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恩前倨後恭的模樣,讓衆人暗暗搖頭。無論從剛纔他過激得殺死自己的把弟,還是對鬼見愁的態度,都讓人作嘔,真不知道南方武林中人難道都是瞎子?竟然分不清楚君子罕君子,抑或君子和小人的區別?
鬼見愁有些不耐煩這個討厭的傢伙,對上官浚嚷嚷道:“你的禮物呢?怎麼叫人去取,這麼久了還不見蹤影?”
上官浚一愣,是啊,怎麼去提個犯人要這麼久?
“鏡明,你去看看。”水鏡明的武功、膽識和智謀,都是上官浚所信賴的。
水鏡明領命去了,不片刻便帶了木蓮回來。見到上官浚說道:“這妖婦竟然會迷魂大法,去提她的人中了她的迷魂法昏死過去了。好在之前她已被點了幾處大穴,要不然就趁機逃跑了!”
說着,將木蓮向廳中一扔,退到了上官浚身後。這木蓮年近六旬,卻風韻猶存。想來年輕時,定一個絕色的美人,只會比洪秀美,絕對不會差。只是愛情往往就是如此,即使她美若天仙又如何,薛石的眼裡心裡只有洪秀,在沒有別人的位置。
鬼見愁一見木蓮,突兀的雙眼睜得好似銅鈴一般,手顫抖着指她,肥厚的嘴脣不停得抖動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木蓮卻好似見了鬼一般,眼神中的駭然,驚懼與歉然、心痛的情緒交織在了一起,複雜難明,愛恨難分。顯然,即使是昔日的薛石變成了現在的鬼見愁,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當日,她因愛生恨,用毒藥毀了鬼見愁的容貌體態,害得他與洪秀今生都活在痛苦中。而她自己,也被師父廢去武功,趕下山去。這許多年來,那一日發生的事情,每每縈繞在她的心間,都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受。
上官浚順手解開木蓮的穴道,有什麼話,總要讓她說明白。怎麼個處置法,也都由得鬼見愁。這麼多年的恩恩怨怨,總該有個瞭解,否則他們二人誰都無法解。
木蓮的雙目充斥着淚水,好半晌才哽咽道:“薛大哥,是你嗎?”
鬼見愁的面色緩緩柔和了下來,長長得嘆了口氣,點了點他碩大的頭顱,說道:“木蓮,沒想到我還會見到你!”
木蓮聽後,不禁痛哭了起來,說道:“對不起薛大哥!是我害了你,害了洪秀,也害了我自己!如果不是我對你下毒,瀟灑俊俏的你,怎麼會變成如此模樣!”
衆人這才知道,原來鬼見愁並不是生來醜陋,而是中了奇毒。而上官浚之所以定要活捉木蓮,送給鬼見愁,原來是有這番用意。
鬼見愁雙目蘊淚,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往事不堪回首,多少個年頭,他都不敢回憶過去的種種。那日他對上官浚說起,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氣。
木蓮見鬼見愁並沒有責罵她,哭得更加厲害。這幾十年來,想來她也爲這件事情留下了不少眼淚吧。把自己心愛的男人變得半人半鬼,總也不是什麼好受的事吧?
鬼見愁凝望着她,搖了搖頭說道:“算了木蓮,這麼多年過去了,對你我早就沒有恨了!只是我負了洪秀,她在長白山下,等了我這麼多年,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撐下來的!”
木蓮一臉的愧色,連忙說道:“薛大哥,其實,其實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研究有沒有那種奇毒的解藥。現在已經有了一點點的眉目,你在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讓你恢復原來的模樣!”
鬼見愁笑了,他的笑容仍舊比哭更難看,可是他在笑。不過他笑,卻不是爲有希望復原,而是,在這一瞬間,他什麼都看開了。
“木蓮啊,我現在不再是薛石,我是鬼見愁。這幅尊榮跟我了三十多年,讓我變回去,我還不習慣呢!”鬼見愁的聲音很柔和,雖然並不好聽,但是卻可以聽出他內心的平靜。
木蓮以爲他是對自己沒有信心,連忙說道:“薛大哥,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做到的,現在最多隻差一味藥了!”
鬼見愁搖了搖頭說道:“木蓮,你還是不明白,還是看不透啊!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即使我現在復原了又怎樣呢?發生了的事情就是發生了,誰都無力再挽回了!我已經不怪你了,真的不怪了。”
木蓮聽後一愣,頹然道:“不錯,我已經給你和洪秀造成傷害了,無論我再做什麼,都無法彌補我給你們帶來的傷痕!薛大哥,你殺了我吧!這麼多年,我每日都受着良心的譴責,沒有一天過得安生過!”
