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巴的愛情20
蔣子鳴想過很多次以後會和爸媽說, 想過很多種方式去說，以及怎麼和爸媽說，到後來他們商量後還是決定, 如果可以的話就先瞞着不說, 因爲誰也不能預料父母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少。但完全沒想過, 事情來的這麼突然。
“小彬呢？他……不關他的事！”雖然腦子很亂, 但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小彬, 攤牌是跑不掉的，剛纔的一瞬間，他沒想到要逃避或者掩飾, 但唯一擔心的是小彬自己在家，還有, 媽媽, 他也不能讓媽媽難受, 可也不知道那邊的具體情況是什麼，更不知道媽媽和小彬之間到底說了多少, 爸媽都不年輕了，萬一受不了刺激，小彬不是媽媽親生的，萬一他媽失去理智……“媽，你別激動, 等我回家慢慢再說, 事情, 事情可以說清楚的, 你別生氣好不好？我一會兒就回去, 等我回去再說。”
姜琴掛了電話，強忍着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那麼淒厲, 開口問小彬，“我不想把事情想的那麼糟，我甚至說服自己接受你和蔣子鳴的這種兄弟共享制，但我實在接受不了，他會用跟情人說話的口氣跟你說話！你們到底怎麼回事！”
“媽……媽你別生氣別生氣！”小彬看着姜琴強忍着怒火心裡難受極了，過去抱着她的腰就跪在了地上。
“小彬，你說，是你哥逼你的，你這麼乖，一定不會這麼做的，是不是？”
看着姜琴滿眼哀求的目光，他實在無法欺騙她，更加沒辦法把責任都往哥哥身上推，這種事，明明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他拉着姜琴的手，哀求道，“媽，求你了，你別生氣好不好。”
“那你跟媽媽說，你們只是不懂事，只是好奇，你們並沒有……沒有做什麼，”姜琴在心裡給自己畫了一道線，只要不到這個線，她就不生氣不追究不會責怪孩子們，都是她的孩子，她確實很憤怒，但是，她捨不得，捨不得傷害孩子，兩個兒子都這麼大了，那些歲月不會再重來，“只要你說，你們分開，會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媽媽就，就不追究。”
小彬跪在地上沉默不語，咬着嘴脣掉眼淚，哭的姜琴心都碎了。蔣爸爸買菜回來看到這一幕，一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拉着小彬讓他起來，小彬卻一個勁兒的搖頭。
“怎麼了這是？有什麼話好好說，”蔣爸爸看小彬那樣子心疼不已，要知道這孩子從小到大都讓人省心，他們從來沒動手打過，“孩子都這麼大了有什麼事，也不至於讓孩子跪着吧……”
姜琴擡頭看了眼自己的愛人，她不想告訴他到底是怎麼回事，老頭子的承受力絕對沒她好，所以她只是說，“你出去。”
蔣爸爸沒轍，只好對小彬說，“不管犯了什麼錯，好好承認錯誤，別跟你媽頂嘴。”
小彬哭的更兇了，蔣爸爸確實也不知道什麼事，只好先去弄飯。
沒一會兒門口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蔣子鳴風風火火的進了門，關上門到了臥室，看到小彬跪在地上，眼淚吧啦吧啦的，他喊了聲“媽”以後，眼睛就一直黏在小彬身上，那眼神……
姜琴無法控制自己，強壓的憤怒一下就爆發了，站起來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蔣子鳴的臉上，“你！你真有臉！！”
“媽……”蔣子鳴伸手去拉小彬，“這事跟小彬沒關係，是我強迫他的。”
啪。又一個耳光打在臉上。
“哥！”小彬站起來一邊擋在蔣子鳴跟前一邊又想把他往外推，“哥你別說了不關你的事你別說了！”
“小彬！一邊去！”蔣子鳴一把扯住蔣小彬往自己身後塞，用力太大，蔣小彬腳下不穩往前栽了下去，蔣子鳴伸手趕緊抱住他。
蔣爸爸聞聲趕緊跑了過來，姜琴看着他們在眼前這樣，更是怒火中燒，完全沒敢想象，自己的兩個兒子，居然搞到了一起！
