧,不要說出聲,心裡許。”

他照着做了,可許完願,她又好奇,這會已經拉開窗簾,她再次正襟危坐,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上的水果。

“你不是喜歡吃奶油嗎?”小時候不論誰過生日,她最開心,把蛋糕吃得沾了滿桌,可是她爲了保持身材,已經把奶油列爲禁品。

艾白訕訕一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他的眼神飄到她的胸上,強烈的女性特徵確實能說明問題,艾白臉一紅,抱着胸,“你看哪呢?重申一遍,我們已經不是那種關係了。”

他脣角模糊地一笑,還沒等艾白仔細辨別,已經起身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在原地愣了一下,吶吶地說,“蛋糕還沒有吃完。”

他把她從沙發上拽起來,“你不是不喜歡吃嗎?我送你回家。”

她被他拉着往外走,艾白也說不出想再相處一會兒的話,只好隨他。

坐到車上,她還在想,是因爲她說不是那種關係,所以他連一秒的時間也不願意分給她?可是怎麼辦,她現在在乎他的每一句話,猜測他的每一個意思,聽說女人往往會愛上綁架她的男人,她以前只覺得荒唐,可又是有幾分道理的。

七年裡你接觸不到任何異性,全身心都在和他戰鬥,糾糾纏纏,兜兜轉轉,你身邊就只有他一個人,教你如何忘記他?如何不愛上他?

外面已經下雨,窗戶上雨霧漸濃,她靠在座椅上,念頭早已百轉千回,待車停,她推開門,看清車外,神智一下歸位!

“你幹嘛送我來這兒?”她怒目而視,像個小刺蝟。

他慢條斯理,把車熄了,這纔對上她的眼神,“我也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後悔了。”

“……這,這是能後悔的事嗎?你都答應放我走,你不能言而無信!”她急了。

“我後悔了,你能拿我怎麼辦?”他盯着她。

不可理喻,他還是那個樣!艾白推開車門就要跑,雨絲立刻貼在她身上,涼的刺骨。他也跟着下來了,皺着眉吼道,“艾白,你給我站住,回家!”

到底是站住還是回家,他看着她衝進雨裡,也有點慌了,跑上去把她亂動的四肢擒住,“別胡鬧,進屋再說!”

“我不進,不進,我已經搬出這裡了,你趕我出來的,我不進去!”她在他懷裡掙扎着,拼死不低頭。

他無法,把外套脫下來,想先包住她,她卻抓住機會又往前面跑,兩個人在雨裡貓捉老鼠,無奈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公交車牌還有一段路,艾白只能被他重新拖回車裡。

“我知道了,”他按住她,大手強制托住她的腦袋,迫使她和他眼神碰到一起,盯着她說,“我知道了,你不想回來,還想自由,我充分知道了。”

她靜下來,溼發貼着頭皮,沒有哭,但眼眸中的倔強和額上的雨水流下,給他感覺依然是那個對他不依不撓的艾白。

“就是一塊鐵,也有捂化的一天,”他怔怔地,“艾白,你怎麼對我這樣狠心。”

她愣住了,他鼻尖上的雨水滴在她的臉,恍然像淚,心頭一驚,脫口問他,“你什麼意思?”

他已經放開她,眼神不看她,淡淡地說,“我送你回去。”

“你什麼意思?”她抓住他的衣襟,不讓他離開,不讓他逃避,“說清楚。”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複雜到她根本讀不懂一分,也是,從他說她狠心,她就已經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腦子完全鏽掉。

他坐上車,問她房子在哪,她啊了一聲,纔想起從坐車到現在,她光顧着想他,連地址都沒報,連忙說了,她既然已經出現,就沒打算瞞他。

可是他自尊心這樣強的人,在被她那樣嚴厲地拒絕之後,在說出她狠心的話之後,竟然還願意送她回家?把她丟在路邊才更說得通一點。她轉頭看窗外的雨,這個天氣等車,不感冒纔怪。

她鬆了一口氣,低頭看到身上的毛衣已經全溼,而車裡剛剛開了暖氣,倒不覺得多冷,她偷偷看了眼林鈞,他的西裝外套大概丟在了雨裡,只穿着白襯衫,溼噠噠地貼在身上,腦子裡不禁又浮現她少女時期的春夢。如果說林山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那現在林鈞也已經趕上了,他只是錯過了她的童年,但幸在沒有錯過她的青春。

車在巷子裡繞來繞去,終於停在她的筒子樓,她小聲道謝,剛回身要走,手臂就被他抓住,她回頭看他,他的眼神好像她剛剛說的不是謝謝,而是問候他祖宗的話。

她乾笑了一下,“你不會又改主意吧?”

他沒有出聲,倒是放開她,眼神轉到擋風玻璃上,那樣子又像是巴不得她早下車,艾白咬咬脣,她是下呢還是下呢?

她想起他說她狠心,所以最後她又坐正,“額……今天你生日?”

“嗯。”他好在答了她。

她心裡笑了一下,故作正經地說,“我不想跟你吵,只要你不再讓我回去做情人,我其實很好說話的。”

他終於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繼續說,“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我是說先做朋友試試?先,但是……”她怎麼說得出口啊,這句話都吞吞吐吐的。

“我懂。”他打斷她。

“你懂?”她自己都沒懂。

“既然是朋友,應該請朋友上去坐坐吧。”

“啊?”她愣住。

“溫情都不能去你房子嗎?既然溫情可以,我也是朋友,怎麼不行?”

“也行。”可是……她剛要再說點什麼,林鈞已經撐傘下車了。他難道不覺得他們相處的時間有點長了嗎?況且他上去,女人魅力中的神秘感就沒了啊。

她慌忙跟下車把他攔住,他本來欲走的腳步停下來,把傘傾斜到她身上,她低着頭支支吾吾,“下次吧,朋友也要循序漸進的……”她能感覺到他的眼神跟針一樣,硬着頭皮說,“溫情也不是剛認識就上樓的。”

他二話沒說,轉身又上了車,開動引擎,油門一踩,不到一分鐘的功夫,他的車和他的人在她眼前消失。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看着雨霧裡他消失的方向,鼻子一抽,很想大聲說,“你回來!回來!我不是故意這樣說,不是故意惹你生氣。”他又怎麼想她,狠心?

真是比竇娥冤,她明明最喜歡他,最捨不得拒絕他,只是情況使然,情況使然!

她轉過身要回去,卻傳來車行聲,是的,他回來了!

她嘴角掛上笑,假裝不情願地轉身,果然是他的座駕,他的神情冷寂,黑髮被打溼,額前貼着,戾氣倒收了許多,可他沒有下車,把車窗搖下,她以爲他要同她說些什麼,他的手臂一揮,一個黑色的物什朝她擲來,她下意識地就接住了。

是剛剛那把摺疊傘!

她擡頭,只來得及看見車的線條,流暢地從眼前劃過。這個男人,越瞭解他,越是讓她不知怎麼是好。

她打起傘站在雨中,氣得想跺跺腳,出師不捷啊出師不捷啊出師不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