鬼見愁看了看她,嘆了口氣。那衆人所熟悉的滑稽的臉上,早沒有了原本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滄桑與憂鬱。這纔是真正的鬼見愁,一個滿布傷痕,卻堅強活着的鬼見愁。
他鸚鵡般的聲線,低沉得說道:“我已經不怪你了,你又何必自責呢?你傷害了我,也同時傷害了你自己。你的傷只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不是嗎?我雖然痛苦,但是卻沒有負擔得活着。而你,卻每日每日飽受着良心的折磨,我能想象,這三十多年來,你是怎樣過的。所以我不怪你了。你的懲罰已經夠多的了!”
鬼見愁的大量與善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如此大仇,他竟然說放下就放下了,他竟可以做到這樣!他的外表雖然毀了,但他的內心依然的美貌。如此善良、柔弱的心,在醜陋的外表,都無法阻擋他的光芒。
“你是因爲愛我,纔會害我的,不是嗎?我沒有迴應你的愛,所以我也傷害了你,我又有什麼資格怪你呢?”在木蓮沉默時,鬼見愁輕聲得加上了這句話。或許,這樣說,木蓮會好過一點吧!
面對鬼見愁的寬宏大量,木蓮一時間羞愧難當。或許鬼見愁是在感情上傷害了木蓮,可是從另一個角度將,他不過是忠於自己的愛情。如果當初的薛石接受了木蓮,而拋棄了洪秀,那纔是做錯了事。
雖然一夫多妻沒有什麼不對,可是他對洪秀滿滿的愛意,又怎能容得下別人?何況,洪秀對
薛石情深義重,別說薛石本就愛的是洪秀,即使不是,他又怎能辜負她?
木蓮明白,一直都明白。但是在沒有見到鬼見愁之前,她或許後悔,但是她所後悔的不過是自己愛的人,會恨自己一輩子罷了。
“唉!”木蓮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沒想到你竟然不恨我!”
鬼見愁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再說什麼是好。多少年過去了,縈繞在心頭的痛,今日一次得爆發了。目光又些呆滯的他,腦袋裡一片混亂。他曾想象過再見木蓮的情形,他以爲自己會殺了這個毀了自己一生的女人!然而,當他見到木蓮的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不再恨她了!
木蓮見鬼見愁沒有再說話,似乎明白了他的感受,輕嘆口氣,轉向上官浚,輕聲說道:“我本不明白你爲什麼一定要捉我來,我以爲你是要利用我誘我丈夫和繼子。可是我覺得以你的聰明,不會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他們是沒有膽量出現在禹城的。現在我懂了,你是要解決我害大哥之間多年的恩怨。謝謝你了!”
上官浚無奈搖頭笑道:“我可不知道鬼前輩會這麼輕易的原諒你!不過也好,至少他這麼年的心結已經打開了。不過這麼多年來,你指使北堂升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可沒打算輕易的放過你!”
上官浚雖然知道,即使對木蓮說自己不會放過她,對此時的她來說也不那麼重要了。木蓮一生中的心願也算是了了,死也好,活也罷,已經沒有什麼好掛念的。
木蓮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害得奇醜無比的鬼見愁,悲聲說道:“爲了報薛大哥不念舊恨的恩情,我可以幫你們找到北堂升他們!”
上官浚雙眼微眯,冷冷道:“他們是你的丈夫和繼子,你知道他們落入我的手中,必死無疑。繼子也還罷了,丈夫你也可以交給我?”
在廳內的衆人多數是重情重義的豪傑,誰能想象妻子爲了別的男人,可以將自己丈夫的性命拱手讓出?即使沒有愛情吧,這三十年的夫妻情分,是說割捨就割捨的嗎?
木蓮慘然一笑,說道:“丈夫?不錯,他的確是我的丈夫,我們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可那又怎樣?當初,我武功被廢,獨自一人到處流浪。我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如果不是因爲曾是神醫的徒弟,仗着自己還有點用毒的本領,早就沒有命在了!”
聽她的說話,從她被逐出師門之後,該是發生了很多很多故事。從她的語氣中,幾乎可以知道,她嫁給北堂升也是迫於無奈,所以對北堂家只有恨,沒有愛!
只聽木蓮接着說道:“那日,我孤身走到北堂堡附近的林中,好似遊魂般的無處可去。正巧遇到了北堂升,那色鬼,見我年輕貌美,就想搶了我回去。可是,我用毒的本事可不是蓋的!他猝不及防,中了我的軟骨散,登時無力追我。我知他是北堂家的人,所以不敢下殺手,早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早該將他殺了!”
(本章完)