想想以前他們兄弟感情那麼好，原來還有這一層關係！
如果自己能早一點發現，如果自己不是這麼大意，如果早點干涉他們，也許事情不會發展到這一步，雖然小彬是收養的，但也是自己的兒子啊！
姜琴想到小彬很小的時候，蔣子鳴就對他百般護着，難道是那時候……可是……她簡直不敢往下想，如果是小彬還很小還沒成年的時候蔣子鳴就對他有了心思了，那自己的兒子是有多畜生，自己到底是怎麼教育他的！而教出這樣兒子的自己，又是多失敗！最起碼的倫理道德呢！
“你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雖然要揭開這個問題太血淋淋，但姜琴還是想知道，既然事情已經這樣，她想知道，到底有多糟糕，還能有多糟糕，她不想在以後一點點的知道更多，還不如這樣一下就撕開，總比總是埋着一顆炸彈要好的多。
蔣子鳴擋着小彬，老老實實的說道，“我從小就喜歡他，要說什麼時候開始的，也就，就大學的時候。”
“說實話。”
“他高三的時候。真的，就是高三。”
“不是他初二的時候？”姜琴突然想起來有一年小彬獨自一人跑去大學找蔣子鳴，現在想想很蹊蹺，她看着蔣子鳴護着小彬的那個架勢，簡直要氣炸了。
“沒有不是的，那個時候沒有！”小彬對媽媽解釋，“那時候哥哥不理我了我很難過於是跑去找他，但那時候並沒有。”他着急的推着蔣子鳴，“哥，你快跟媽解釋一下！”
蔣子鳴深吸一口氣，“那時候，我是發現了自己的心思，但是我不敢，也覺得自己混蛋，我也試着想……總之我沒做到，對不起，媽，對不起。我沒控制住，是我混蛋。”
“蔣子鳴！！”
姜琴沒辦法在忍下去，擡手又是一個巴掌，蔣子鳴就站在那裡讓她打，小彬哭着推他叫着“哥！哥！你別這樣！”
蔣子鳴手撈撈的反手抓着他不讓他動，後背抵着他不讓他出來，他想着，打我就好了，只要打過了氣過了就好了，不管之後怎樣，至少現在媽媽在氣頭上只要不讓她打到小彬就好了。
巴掌一個個的落下，蔣爸爸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過去拉住姜琴的胳膊，把已經有些歇斯底里的妻子抱在懷裡，剛纔的話他聽到了，一時間難以消化，只能目光復雜的看着同樣狼狽不堪情緒激動的兩個兒子。
小彬一口咬在蔣子鳴的手臂上，直到嚐出了鐵鏽味兒，蔣子鳴都沒撒手。
姜琴衝他吼着，“你還能護他一輩子！”
蔣子鳴說，“至少現在要護着。”
姜琴氣的說不出來話，小彬哭喊着連踹帶咬的斷斷續續的說，“讓……讓我跟媽說……讓我跟……跟媽媽說，哥……哥哥……你讓我跟媽說。”
從蔣子鳴那裡掙脫開，小彬拉着姜琴的衣角又跪了下去，除此以外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心裡起急，張嘴便有些結巴，“媽……媽你…你別打哥，你…你打我，哥是你…是你親兒子，我…我不是，我…我混蛋，你…你別…別打他…真的，別…別打他，”他哭的厲害，一邊說一邊擡起手就扇自己耳光，結巴的更厲害了，“是…是我…不好，你…你打…哥，讓…讓我覺得…自己…自己…真的…真的不該來，我…我辜負了…辜負了你…你和爸爸，我…我…我不是東西，你…別…別打哥了，你別…生氣了…好…好不好……”
蔣子鳴見他打自己心疼得厲害，又聽小彬突然又結巴了起來更是心都要裂開了，想拉小彬的手阻止他，小彬瘋了一樣的不讓他碰，“別…別管我…你別…別管我…我…我求你了哥，別…別管我，我…我…我真的…真的對不起…對不起媽媽！”
小彬俯身在地上，腦袋挨着地板不停的磕着撞着，蔣子鳴拉他起來他就扇自己。蔣爸爸最疼小彬，因爲小時候很可憐，不但結巴還總是被村裡人欺負，雖然蔣爸爸平時不是那麼愛說話，但他最疼的就是小彬，這會兒看見小彬臉都已經腫了，大兒子也很痛苦，自己的老婆更不用說了。姜琴能不心疼嗎？小彬是他領回來的，當時她多心疼小彬，這會兒的心疼和痛苦只能是翻着倍的，正因爲小彬不是親生的，所以她只能打自己的兒子。蔣爸爸知道自己老婆心裡的痛苦。
可是出了這種事，誰願意呢？
