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周文,倒是一個例外,他並非是皇族中人,而是一個皇族的女子出嫁,在夫家死了之後,帶回來遺腹子,被冠以周姓。
說起來,周文這個丞相,也並非是今年才上位的,算下來當丞相已經二十餘年了,乃是先帝的左膀右臂,晉國今日之國力,便有他的一份卓絕功勳在。
一相一將,簡單談了幾句,也知道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相互對視了一眼,進入了書房。
兩人默默對座,一時竟是無話可說。
“荀吳將軍,老夫與你同朝多年,還從未遇到今日之事。”周文嘆了一口氣。
荀吳當然知道周文指的是什麼,道:“按道理來說,我晉國亦有能力抵禦諸國聯軍,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老夫也有此感覺。”周文點頭。
荀吳忽然道:“老丞相乃是元老,不如去勸勸陛下,這一戰若是能夠拉攏阮國,我晉國則不用再有擔憂。”
“不行了,老朽也不行了。”周文嘆了一口氣,道:“老朽乃是先帝之臂膀,留在此位上已經是陛下顧及影響的結果,如果陛下氣盛,如何會聽老朽之言?”
“那……”
“荀吳將軍,當務之急是讓陛下明白,我晉國之所以能夠戰勝魏國,又吞下了王畿之地,並非他一人之功,也不是他的謀略和賢明。”
“此話何意?還請老丞相示下。”
“我晉國近些年來,之所以能夠大拓國土,一來仰仗霸主之餘威,二來,則是先輩之積累。先帝晚年,勤修內政,國內征戰日少,百姓富餘,錢糧堆積如山,可是近幾年來先是出兵伐魏,又是吞滅了天子王畿,國內消耗之大,遠非人能想象,我晉國看似比以前更爲強大,可若是論財力的話,反而在倒退。”
“所以,丞相是認爲,先帝之積累,已經在這兩戰中消耗光了?”
周文點頭,道:“雖然國內仍然有盈餘,但是這次諸國聯盟聲勢浩大,前所未有,若是拖得久了難免會發生什麼變故,稍不留神我晉國就將面臨險惡困局。”
“老丞相之意,諸國若是攻晉,會到何種程度?”荀吳一邊沉思,一邊問道。
“不好說。”周文搖了搖頭,道:“這一次晉國吞併的並非尋常一國,而是天子王畿,諸國佔據大義,豈能罷休?況且,王畿雖然在我們手中,但是已經成了無主之地,諸國又覺得自己有實力,豈能坐視我們一家吞滅?”
荀吳也嘆了一口氣,道:“老丞相所言甚是,這也是我所擔心的,之前與阮國交涉,就是爲此,不想陛下卻大發雷霆,現在阮國之特使,還在驛館呆着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覆。”
“什麼?阮國特使,就在城中?”
“不僅阮國,就連曹國和武國的特使,我也一併請來了皇城,就是要穩定下此事,這一戰我大晉的對手是蒼國和楚國,不可與西北諸國破裂。”
“不對,不對!”周文呢喃,一拍腦袋,忽然問道:“那幾國特使,是否住在西街驛館?”
“沒錯,他們並沒有國書,所以也沒安排去大鴻臚寺館……”
“不好!”周文突兀一句,霍然起身,連忙道:“快去驛館!老朽來時,正巧碰到大批禁軍奔往西街而去,聲勢浩大,沒準
就是爲了那幾國特使!”
“什麼!”
荀吳大驚失色,腦海裡浮現出之前,皇帝對他那陰冷詭異的一笑。
莫非……
荀吳想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告罪一分,就要備馬前往西街。
剛一動聲,就見一個親衛,騎着一匹快馬,揮舞着羽旗,奔馳而來。
“籲——”
親衛從馬上翻下身,一臉汗水面色蒼白,跪倒在地上:“大將軍,大事不好了!”
“可是驛館出了什麼事?”荀吳連忙問。
“大將軍吩咐末將,在驛館外鎮守,防止宵小作亂,不料一大批禁軍手持聖旨,衝進了驛館,將幾位特使給殺了!”
“什麼!幾位特使,被禁軍給殺了?”荀吳一個踉蹌幾乎跌倒:“你,你,再說一遍?”
“幾位特使,被陛下派禁軍,殺了!”親衛再次重複了一遍,道:“那禁軍殺了人後,將屍體懸掛於驛館外面,對外宣稱他們是奸徒,前來刺探我大晉軍情。剛纔在來時,末將見一批禁軍,正往將軍府而來。”
荀吳久久沉默了。
“荀吳將軍,依老朽之見,你還是儘快離開晉城,免得被陛下遷怒。”周文也急了,連忙勸道。
聞言,荀吳臉色數便,忽然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抱拳道:“府中家眷,勞煩丞相大人照料,荀吳這就去想一個挽救的辦法!”
“將軍這是要到哪裡去?”周文聽出了這裡邊的言外之意。
“蒼國!”
荀吳說完,也不和周文解釋,匆匆走進自己的房間裡,帶了一包銀子,出府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一隊車馬悄悄地出了城門,在曠野大道的分岔處,一隊往南方的王畿之地,一隊向東往蒼國的方向。
……
蒼城。
會盟之期已到,阮國、魏國、武國、曹國等國家的皇帝,也陸續在最後兩天趕到。
這一天,蒼城的氣氛空前的嚴肅,全城實施了禁市。
所謂的禁市,就是如同宵禁一般,各個坊市和街道之間,全部不允許行人胡亂走動。
除此之外,大街小巷皆有禁軍駐守和巡邏。
皇宮內,天子姬郝,在進入蒼國後,第一次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見過天子——”
諸國皇帝躬身而拜。
“諸位免禮。”
姬郝淡淡一眼,而後整理了衣冠,提着天子劍,祭天,焚香,禱告。
一整套流程下來,完全是按照天子祭天的禮儀在進行。
“諸位,連日勞累,朕有些乏了,此次會盟就由蒼國皇帝代爲操辦。”
姬郝說了一聲,便在一應太監的攙扶下,離開了大殿。
“蒼皇陛下,還真是好手段。”阮國女帝在旁邊,似笑非笑。
楊沐也不說話,只是微微一點頭。
他也看得出來,大家對於天子的離場,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異議。
畢竟,大家也都是一國之君,尊榮無比,誰會樂意對一個徒有虛名的天子,執臣子之禮?
天子這一走,也就預示着,諸國會盟攻晉之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