再說自己家兩個兒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孩子，當爹媽的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壞孩子嗎？顯然不是。但蔣爸爸自己也很矛盾，他知道孩子都是好孩子，可是兩個兄弟搞在一起，真的是……
“先都別說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再打十頓也改變不了對不對，”蔣爸爸抱着渾身顫抖的姜琴先安慰着，再看看早就不結巴的小彬這會兒又結巴上了，八成就是着急的被事情給激的，這樣下去只能誰都落不到好，“不然，不然我們多待幾天，明天我們再談？”
“談？”姜琴擡頭看他，滿臉的眼淚，本是痛苦的臉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都這樣了有什麼可談的？他們那樣你也看見了，你兒子那樣你也看到了，你讓他們不在一起？你讓他們分開？能嗎！要是不能還談什麼！！”小彬的結巴她不是沒聽到，可是又能怎麼樣呢？這種事是心軟了就能放過的嗎？可是，不放過，又能讓他們分開了？她也不知道怎麼辦了，很焦慮，很着急，彷彿是看見孩子們掉進了深潭自己卻束手無策一般。
“可是，”蔣爸爸說，“可是就算打死了，那也不能啊。”
“打死了就能了！”姜琴突然狠狠的說。
“別瞎說別瞎說，都是自己孩子。”
姜琴哽咽的說，“我能接受他們是同性戀，我也能接受他們不結婚，但我不能接受他們兩個搞在一起！”
蔣子鳴看着媽媽，心裡也難過到了極點，他是不願意媽媽難過的，加上家裡有三個男人，只有媽媽一個女人，雖然小時候他沒少氣媽媽，但是長大懂事以後，家裡三個男人都是讓着寵着媽媽的。媽媽不再年輕，這麼一會兒工夫就憔悴了很多，他雖然學的是口腔學，但臨牀知識也是有教的，這種年紀的人最怕的就是激動，很容易會引起心臟和血管的突發疾病。他又想趕快安慰小彬，這會兒突然結巴，不知道是暫時的還是怎麼。
剛纔爸爸說明天再談，他同意。
“爸，你和媽多住幾天，我們等明天，或者後天再說好不好。”
“行，好。”蔣爸爸點頭，“我先……要不你去……”
蔣子鳴知道爸爸說的什麼，本想說就住在這裡，但是一想，媽媽鐵定是不願意睡在這張牀上，“我去賓館。”
蔣子鳴出去的時候小彬沒有看他，此時此刻他並不擔心蔣子鳴，就像蔣子鳴擔心的一樣，這會兒姜琴的臉色很難看，嘴脣還有些抖，他很怕媽媽氣病了，如果真這樣，那他和蔣子鳴就真的完了，這樣的罪孽和自責將永遠伴隨着他們。
“媽…媽…先…先喝點水。”蔣小彬倒了溫水端給姜琴，“我…我求你了，你…你喝點水。”
姜琴看着小彬紅腫的臉和磕破皮的額頭，眼淚又下來了，看着孩子祈求的目光聽着他結結巴巴的，彷彿又看到了村子裡那個小小的男孩，被幾個孩子圍着欺負。姜琴痛哭失聲。
蔣子鳴在附近的賓館開完房一路跑回來，蔣爸爸安撫了一會兒姜琴，等老婆情緒稍微穩定點了，給她擦了把臉，才一起走了，小彬和蔣子鳴不放心他們自己過去，但是小彬現在的樣子實在沒辦法出門，蔣子鳴還好點。
蔣子鳴送完爸媽，本來沒有小彬在，他應該和爸媽單獨說點什麼，但是蔣爸爸衝他擺手，他點頭，不能太着急了。
回到家，兩人都沒說話，給小彬的額頭擦了藥，臉上敷着冰袋。
沉默。
小彬摸着蔣子鳴的臉，“疼……疼嗎？”
蔣子鳴握着他的手，“要是疼就能讓這事順利過去，也值了。”
“沒…沒那麼…容易的。”小彬想到姜琴生氣的樣子又忍不住哭出來，“我們…我們…不應該…讓…讓……媽媽…生氣的。”
“會好的，”蔣子鳴拉着他的手親了親，安撫道，“會好的。你別擔心，真的會好的，你別說話了，也別多想，先睡一覺的，別說話，明天就好了。”不管是結巴還是什麼，都會好的。
小彬掉着眼淚搖頭，嘴裡只有嗚咽壓抑的哭聲。
“會好的，”蔣子鳴摟着他，“沒聽媽媽說嗎，她能接受同性戀，也能接受我們不結婚，所以，會好的。”
媽媽能接受的那麼多，只是不能接受我們在一起，所以，只有這一個不能接受的，有什麼難的呢？
蔣子鳴在小彬的額頭小心的親了一下，他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真的會好的。”
他安慰小彬，也是安慰自己，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